他觉得她是不是嫌弃他口水,不由拎起筷子多看了两眼。
大伙儿吃完饭庆祝完新年,晚上就去礼堂看电影。
距离大年还有半个月的时候,赵菀香和沈奉商量好了回老家过年,一早就开始收拾行李。
这时候范红英和老范吵架了。
原来范红英一早让老范提前请假开介绍信,老范磨磨蹭蹭到现在兜不住才老实交代了,他妈要来,他没法跟她回羊城过年。
范红英差点没被他气死,骂了他一顿跑来找赵菀香控诉。
“我还一直心心念念能回去跟爸妈过个年,好家伙,怪不得几次三番不让我给家里打电报,原来他妈要来,来就来,他倒是早说啊,让我白白期待那么久,到头来空欢喜一场!”
老范这事做的不地道,他自知理亏,过来哄了半天才把范红英哄回去。
但隔几天他妈过来后,他自己也傻眼了。
他妈这次不仅带了一家子人,还带来了他以前那个媳妇——说是他媳妇也不正确,因那个媳妇是他妈做主给娶回家里的,一没□□二没办酒,老范从始至终也没同意过。
只是这中间有档子事,赵菀香也是这会儿才听她沈大哥说,“老范不同意是不同意,那个女人却认准自己生是老范家的人,死是老范家的鬼,就算老范不回去,她也会尽职伺候公婆,怎么都不肯走的,他妈也死活要把人留下,说是从小看着长大,就认准那一个媳妇了。”
赵菀香奇怪,“可他们结婚的时候,他妈也是来了的,她既然认准那个媳妇,干嘛还来参加婚事。”
“谁知道呢。可能老范劝过来的,老范思想传统,父母一定要到婚礼现场认了媳妇才行。”
这叫什么事。
老范也不提前跟范红英说一声。
范红英差点没气疯,觉得自己受到欺骗,两人当着那一家子人面前就闹开了,又你追我赶闹到赵菀香家里。
范红英最后口不择言骂,“你还想享齐人之福,也不看自己配不配!”
老范也急得上火,“你不用拿这个说事,老子心里明白的很,你就是没忘了之前那男的,觉得人家比我有文化,会说话有情调,说到底还不是嫌弃老子,嫌弃老子家的老娘!对是我不配,你是千金大小姐,我是泥腿子,老子高攀你了!”
他甩下话红着眼眶走了。
范红英更绝,当天拿到介绍信买了车票回娘家了。
赵菀香和沈奉忙着回家的事,劝说无效后就没再管这事,想着说不准等过完年,两人冷静冷静又和好了,老范家里的事说到底还得他们两口子达成一致,商量着来处理。
赵菀香和沈奉赶在大年三十回去的。
人家都说出门在外的人都有一颗思乡情,这话对赵菀香同理,她虽然在那个家里没留下好的回忆,但记忆深处埋藏着亲妈在时,美好的童年往事。
这座北方小城仍旧是她魂牵梦绕的地方。
大年三十那天下雪,她跟沈奉帮家里贴好对联,就去给她亲妈上坟烧纸,傍晚回来跟吕枝梅他们其乐融融地吃年夜饭。
沈奉他姐初二带着孩子回了娘家,赵菀香当年走的时候,他姐才生了孩子,这时候已经又怀上了,大的那个快两岁,是个顽皮鬼,看见念念兴奋的很,一个劲儿叫妹妹,要带妹妹玩儿。
本来一家人团圆是件很高兴的事,可亲戚邻里过来串门,无一例外地问起赵菀香,“跟沈奉就这一个孩子?咋不再生呢?”
赵菀香应道,“不着急,过两年再说吧。”
其余人叽叽喳喳地炸开,“过两年等到啥时候了,还不一鼓作气赶紧多生几个,有了儿子就像他爹一样有出息,将来也保家卫国去!”
“对,沈奉得多要几个儿子,你要是不会生儿子,就早点让你婆婆操心着点,从别家抱一个也不是不行。”
“还是得要儿子,生个丫头有啥用,长得倒是粉粉嫩嫩怪好看的,将来还不是别人家的。”
……
虽然都是亲戚邻居,但大过年的在别人家说这种话也太没点眼色了。
吕枝梅反驳道,“谁说养闺女不中用,到老就是福气,我家沈奉常年不在家,我们老两口还不全靠这个闺女,行了你们快闭嘴吧,生孩子是人家小两口的事,不劳你们费心!”
赵菀香听了这话依旧不太舒服,笑吟吟道,“妈你不知道,我跟我沈大哥商量好了,不管头一胎是男是女,就要这一个了,以后都不打算再生了。”
热热闹闹的一群人一下子没了声音,都惊疑不定地看向赵菀香和吕枝梅。
吕枝梅也愣住,“不生了?”
赵菀香笑,“对呀,沈大哥不想我再受罪了,生孩子多痛呀,我们有念念就够了。”
她就好像不知道周围人是什么想法一样,说完这话借口要看孩子就走开了。
留下一群人大眼瞪了小眼。
沈奉有些应酬,晚上才回来,刚回来就被吕枝梅拉到厨房小声问,“你跟菀香以后不生孩子了?”
