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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一声声的惊叫传入荀久的耳膜里,她不断地加速,几乎用尽了一切办法让自己能在最短时间内赶到并接住她。
  踩在腐尸的脑袋上一掠而过,荀久就快接住容洛的那一刻,一道黑影快速从她眼前闪过,并且稳稳当当接住了容洛,尔后踩着腐尸们的脑袋飞跃下去,坐在地上,将容洛狠狠抱在怀里,语带哭腔,“洛洛,你别吓我。”
  听到声音,荀久立即认出来,那个人正是顾辞修。
  接住了人就好。
  荀久大松一口气,还没等全部缓过神来,就听到那边容洛痛得大喊,“阿修,我肚子好痛。”
  荀久再一次脸色惨白,看向高空若无其事微挑着眉唇角含笑坐在巨鸟背上的扶言之,一种难言的恨意涌上心头。
  “洛洛……你坚持一下。”
  树林边,那二人的声音还在传来。
  容洛痛得冷汗直流,濡湿了鬓边乌发,她唇色苍白,神情虚弱,“阿修,孩子……”
  她一边说一边用冰凉的手掌艰难地去抚摸着小腹,泪眼涟涟,语不成声,“痛……好痛……”
  顾辞修颤着眼帘顺着容洛的小腹往下看,她的裙衫上已经染了一滩血迹,刺目至极。
  “洛洛!”顾辞修急得哭出来,“你坚持一下,我现在就带你走,我们去找大夫,一定有办法的,你要等着我。”
  荀久也看见了容洛见红,她心神狠狠一震,在顾辞修抱着容洛准备连夜进城的那一瞬大声唤住他,“别动!洛姐姐可能是要早产了。”
  蓦然听到这句话,顾辞修仿若遭了雷劈,定在原地半晌没反应。
  荀久再道:“你快找个空地让洛姐姐平躺下来,别再抱着她颠簸了。”
  顾辞修眉头皱成一团,脸上满是急迫。
  他自然信得过荀久,因为她是神医,可是,洛洛如果真的要生产,眼下又没有稳婆,怎么办?
  荀久见他半晌没动静,一时又急又气,“快啊,顾辞修,你站着做什么,再晚,大人孩子都要出事儿了!”
  顾辞修顷刻回过神来,迅速将容洛放到旁边一块空地上。
  早就因为疼痛而意识模糊的容洛嘴里还在不断地喊痛。
  “王妃,接下来要怎么办?”面对这种情况,顾辞修整个人都慌乱无措,六神无主地看向荀久。
  荀久抿了抿唇,眼下这个地方,前不着村后不着店,也来不及入燕京城请稳婆了。
  再回眸,荀久看见被扶言之控制的那些腐尸因为嗅到血腥味而开始躁动起来,而坐在黑鸟上的扶言之,不知何时又开始吹起玉笛,笛声让腐尸和跟在后面的骷髅迈着震动的步子一步步朝着容洛的方向走去。
  心中大惊,荀久咬咬牙,朝着顾辞修大喊,“没办法了,我来对付这些腐尸和骷髅,你帮洛姐姐接生。”
  顾辞修被荀久这句话给惊呆了,“王妃,你可别开玩笑,我哪里会接生,再说了……”
  荀久没工夫跟他耗着,蹙眉道:“都这种时候了,你就别顾及那些虚妄的礼节了,如果你还想要保住大人和孩子的话,就按照我的话去做。”
  顾辞修摇摇头,“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想说,万一一个弄不好,洛洛会不会有危险?”
  荀久一剑斩了最前面的那一批腐尸脑袋,腐尸的脑袋落在地上以后,有几个的眼珠子掉了下来,但因为有扶言之的笛声牵引着,没有脑袋的腐尸还在继续走,脑袋和眼珠子也在地上滚着过来。
  这种景象,实在太有视觉冲击力。
  荀久瞥一眼顾辞修,高声道:“洛姐姐明显羊水已经破了,如果你不帮她接生,她就只能在这地方等死,而且我告诉你,如果洛姐姐死在了这里,待会儿她就能变成扶言之的丧尸大军中一员,眼下帮她接生,是唯一的出路,可我抽不开身,这些丧尸,需要有人来抵挡,你别废话了,赶紧脱了外袍,一半垫在洛姐姐的身下,一半盖住洛姐姐的身子,尽量让她保持体力。”
  这个时候的顾辞修满心满眼都是保住容洛,哪里还能顾得了这么多,二话不说脱下外袍撕成两半,一半垫在容洛身下,另一半盖住她的下身。
  做完这一切,顾辞修再看向荀久,“接下来呢?”
