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王竟然中了尸毒,而且还是被扶言之给下的毒。
那看来这只魔的力量远远比她想象中的强多了。
敛了思绪,澹台颖朝着树林方向跑去,岂料刚跑出几步,扶言之的黑雾便分裂出一部分来缠住她。
澹台引立即出手与那一小块黑雾打成一团。
荀久见状,心知澹台引是无论如何也到不了树林顺利带走扶笙了,扶言之步步紧逼,她现在根本就没有办法脱身,但这么打下去也不是办法。
情急之下,荀久飞身连连往后退,最后问问立在树梢上,蹙眉看着前方追过来的黑影,大声道:“扶言之,你别忘了,凤息还在我的身体里,你是想打死她么?”
黑影骤然停下,那不断变花的形状显示出他的颤抖和不安。
荀久眸光微动,想着果然是这一招奏效。
“有什么话,我们可以商量。”荀久眯着眸子,“没错,我是北海老祖,可我也还是凤息,两半灵魂,一个身体,你若真想让凤息死,那你尽管过来取我性命好了。”
黑雾“咻——”地一声冲到了荀久跟前。
强烈的逼视让荀久心跳有些加速。
纵然她放出了话,但那些话都是骗扶言之的,她还这么年轻,根本不想死。
眼下这个位置,扶言之想要取她性命的话轻而易举。
所以荀久只能赌。
扶言之是为了凤息而入的魔,只要提及凤息,他多多少少会有些顾虑。
“凤息……”黑雾终于开口说话,他没有人形,只能将云雾化成手臂形状抱着她。
荀久紧闭着眼睛,脑袋往旁边一偏,看向下面还在于那一小团黑雾打斗的澹台引。
澹台引立即会意,打斗方向逐渐往树林里挪。
“凤息,你别怕。”黑影声音微颤,添了小心翼翼,唯恐会伤到她,“我不会伤害你的,你跟我走,只要过了这一夜,我取回自己的身体,就能发动傀儡军团进攻燕京,到时候,我还会将整个天下都送给你,跟我走,可好?”
荀久被黑雾包裹着,完全不敢释放任何神识去探知澹台引到底有没有成功找到扶笙,只能凭借听觉来。
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荀久突然睁开眼睛,眸光狠戾,用了十二分力道狠狠一脚踹在黑雾上。
黑雾吃痛之下迅速松开了她,戾气顷刻暴涨,一团黑乎乎中间,唯见一双血红色的眼睛,看起来恐怖至极。
荀久对上这双眼睛,心知扶言之是真的怒了,她不管不顾朝着林中大喊,“大祭司,你快带着秦王先走,别管我!”
澹台引迅速从树林里跑出来,回应荀久,“树林里那个不是秦王,只是一具普通尸体,我们中计了!”
“什么?!”荀久腹内气血翻涌,恶狠狠瞪向黑雾。
黑雾眨了眨血红色的眼睛,邪肆的笑声传过来,“凤息,我就喜欢你这种倔强的性情,你且等着,不出三日,我们还会再见面的,到时候,你一定不会拒绝我。我的女王,我会让您恢复五百年前的风华,让整片大陆的所有生物都成为您的奴隶。”
邪肆狂妄的笑声还飘荡回旋在树林里,黑雾已经完全飘远,不知去向。
荀久从树上飘落下来,瘫坐在地上,神情涣散。
“你怎么样?”澹台引走过来,紧张地看着她。
“树林里真的没有阿笙的踪迹吗?”荀久没有看澹台引,喃喃问。
“没有。”澹台引也是满面遗憾,极不忍心地摇摇头,“我跑了一圈,倒是见到一具尸体,但不是秦王。”
狠狠一拳打在地上,荀久低吼:“扶言之!我与你不共戴天!”