沈奉看她狐疑的眼神,大概猜到了一些,笑了笑,“对,不生了,少生优生幸福一生。”
吕枝梅,“……”
吕枝梅知道儿子这里讲不通,他只会打马虎眼,再说他说什么管用么?还不得菀香决定,便转头去找赵菀香。
秀花这几天回了老家过年,念念晚上跟她爷爷玩儿,在她爷爷那屋睡着了,她爷爷正照看她。
赵菀香趁着这会儿功夫洗脸刷牙,吕枝梅过来的时候她正在镜子前擦油。
“妈。”
赵菀香笑吟吟地打了招呼。
吕枝梅坐在床边,招了招手道,“菀香过来,妈跟你说会儿话。”
赵菀香过去坐下,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看着吕枝梅道,“妈,你说。”
“是这样的,你白天的时候说以后跟沈奉不生了,就要念念一个。妈知道都是那群人嘴碎,惹你不高兴了,你故意气他们才这么说的……”
“没有的,我们确实不生了,一个就挺好。”
“……一个怎么够呢,念念还是个女孩,将来出嫁了,谁照顾你们老两口呢?”
“那我沈大哥不也没在你们身边么?”
赵菀香耐心道,“大家嘴上说生孩子为了以后养老,可真爱孩子的,哪个想拖累孩子的,就跟爸妈你们一样,也没说非得要子女回报多少,再说以后生活条件越来越好了,养老怕什么,有国家呢,再不济我们自己也养得起自己。”
吕枝梅是越来越不赞同赵菀香的一些想法了,当初是坐月子和养孩子,现在是关于生孩子养老的问题。
她总觉得菀香这个思维想法越来越偏激。
她道,“那不说养老,你总要顾忌念念一个人长大,身边都没个伴多孤单呀!”
赵菀香笑,“您又不是她,您怎么就觉得她会孤单呢?说不准她更开心呢,爸爸妈妈所有的爱都属于她一个人呢。”
吕枝梅一下哑口无言。
她就知道她说不过赵菀香,但她有其他办法,她说起了沈奉小时候。
赵菀香果然很感兴趣。
吕枝梅道,“那时候你可不像别人一样老跟在他后面哥哥长哥哥短,反倒是他像个傻子一样总跟在你屁股后面,任你调遣呀……”
赵菀香反驳,“没有的事,沈大哥那时候只是话少,需要我带着他玩儿。”
吕枝梅忍俊不禁,“好好好,你带着他玩儿,反正他小时候就老喜欢你了,后来就更不用说了……”
赵菀香愣住,“??”
她沈大哥有那么早就喜欢她吗,难道不是因为重生的缘故?
他那个人骨子里太信守承诺,反而导致出事后一念成执,重生后对她的感情有了质的飞跃。
她仔细回想他们坦白秘密的那个晚上,她沈大哥反复说的也是他没法放下她,不能把她一个人丢下,时间越久思念越重之类的话。
她反倒忘了这段感情最初源于哪里。
她怔忪间,吕枝梅拿来以前沈奉寄回来的家书,一封一封地翻给她看。
赵菀香看到她沈大哥基本上每封信里都会提到她,会问家里有没有关照菀香,菀香现在过得好不好,菀香长高了没有等等。
吕枝梅道,“我是当妈的,多少能猜到他点心思的,所以当初问过他要不要娶你,给你一个家,他好久才回了信,说如果上面没有政策,他可能一直留在边疆了,不想你跟着受苦,说如果有可能,希望你能嫁个殷实的人家……菀香,那封信上的字他划了又划,看得出来心里很纠结,想跟你在一起,又怕给不了你一个温暖的家,我这个当妈的心里替他难过,可说不上话,也幸好你们最后还是圆满了。”
赵菀香没想到其中还有这样的故事,她眼眶不禁发酸。
吕枝梅见此便握住她的手,趁热打铁道,“他是一直喜欢你的,我的儿子我知道,他最听你话了,他为啥说只生一个呢,不是不喜欢孩子,只是太担心你了,上次你难产,他站在外面脸色都变了……哎,孩子还是多生两个好,你们将来儿女成双那不是更圆满么,妈说的对不对?”
赵菀香明白婆婆的意思,她沈大哥那么喜欢她,喜欢到怕她生孩子痛,她应该更加体谅他的用心,再给他多生上两个孩子才好。
她点点头道,“知道了妈。”
吕枝梅以为说动她了,十分开心地出去了。
沈奉原以为他妈会在菀香那里碰了钉子,早点死了抱孙子的心,结果回了屋里就见赵菀香坐在床沿发呆,眼眶还红红的。
他心口一阵发紧,过去抬起她下巴问,“妈说的话让你不高兴了?”
他原以为她现在伶牙俐齿了,没想到她还是能被人欺负了。
正要安慰几句不要放在心上,这种事以后还是放着他来,赵菀香忽然伸出两条胳膊抱住了他。
“沈大哥。”
她腔调呜呜咽咽的。
沈奉心都软化了,像哄孩子一样搂住她,一边揉着她后脑勺一边道,“不哭不哭,沈大哥在,沈大哥帮你出气……”
赵菀香却道,“你什么时候喜欢我的?”
“……”
“什么时候?”
赵菀香爬起来摸着他的脸问。
沈奉突然就难为情起来,有点底气不足道,“怎么问这个?”
他转移话题,“你跟我说说,妈刚才跟你说什么了。”
“她跟我说你很早就喜欢我了,小时候还老跟在我屁股后面,什么都听我的,后来每回给家里寄信都提到我,她说你一直喜欢我。”
赵菀香其实记不清她沈大哥小时候是不是老跟着她玩儿,因为童年记忆都被自己亲妈那些温馨片段填满了,她有点怀疑,“你那会儿真的跟在我后面,任我差遣啊?”
她怎么那么不信。
她沈大哥是谁啊,谁能用得动他,再说她记得他小时候真不爱说话,记忆里他总是沉默地站在一边的。
她目光闪烁地看向沈奉。
沈奉摸了下鼻尖,才抬起眸子来对上她的视线,他有点脸红,但又仿佛故作镇定。
他凑近亲了她一口道,“是啊,那会儿总被你欺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