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他的话让岳舞的脚步一滞,他察觉到她的反应,不以为意地笑笑:“他说他不敢问你,怕你伤心,说起来,你父亲很爱你呢,真让人羡慕。”
岳舞现在并不想和他说这些,她沉默了一下,还是开口问了:“你怎么说的?”
“我说,是我的问题。”这又令岳舞心中一酸,她摇摇头,低声道:“不,不是你一个人的问题,我也有错。”
江淼微微侧脸,目光扫过她忧郁的脸庞,忽然说:“岳舞,你还喜欢我,对吧?”
岳舞呼吸一滞:“什、什么?”
“这样的回答,我视为你承认了。”他也不管她现在是什么表情,自顾自地说道,“既然你还喜欢我,那如果,有一天我可以解决掉我的问题,你能不能再给我一次机会?”
他说的时候,突然停了下来,岳舞猝不及防,还是他伸手拉了她一把,她这才发现,原来他们已经到了车库。
他们停在一辆车前,江淼打开车门,示意她先进去,要是平时她是不会选择与他同坐一辆车的,可这时候她心乱如麻,完全顾不上考虑别的东西了。
能不能再给我一次机会?她满脑子都被这句话充斥着。
她半机械地上了车,等到他也上来,汽车发动之后,她才如梦初醒,看着江淼正要张口说话,他却先出声了:“我是很认真地在问你,所以,也希望你能很认真地回答我。”
岳舞原先想说的话又憋了回去,随着车身的晃动,她的心神也恍惚起来。
江淼也不催她,车厢里安静了很长时间,直到车子在一处红绿灯前停下来,岳舞才缓缓开口:“是,我承认,我现在还喜欢你……我的确无法否认。可是,”
她抬起眼对上他平静的双目:“我说过,以后不会再喜欢你了,这也不是在开玩笑。江淼,我不是你在等的人……你会遇到更好的。”
她说完这番话之后双手甚至有些微微发颤,只是她把手缩到衣袖里,没让他看出来。
而他的反应却是出乎她的意料,事实上,应该说他没什么反应,甚至还笑了一下:“我猜你也会这样说……不过呢岳舞,我一直在想,你这样态度坚决地拒绝我,还三番两次地说我会遇到更好的那个,总归是事出有因吧?”
岳舞心里咯噔一下,又听他轻声笑道:“应该是有人跟你说了一些关于我的事情?我猜,那个人是苏茉莉吧?”
岳舞瞠目结舌,万万没想到,他居然能猜到这一步。
“我倒是挺好奇,她到底跟你说了什么,让你避我如猛虎?”他淡淡地问道,岳舞抿了抿嘴唇,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因为她答应过苏茉莉,绝对不能向第三个人透露,即便是江淼本人。
见她默然不语,江淼也不恼火,甚至又笑了起来:“好吧,我也觉得你八成不会告诉我,不过也无所谓了,那本来也不是我的重点。我的重点是,”
他顿了一下,唇边的笑意全都收起,他直视着她的双眼,声音依然平静:“你宁愿去相信一个不知道是真是假的‘预言’,却不肯相信你面前这个活生生的我吗?”