  此时的荀久正在不遗余力地对付那些前赴后继的丧尸,闻言后咬咬唇,心中有些忐忑,她从来没给人接生过,完全不知道接下来的步骤,况且,她并不在现场,也不知道实际情况如何。
  看来,只能凭着自己生涩的书面知识先让孩子见头,后面动用灵力来保了。
  宝剑狠狠一挥,荀久再一次斩杀一批丧尸,偏过头冲着后面大喊,“手肘支在盆骨最高点髂嵴处,右手手指并拢,手掌正面,拇指根部的大鱼际托住会阴,让她不要紧张,先放松,然后深呼吸,用力!”
  顾辞修赶紧按照荀久所指的位置照做,温声对着大汗淋漓的容洛道:“洛洛,你别紧张,深呼吸,放轻松。”
  “痛……”容洛艰难地吐出一个字,再艰难地吸了一口气。
  顾辞修赶紧道:“用力!”
  “呃……”容洛痛苦不堪,小脸缩成一团,冷汗不断滚落,哭喊声不断。
  荀久一边与丧尸们打成一团,一边抬头看着半空那个变态。
  如果可以,她真的很想很想用尽全力一剑下去将所有丧尸和骷髅包括扶言之给杀了,可是她不能,一旦那样做,扶笙的身体就会随着扶言之灰飞烟灭。
  她绝对不会让自己的双手沾染上心爱之人的鲜血。
  已经失去了扶笙,她不可以连他的躯壳都保不住!
  那边容洛生产的声音还在不断传来,血腥味越来越重,丧尸们越来越兴奋,扶言之的笛声更是没打算停过。
  眼眶含着泪花,面上是坚毅的神情,荀久险些将牙齿都给咬碎了,她悔恨,恨五百年前的凤息,她根本就不该点燃这把火,如果早知道那个时候的一时兴起,一时想要个家的冲动会带来今日全天下灭亡的灾难,她一定会选择不认识扶言之。
  “王妃,孩子见头了!”顾辞修欣喜的声音传了过来。
  荀久迅速回过神,赶紧道:“右手放松,左手辅助,托住孩子的头部,让洛姐姐不断哈气,不要用力,帮助胎头复位,然后左手往外旋转,轻轻下压胎儿颈部,记住动作要轻,这是早产儿,经不起你大力折腾。”
  顾辞修不疑有他,迅速照做。
  不一会,他脸色大变地道:“不行啊王妃,孩子根本出不来,洛洛的气息越来越微弱了。”
  荀久拼命挥出手中的剑气,唇角咬出血来,她腥红着眼眶,之前本就被她掐破的掌心伤口才刚结痂,就又被她给掐破了,鲜血不断顺着手掌纹路流下来滴到草地上。
  丧尸们闻到血腥味,兴奋地围过来。
  荀久一个空翻踢翻最前面这一批丧尸,然后对着顾辞修大喊,“你能否对付这些丧尸?”
  顾辞修面色坚定地点点头,“应该能撑一会儿。”
  荀久对他招手,“那你过来替我,洛姐姐难产,唯一的办法,我只能帮她剖腹取出孩子来。”
  顾辞修一听,整个人脸上煞白无血色,“你说什么?剖腹?”
  “是。”荀久道:“按照这个时间来推算,羊水已经流得差不多了,要想连大人和孩子都保住,必须剖腹。”
  顾辞修是第一次听说过这种生产方法,一时呆住,“都剖腹了,还能保住洛洛吗?”
  荀久皱眉,“你想要大人还是孩子?”
  顾辞修满脸纠结,片刻后,仰头问荀久,“能不能,大人孩子都保住?”
