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边太压抑了。”宋怀信说, “你们做医生的整天面对这些是不是很累。”
余彤双手插在兜里靠墙站着, 微微仰头盯着对面的墙看,似乎是叹了口气才道:“作为医生和作为家属的心情怎么可以相提并论呢。”
十点多的时候手术室的门开了,出来的是乔暮云,径直找到余彤神色有些凝重,没等余彤问就直接道:“外婆脑子里还有一个瘤子, 之前片子没有拍出来,王主任的意思是可做可不做,但后续有继续长大的风险。”
这时候是没有时间犹豫的,余彤闭了闭眼,“外婆年纪大了,既然已经做了手术就一起拿掉吧,否则她要是知道了多少会有心理压力。”
乔暮云点头说好,拍了拍余彤的肩膀又进了手术室。
手术室外的计时器上时间一分一秒的增加,谢图南买了些吃的过来余彤也没什么胃口,外婆出来已经是下午,进了icu后余彤去看了一眼,回到科室就听到刘维止在训人。
“做医生的,讲究人文关怀,你的荣誉感和使命感不是来自于你从死神手里拉回了多少条人命,救死和扶伤它是一样的概念。不是说濒死的才是病人,做了多少高难度的手术你就多了不起,不是这样的,你得让病人从心底里信任你,配合你。”
刘维止是个脾气很好的人,做导师也有十足的耐心,余彤还没见他发过这么大的火,更不要说这样大庭广众之下训人。她倒了杯水用眼神询问陆闲庭怎么回事。
“蔺师兄这次真的把刘老师惹毛了。”陆闲庭压低了声音说,“蔺师兄今天上午门诊,碰上一个心绞痛的病人,他说人家这是小事把人往下面医院推,结果人还没出医院就在急诊倒下了。”
那边刘维止还没有说完,办公室里年轻医生都努力的降低着存在感,后来还是主任来救的场。
“永远不要轻视生命,做医生的尤其不能。你今年就博士毕业了,我希望在你今后长达几十年的从医生涯里,能做到一视同仁和问心无愧。”刘维止最后说。
他说完拎着水杯往外走,余彤看着他的背影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倒是能理解刘维止为什么这么生气。
“对了。”陆闲庭问:“外婆手术还顺利吧。”
余彤点了点头又喝了口水,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把九九可能要回来的事情告诉他。
晚上值班,去神外看外婆的时候遇上乔暮云,余彤找了两瓶可乐说碰一个。
乔暮云笑了一下,“我记得你以前不吃这些东西。”
余彤没答,“噗呲”一声打开了可乐罐,乔暮云接过难得的问起谈遇。
“我上次看到他来看外婆了。”她反身靠在窗台上,扭头盯着余彤看。
夜晚的风吹散了仅剩的睡意,余彤“嗯”了一声,又不受控制地想起了谈遇,不知道他现在在哪里,冷不冷饿不饿,会不会有危险。
“九九可能要回国了。”余彤岔开话题道。
乔暮云喝了一口可乐笑道:“她早晚回来。”
“那你呢。”余彤说,“年纪也不小了不准备谈恋爱吗?”
乔暮云有沉默了一会,最后道:“再说吧,科里这么忙。”
余彤摇着头开了点窗,说我发现你们这些人就喜欢粉饰太平。
谈遇是一周后回来的,余彤出了电梯就看到他站在家门口,进退两难的样子。
他风尘仆仆的胡子也没刮,余彤走近了还有点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怎么不进去。”
谈遇侧头脸色有些憔悴,“在想要不要去医院接你。”
他顿了一下,“但是现在不修边幅的又觉得不适合。”
余彤:“......”
她把谈遇上上下下打量了一边,末了问:“受伤了吗?”
谈遇张了张手,轻声道:“没。”
余彤从冰箱里找了点西红柿和面条,谈遇洗完澡出来的时候余彤已经煮完面了,桌上还煎了两个荷包蛋。
谈遇靠在玄关处一瞬不瞬地盯着余彤的动作,乖乖吃了面之后又沉默的坐到了沙发上。
余彤给煤球开了一个猫罐头回头问:“你怎么了。”
谈遇微微抬起头,朝着余彤招了招手,等余彤走近后又把人抱住,半晌后轻声道:“什么时候学会做饭了。”
“很早就会了。”
余彤的声音闷闷的,客厅里安静下来。
谈遇闭着眼睛,过了很久才开口:“差一点。”
余彤从他怀里抬起头,问什么?