“阿久,先回去吧。”澹台引第一次看见荀久这样发怒,心中非常震撼。但她目前还有很多事情没理清楚,所以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只能劝慰,“等回去了,让他们帮帮忙一起想办法,你不也说了,秦王是扶言之的转世,我想,他应该没这么残忍的。”
扶言之究竟有多残忍,荀久再明白不过,她借着澹台引的手站起来,面色坚定地看着她,“你不用管我,先回去报信,就说三天以后,扶言之的傀儡军团就来了,让他们先全城戒严,禁止任何人随意出入城门。”
“那你呢?”澹台引神情紧张起来。
荀久的语气,听起来很不对劲。
“我必须要去找阿笙,否则,扶言之会将他的魂魄给吞噬了的。”荀久咬紧牙关,恨不能将扶言之挫骨扬灰。
这句话,听得澹台引胆战心惊。
刚才的境况,她全部都看见了,扶言之根本就不是一般人能对付得了的,如果荀久贸然去了,兴许也会像扶笙一样被扣留住,届时燕京失去了主心骨,城内数十万百姓怎么办?
想到这里,澹台引心下一狠,趁着荀久不备将她打晕抱着往回走,翻身上了马背一路狂奔回秦王府。
彼时,澹台惜颜已经带着女帝连夜坐了马车出城去往灵山方向,女帝在走之前召见了百官,将册封凤君的诏书颁发下来,并放言等燕京与魏国的这场大战过后再举行册封大典,眼下她怀有身孕,需要回到灵山静养,这段时间,凤君监朝,太宰辅政。
当时季黎明也在金殿,听闻了这番话以后,立即从中嗅到了不一样的危险气息。
等散了朝以后,他骑上马匆匆赶往秦王府,这才听说荀久和扶笙从早上进宫到现在都还没回来。
季黎明当即便慌了神。
早上扶笙和荀久出宫的时候,是他亲自等在宫门外,将那二人接去他府上的,一直到黄昏时分,那二人才从大司马府出来。
荀久和扶笙出了大门没多久,门房处便有人来禀报大祭司来了,季黎明闻言之后准备换身衣服出来迎接澹台引,谁知不一会的功夫,小祭司便匆匆来到南山院,莫名其妙地告诉他,大祭司有急事,先走一步,就不进来府里坐了,当时季黎明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原想细细盘问小祭司,岂料他站起身来就要走,还放言说大祭司让他什么也不要问,等有时间再解释。
紧接着没多久,宫里便传来消息,女帝召见百官。
季黎明没见到澹台引,怀揣着一肚子疑惑进了宫,金殿上也没见到秦王和大祭司,他越发觉得疑惑,但见女帝眉眼间满是疲倦,他不敢贸然去问,只能等散了朝第一时间来到秦王府。
却没想到扶笙和荀久压根儿就没回来。
站在秦王府大门口,季黎明有些踌躇。
卫宗见状,过来唤他,“大司马,您不去府里坐坐?晚上天冷,仔细冻坏了身子。”
季黎明满心焦灼,哪里还坐得下去,听到卫宗的声音,转过身来看着他,无可奈何地问:“秦王和秦王妃一直没有派人前来送信吗?”
卫宗面露担忧,摇头,“没有,殿下和王妃一大早就出门了,大司马刚才不也进宫了么,怎么,您没见到我家殿下?”
季黎明苦闷地抓着脑袋,“若是见到了,我何苦还来这里问你。”
卫宗顿时慌乱起来,“大司马,您可别吓我,殿下武功高强,况且还有医术高明的王妃陪着,不可能有事的。”
季黎明也很想把事情往最好的方向去想,可是他既然知道了扶言之的存在,如何还能收敛心绪,自然是一出事便想到很可能会是扶言之来了。
两人正在大门外焦灼之时,不远处传来了一阵清脆的马蹄声。
季黎明循声望去,就见到澹台引高坐马上,快速冲过来,在他三尺之外勒住缰绳。
季黎明惊讶地看着澹台引,再看一眼昏迷不醒的荀久,忙问:“引儿,发生什么事儿了?”
“先别问了,进去再说。”澹台引利落地翻下马背,抱着荀久就往玉笙居走去。
季黎明闭上嘴巴,匆匆跟了上去。
待澹台引把荀久安置在床榻上,季黎明才敢开口,“今天晚上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秦王有没有跟你说过扶言之的事?”澹台引不答反问。
季黎明颔首,“说起过,我刚才还一直担心来着,莫非你们今晚就已经遇到了他?”
澹台引心中仍有后怕,脸上的惶恐苍白色也没退去多少,闻言之后,艰难启唇道:“秦王被扶言之带走了,我听阿久说过,扶言之很可能会住进秦王的身体完全取代他。”
“什么?!”季黎明大惊失色,立即腾地从凳子上站起来,“子楚被带走了?!”