  咬着唇角,荀久道:“我尽量。”
  说完,她提着宝剑走到容洛跟前。
  顾辞修连忙从袖中掏出一把小小的匕首递给她,紧张地皱着眉,“王妃,您可一定要保住洛洛,我不能失去她。”
  “我明白。”荀久声音暗哑,顾辞修与容洛青梅竹马,多年情谊终开花结果,他们两个本该是所有人里面最为幸福,也最没有阻碍的一对,却因为扶言之的出现而卷入了这场是非中。
  顾辞修有多爱容洛,光是从他刚才的表现就能看出来了。
  容洛从高空坠落的那一刻,连荀久都没有把握一定能接住他,而且在那种千钧一发之际,贸然出手非常危险,一个不慎就能连同大人孩子都没命。
  然而,顾辞修不管不顾,还是冲过去了,而且冲在荀久前头,先一步接住了容洛。
  仅凭这一点,就足以证明这个男人对容洛有着非常执着的感情。
  顾辞修舍不得容洛,不忍心她受一点伤害,就如同荀久不忍心看到扶笙变成现在这个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
  表面看似平静,实际上心在滴血。
  快速拉回思绪,荀久接过顾辞修的匕首。
  顾辞修的眸光在荀久血迹斑驳的手掌心定了定,心中惊讶无比,“王妃,您受伤了。”
  “不妨事。”荀久侧目一瞟冲上来的丧尸,将手中的宝剑扔给顾辞修,郑重交待,“那些丧尸,就交给你了。”
  “王妃放心,我会拼尽全力阻挡它们过来的。”顾辞修面色凝寒,说不出的冷肃。
  荀久再次嘱咐,“你要小心,不要让丧尸抓伤了皮肤,否则容易中尸毒,眼下这地方又没医馆,洛姐姐已经这样了,如果连你也出事,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向姜易初交代。”
  “嗯,我知道了。”
  顾辞修提着沉重的宝剑,漆黑瞳眸里闪着凛冽的寒光,周身杀意四起,冲过去就与丧尸们打成一团。
  荀久在容洛面前蹲下来。
  容洛的意识已经很薄弱了,虽然还知道痛,可叫喊的声音正在逐渐虚弱下去,眼眸微微阖起,原本紧抓着地上杂草的双手也因为无力而慢慢松开。
  荀久脸色大变,迅速取出银针给她扎了晕痛针,嘴里不断地道:“洛姐姐,你再坚持一下,只要剖腹完毕,我马上就用灵力帮你全部复原,一定要坚持住。”
  “阿久……”容洛神情非常虚弱,连喊出这一声都用了很大的力气,从沉重的眼皮下透过一条缝看向荀久,弱声道:“不要管我,保住孩子。”
  荀久面色纠结,随即有些怒,“不准说话!”
  容洛轻轻摇了摇头,“我知道自己没多长时间了,孩子还没睁开眼看过他父亲一眼,不能就这么去了,你答应我。”
  容洛冰凉的手指艰难地伸出来,扣住荀久的手腕,声音满含着恳求,“答应我,保住孩子。”
  荀久自然不会答应这种荒唐的请求,只将她的手扒拉回去,低嗤一声,“不要怀疑我的医术,孩子是一定要保的,大人,我就更不可能让你出一丁点儿事了。”
  容洛因为之前的喊痛,嗓子嘶哑,嘴唇干裂,已经说不出话来,只能看着荀久动作。
  荀久掀开盖在容洛身上的衣袍,伸手替胎头复了位。
  她有个习惯,出门的时候喜欢在袖子里藏三支银针,眼下一支给容洛扎了晕痛针,只剩下两针,用处也不大。
  思来想去,荀久觉得还是先给容洛剖腹,然后借机用灵力来修复。
  只不过这个过程没有任何麻醉,容洛会非常痛苦。
  容洛半睁着眼,见到荀久眉眼间的犹豫,她轻声问:“怎么了?”
  荀久抿了抿唇,如实道:“洛姐姐,羊水流尽,孩子无法顺产,只能靠剖腹取出,可是眼下什么医疗设备都没有,没有麻醉,银针也不齐全,我只能赌一把。”
  容洛听出了荀久话里的意思,她颔首,“你动手吧,我不怕痛,只要能保住孩子,我做什么都愿意。”
  “真的会很痛,你必须忍忍。”荀久面上露出几分不忍心来。
  “没关系的,我能坚持住。”容洛勉强扯出一抹微笑。
  以前在军营的时候,她曾跟随着大军出战不小心中了敌军的毒箭,那种毒毒性非常强烈,取了箭的时候,毒性已经侵入骨髓,当时的军医无法调配出解药,容洛不想拖了顾辞修的后腿,咬牙之下让医婆按照军医的指示帮她刮骨疗毒,同样没有麻沸散,全凭她自己的意志坚持了下来。
  这一刻,容洛在想,当年都能为了阿修忍痛刮骨疗毒,今日同样能为了孩子在没有麻沸散的情况下进行剖腹产。
  “你想好了?”荀久再一次看向容洛,发现她虽然面容惨白,神情却异常坚定。
  这让荀久大为所动,心中暗赞果然是军营里出来的铁血女子,这份难能可贵的坚毅精神,连她都忍不住要佩服一番。
  “阿久,你别再耽误了,待会儿孩子会有事。”容洛见荀久迟迟不肯动手,出声道:“我倒是无所谓,保不住也就罢了,但阿修是第一次当父亲,我不能让他失望,所以你一定要想办法帮我保住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