岳舞浑身一震,她僵硬地望着身旁的人,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她下意识地要否认,但心底有一个声音在对她说:“别装了,你就是不相信他。你在害怕,害怕如果有一天一切成真,你会成为被丢下的那个,你不想让自己沦落到那个地步。”
这个声音反反复复地在她脑子里循环着,几乎要让她疯掉,她拼命地想要辩解,最后却只听到那些声音合而为一,冷漠而轻蔑地说道:“别装了,你就是一个自私的胆小鬼。”
这个声音出现之后,她忽然感觉似乎是有根绷了许久的弦应声而断,而她整个人像是脱力一般,软软地靠在椅背上。
而他沉默良久,一直盯着车窗外看,在即将抵达机场的时候,他忽然叹了一声:“我知道了。以后不会再纠缠你了。”
岳舞呆滞地转头望去,江淼半垂着眼,满脸的疲惫之色。
对我……很失望吗?终于等到他这句话,她却丝毫没有解脱的欣喜之情,反而觉得心变成了一个空壳,上面布满了一道道的裂痕。
直到今天,他们才算是彻底地分手了。但岳舞却觉得自己比起那一天还要难过,她甚至哭不出来,在他开门下车的那一刻,她下意识地想伸出手抓住他的衣角,但最后,手悬在了半空中。
这不就是你要的吗?她对自己说。
求仁得仁罢了。
路演的最后一站,他们回到了b市,许是回到了大本营,宋泽越亲自来接了江淼,岳舞落在他们身后,只见宋泽越跟他交头接耳了几句,随后转过头看了她一眼,岳舞没来由的心头一跳,不过很快,宋泽越又回过头去了。
应该是把事情都跟宋泽越说了吧……岳舞心下黯然,她知道自己不该这样,可就是控制不住。
李安安见她面色不对:“小舞,你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难道你也生病了?”
岳舞强颜笑了笑:“没有,就是这几天没休息好而已。”
“哦,那今天是最后一天了,过了几天就可以好好休息两天了!”李安安安慰道,岳舞点点头,没再说什么,她们上了另一辆车,又开始了新一轮的宣传行程。
许是最后一日,行程安排的格外满,从上午九点起,《燕歌行》剧组竟然跑了两所高校和八个院线,等到最后一站的最后一场见面会落幕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
累成狗的一行人出了影厅之后面面相觑,然后导演梁国栋感慨了一句:“他娘的!这可比拍戏累多了!”
这句话显然是所有人此时此刻的心声,终于结束了夜以继日的路演,大家伙儿的心情无疑要比之前放松了许多,于是有人提议:“趁着人还齐着,去high一下怎么样?我请客!”
岳舞本来不想去,本来就舟车劳顿筋疲力尽了,加上心情又跌倒谷底,根本没有吃喝玩乐的心思,可是其他人却都是兴致高涨的样子,连江淼也微微一笑:“好啊,我没意见。”
岳舞不想成为众矢之的,也苦笑了一下:“我也可以的。”
第134章 他真的很努力
既然都同意了,那自然就出发了,他们直接驱车去了三里屯,岳舞见到这著名的酒吧一条街的五光十色,心里更是暗暗叫苦:又累又饿,我可不想喝酒啊!
可自己挖的坑,含泪也要跳下去,进了一家装饰风格十分别致的酒吧之后,他们直接占据了一角的卡座。
岳舞也学着别人点了一杯酒,却没打算喝,一直握在手里装样子,除非有人来劝酒,她才用嘴唇抿一抿。
她缩在沙发一角,尽力降低存在感,目光却情不自禁地往斜对面扫去,江淼就坐在那个位置。
她那一眼看的躲躲闪闪,生怕被人发现自己在偷看,却没想到江淼根本就没发现,因为他倚在沙发一角,垂着头,一动不动,倒像是……睡着了?
岳舞很是意外,这时候忽然有人拍了一下她的肩,吓得她差点把酒给洒了,她放下酒杯之后才回过头,语气变得有些微妙:“宋……宋先生?”
宋泽越微笑着冲她点点头,又指了一下睡着的江淼,做了一个嘘声的手势,又指了指外头,岳舞明白了,他这是让她和他出去,他有话要跟她说。
他们俩一直来到酒吧门口,虽然还是免不了喧嚣,但至少空气好了许多。
宋泽越从口袋里摸出一个烟盒,屈指弹出一支烟来,看了一眼岳舞:“介不介意?”