“嘘——”澹台引嗔他一眼,“别在这儿嚷嚷。”
说罢,她站起身,朝季黎明招手,“去外面。”
季黎明看了一眼仍旧沉睡的荀久,点点头,随着澹台引来到玉笙居的小院里。
“引儿,你当时是不是也在现场?”蓦然听到扶笙被扶言之带走,季黎明着急得不得了,眉心紧紧蹙着。
“我的确是在。”澹台引已经意料到季黎明会问什么,无奈道:“抱歉,我的能力,完全不足以抵挡扶言之的魔性,我只能将阿久带回来,其余的……。”
“我没有责怪你的意思。”季黎明摇摇头,“就是想问问你,看没看清楚扶言之长什么样?”
“看清楚了。”澹台引答:“是一团黑乎乎的雾气,怎么打都打不中,就跟拳头打在棉花上一样,而且那些雾气随便分离出一点来都带着非常强大的魔性,想要对付他,还得有个可行的法子才行,可是眼下阿久昏迷,秦王被掳走,我大哥被扶言之重伤躺在太医院,我实在想不到还有谁能帮助我们了。”
“还有一个人!”季黎明当即道:“夜极宫的宫主西宫良人,他也来了。”
澹台引仿若看到了希望那,眸光微微亮了亮,“那个人竟然也在?”
她白日里没机会来秦王府,所以并不知道这一行人回来了几个,自然也不知道西宫良人跟着荀久他们来了燕京。
季黎明站起身,“你先在这里坐坐,我这就去请他。”
“好。”澹台引应声,目送着季黎明出去。
季黎明很快就在哑仆的带路下到达西宫良人的院子。
彼时,西宫良人正在给阮绵绵煎药。
季黎明伸手挥了挥周围的中药味,皱着鼻子道:“大晚上的,你怎么还煎药?”
西宫良人抬起头来,见到是季黎明,他笑笑,“这副药,一定要在她困意来袭的时候喝下去才管用。”
季黎明愣了一愣,随即反应过来西宫良人嘴里的那个“她”指的是阮绵绵。
这二人来的时候,季黎明心中便对他们的关系有了几分猜测,如今亲眼见到西宫良人大晚上还在给阮绵绵煎药,季黎明便更加肯定了。
了然地笑笑,他在一旁的石凳上坐下,问西宫良人,“你今天晚上一直待在院子里?”
“嗯。”西宫良人一边用扇子煽风,一边应声,“刚来第一天,不太适应,中午睡了一觉,晚饭时分才醒过来,怎么了吗?”
西宫良人与季黎明不熟,他觉得若是没什么重要的事,季黎明断然不可能会来找他。
季黎明原本有些郁闷,子楚都出事了,这个人竟然还在院子里这么悠闲自在。
但转念一想,他发现是自己心胸狭隘了。
荀久曾经说过一句话,自己有难的时候,旁人帮了你,那是出于情分,若是不帮,那是出于本分。
西宫良人与扶笙的关系仅仅是好友而已,人家还有重要的人要照顾,没道理会为了别人而抛下心尖上的人于不顾。
眼下这种情况,明显西宫良人并不知道白日里发生了什么事,他不出手相帮也是有缘由的,可即便是他知道了,也像现在这样没有出手,季黎明也没道理责怪他。
毕竟,西宫良人根本就没有搭救的义务,他不救,是作为旁观者的本分,救了,是出于热心人的情分。
想通了这一点,季黎明原本有些郁闷的胸腔顿时明朗宽怀不少,再看向西宫良人的时候,也没有了先前的那种隔阂。
“我过来,是想请教你一件事。”他慢慢道。
“你说。”西宫良人头也没抬,揭开盖子看了看汤药的煎制进程。
季黎明看着他,慢慢道:“我想问问你,如果秦王和秦王妃都不在,有没有什么办法能对付得了扶言之?”
季黎明问得极其随意,就好像在与人讨论天气,然而西宫良人却听变了脸色。
他一时有些狐疑,盯着季黎明看了半天,见他既不是易容也不是幻容,的的确确是本人,西宫良人才开口,却是有些模棱两可,因为他根本不清楚季黎明的用意,只好反问:“你怎么会突然问起这个问题?按理说来,他们夫妻应该比我更懂得这个问题的答案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