岳舞摇摇头,宋泽越便点了烟,声音变得有些含糊:“这样的环境,也亏那家伙能睡得着。”
岳舞自然知道他吐槽的是谁,她叹了一声:“这些天,他太累了。”
“是啊,”宋泽越点点头,吐出一口幽蓝色的烟雾,“不仅身累,心也累。”
岳舞不说话了,她知道这是要点正题了,于是静静地等着他的下文。
宋泽越把香烟夹在手里,掸了掸烟灰:“你别误会,我不是来当说客或者做助攻的,只是觉得,关于那家伙,有些事情你应该知道。”
岳舞看了他一眼,张嘴欲言,最后却仍是什么都没说。
“阿淼的父亲是夏闻山,这件事你知道吧?”宋泽越问道,岳舞点头:“知道。”
宋泽越叹了口气:“是这样的,当年呢,夏闻山和阿淼的母亲,也是一个圈内前辈,他们在几乎所有人都不知道的情况下秘密结婚,不久之后就生下了他。”
岳舞一怔,这一段,她倒是没听江淼提起过。
“他母亲声名显赫,他父亲也是初露锋芒,这样一对金童玉女结合,本来也算是一段娱乐圈的佳话,只可惜好景不长。”宋泽越淡淡道,“可能是这两个人都太耀眼了,他们的爱情也像是焰火一般短暂的绚烂过后迅速熄灭,生下孩子没多久,他们俩竟然都移情别恋了。”
岳舞听到这里便有些难以置信:“……什么?”
“那两位之间具体发生了什么,除了他们自己没人知道,就算是江淼自己也未必了解。至于是谁先背弃了双方的誓言、后来者是为了报复还是别的什么原因,现在也不重要了。”宋泽越又深深吸了一口烟,幽蓝色的烟雾徐徐在空气中扩散开来,“总之,他们这段短暂的婚姻以双双出轨的结局告终,但事情并没有这样结束。”
岳舞面色一沉:“是啊,他们还有个孩子……”
“他母亲在生下他之后便从娱乐圈隐退了,而夏闻山你知道的,”宋泽越略有些讽刺地笑了笑,“他又成家立室,组建了一个美满的家庭。从来没有人知道,他还有个大儿子。”
他说着耸耸肩:“不过江淼他自己也不在意这件事,所以暂且不提。我想说的是他小时候的事情。”
岳舞没有说话,只是看着他,宋泽越眼神晦暗:“其实夏闻山对这个大儿子也不是那么无情,在阿淼小的时候,他也曾经多次要求他的抚养权,只是他母亲不同意。这样听起来,好像他母亲还是个不错的人,是不是?”
宋泽越声音里的讽刺显而易见,岳舞忽然有了不好的预感:“他母亲……怎么了?”
“该怎么说呢,他母亲不知道是被这段失败的婚姻刺激了还是怎么着,极度追求自由,换伴侣的速度像换衣服一样,本来这也没什么,她一个单身女性,我又是外人,无权置喙。”宋泽越的面色愈发凝重,“只是她却忘了,自己还有个孩子,这样频繁带不同的男人回来过夜,她从来没想过会对孩子产生怎么样的影响。她不愿把阿淼的抚养权交给夏闻山并不是因为她多么爱她的孩子,只是纯粹想膈应对方而已。所以对于阿淼的抚育,她并不上心。”
岳舞惊讶的不知说什么好,她完全没想到,原来江淼的母亲……是这样一个人。
“所以其实我怀疑,那家伙性格里的缺陷从那时候就开始了,更别提之后的那一次了……”
“之后……”岳舞自己都没察觉到她的声音有些微微打颤,“之后怎么了……”
“大概是阿淼七八岁的时候吧,他惹他母亲生了气,而他母亲既不打他,也不骂他,她的惩罚手段便是把他关起来,让他自省。他们家以前的旧房子,有一个储物间,他小时候被时常被锁到里头去。”宋泽越的声音转冷,“而那一次,他母亲照旧把人锁在储物间里,之后却不知是什么缘由,竟然外出整整三天没有回来。而她外出的时候,根本没想起来自己的儿子还被她锁着。”
岳舞骇然失色:“你是说……他被关了三天……”
宋泽越闭了闭眼,长叹一声:“对,整整三天,这还是他父亲电话没打通不放心,亲自上门来了一趟,不然的话,阿淼真的可能就真的死在那个储物间里了。”
岳舞捂着嘴,泪水在眼眶里滚来滚去:“怎么会这样……”
宋泽越却是一声冷笑:“但就算没死,当时也是奄奄一息的状态了,而且那时候谁也没发现,还有个更严重的后遗症。”
他看着岳舞:“那之后,江淼就出现了极其严重的心理问题,甚至一度被认为是精神分裂症的前兆,差点被夏闻山送到精神病院里去。”
岳舞惊呆了:“怎么可能?江淼他……他明明……”
“看起来很正常是吗?”宋泽越苦涩地笑了笑,“不只是你,大多数人都是这么认为的。”
岳舞忽然想起汪明则对自己说过的那些话,他也隐隐看出了一点苗头。
“那他到底……”
“情感缺失症。直白一点,就是这家伙的情感淡漠到几乎没有,无悲无喜,无爱无恨,完全超出了正常人的范围。这个病,从他少年的时候就开始治疗了,只是一直没治好。”宋泽越颇有深意地看了岳舞一眼,“你明白了吗?”
岳舞浑身一震,她想起他曾经三次说过的那句“再给我一点时间”,难道说……
“其实很长一段时间里,我觉得他这个病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除了没心没肺一点,说真的很适合混娱乐圈。他自己也是这么觉得的。所以后来工作忙起来,心理医生也没有继续看了,我差点都忘了他还有这么个毛病。”宋泽越摊摊手,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只是有一天,他忽然又主动提起要去看心理医生的事情了,他突然就想治病了,不用我说,你也知道是因为谁吧?”
岳舞的眼泪无声无息地滑落,泪痕很快冻成一片薄薄的冰棱,她的嘴唇嗫嚅着,却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宋泽越见状,又是一声叹:“虽然我不知道这对他是好事还是坏事,可是他……真的很努力了啊。”
很努力地,想要为了你,改变自己。
岳舞怔怔地站在那里,有些不知所措的样子,细碎的雪粒落在她的眼睑、脸颊上,所到之处一片冰凉,那凉意让她的瞳孔瑟缩了一下:“那他现在……现在怎么样?”
“这个心理上的问题很难说啊,我也不是专业的。”宋泽越看了她一眼,忽然笑了一下,“不过我倒是觉得,他的病,已经开始有起色了。你应该感觉的出来吧?”
岳舞的嘴唇动了一下:“我……”
“这些日子,他的所作所为,你应该看得出来吧,他想挽留你。”宋泽越笑着摇摇头,“不过那家伙看着风流倜傥,但其实根本没有谈过真正意义上的恋爱,也不知道该怎么把女孩子追回来……那些手段,真是笨拙的要死。”
岳舞却笑不出来,她想起这段时间他们多次的“偶遇”,只觉得满腹心酸,她一直单方面地沉浸在自己的难过里无法自拔,因而看不见他的挣扎和痛苦。
岳舞啊,原来你这样不成熟,这样自私。
“本来,感情是你们两个的私事,我作为局外人也不应该过多干涉。”宋泽越叹道,“只是,如果你是觉得他不够爱你才对他失望的话……”
“不。”岳舞说着眼泪又一次掉下来,“我才是让他失望的那个人。”
“这……”宋泽越显然搞不太清状况,看来江淼并没有把一切都告诉他,岳舞也无心解释,倒是宋泽越看着她泪珠子掉个不停有些慌了:“哎呀别哭,这附近说不准就有记者埋伏着呢,别人看见这情形以为我把你怎么了……”
她草草地用袖子擦了一把脸,又吸了吸鼻子:“那先进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