谈遇伤感又有些颓废的重复道:“差一点我就能救他回来了。”
余彤一下子明白过来,他说的是他爸爸。
谈遇摸了摸余彤的头发,说没事,“还有机会的。”
他说着起身去洗碗,余彤看着他的背影分不清是心疼还是什么,只觉得心里一阵堵得慌。
玄关处放着晚上刚拿回来的快递,余彤皱着眉打开,里面是那种熟悉的明信片。这几年她收到不少,有时候寄到学校,有时候寄到医院,有时候是外婆家,内容也千奇百怪,对她的生活更是了如指掌。
可知道她搬家到这里的人,又实在不多。
余彤看着窗外的夕阳觉得有什么清晰起来,又归于混沌,她心里隐隐有些猜测却不敢细想。
作者有话要说: 继续熬夜吧!(逐渐发疯.jpg)
第05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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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婆出院的时候谢图南在饭店弄了个包间, 余彤那天本来要跟着老师去门诊,不知道是谁多嘴说了一句, 老师很通情达理的放了人。
余彤到的时候已经上菜了,报了包间号就有侍应生殷勤地迎过来,嘴里说谢总交代过。
余彤笑了笑说不用径直上了楼。生意场上谢图南算是白手起家,他那一群发小家里都非富即贵,捯饬生意的不少, 做到他这样的却没几个,虽然说有谢家的底蕴在,但是谢老爷子前些年一走到底也没看上去的那么光鲜了。
她其实一向知道谢图南的本事,他眼光一向毒辣投的生意有时候也冷门, 外头有些不清楚的前两年还轻视过,觉得不就是一个靠着家里又凑巧玩得开点的大少爷, 这些年市场形式大改,这样的声音是越来越少了。
余彤这么想着已经到了包间门口, 和几个长辈打了招呼她在外婆旁边坐下,席间有长辈问几岁了在哪工作有没有恋爱。
这类问题近两年问的人越来越多她一直都不咸不淡地揭过, 大部分时候都是懒的解释也懒得应付。如果你说一句有男朋友了, 这次长辈多半还会问哪里人几岁了做什么工作的家里是做什么的, 甚至会延伸到有没有房有没有车家住哪里。
余彤凝神听谢图南那边聊着些生意上的事情,觉得有些无聊又借口去了趟洗手间,没想到碰到一个熟人。
沈双双喝的面色通红在洗手池费力的抠着喉咙,她化的浓妆余彤差点没认出来。
“双双。”余彤有些迟疑的叫了一声。
沈双双闻言回头,眼神有些迷茫明显带了醉意, 但还是认得余彤,嘶哑咧嘴的笑了笑。
“我没醉。”沈双双说,“就是喝多了难受。”
余彤指了指门口的方向,“还喝吗?”
“这才哪到哪。”沈双双掏着包一边补妆一边道。
余彤回到包间心情有些闷,后半场没吃几口饭,考虑外婆要早些回去休息早早就散了,余彤没急着走,从微信通讯录翻到沈双双给她发了条消息,让她散了局下来大堂找她。
“还不走?”谢图南笑问。
余彤往后靠在沙发上,闭着眼道:“等个人。”
谢图南点了点头只问:“端午怎么过?”
余彤脑子里晃过谈遇的脸,不知道他们端午能不能回家,嘴上却随口道:“在家睡觉吧。”
谢图南接了个电话,临走问余彤要不要把司机留给她。余彤感觉有些犯困,摇了摇头说不用了。
之后大约是真的睡了一会,电话铃声一响又瞬间清醒过来,是医院那边打过来的让马上回去,余彤应了之后挂断,抬眼看到宋怀信坐在对面。
看一下时间也就过去了十几分钟,余彤也来不及问宋怀信怎么没走,只让他在这等着双双自己打车赶回了医院。
忙过已经是半夜,余彤收拾了东西准备回家,看到手机上宋怀信的消息,说沈双双一个女孩怎么这么能喝,这么大个人怎么连基本的常识都没有,还和念书那会一样没脑子。
余彤笑了一下没多问,凌晨的时候醒过来,迷迷糊糊地给谈遇发了条消息问端午回不回来。
第二天早上醒过来完全忘了这回事,收到谈遇信息的时候是在小姨家,余彤手里摘着芹菜有些愣神,一旁外婆还在碎碎念说想回家住。
余彤劝了两句听外婆又道:“你外公一个人可怎么办哟。”
余彤失笑,说外公这么大个人您还怕他吃不饱吗?
“他连淘米都不会,整天就在小区里下棋,”外婆哼了一声,“你说他会不会饿死。”
“您可别诬赖外公啊,他上次还给我做过饭呢。”
余彤摇着头调侃道:“您是怕外公被哪个漂亮小老太太抢走了吧?”
外婆瞪眼,“边儿去,没大没小。”
又问:“你呢,什么时候给我找个孙女婿?”
余彤手上动作未停,半开玩笑地说不是早就找好了吗。
外婆斜着眼瞅过来,问:“还是那孩子?”
余彤不答反问:“他上次不是来过医院?”
外婆“哦”了一声,说被我几句话赶走了。
余彤目瞪口呆,想谈遇倒是一句没提过,怪不得那天说外婆精神不错。
“怎么。”外婆打量着余彤的神色问:“心疼了?”
余彤正了正神色,说哪有。
晚上住在了小姨家,外婆半夜上厕所看到房间灯还亮着又溜达进来。
“真定了?”外婆说,“你可想好了彤彤,虽然那孩子不错外婆也是看着他长大的,但是咱们也有更好的选择不是?”
外婆走后余彤彻底没了睡意,翻着手机看谈遇的消息,说端午节部队有任务不能回来,后面又加了一句说要不你来部队找我。
知道他是玩笑话余彤却真的动了那个心思,发信息给谢图南让他打听一下具体位置。
谢图南这两天忙着处理手头的一点生意,这个点也还没睡,发了条语音过来笑问:怎么?想千里寻夫还是怎么着。
余彤没羞没躁的也不否认,谢图南签了手头的最后一份文件,说到时候让老吴送你。
老吴是谢家的老司机,早点在部队里当兵,转业后就一直待在谢家也算半个长辈,接了余彤一路上聊起些部队里的事情。
聊的多了平时沉默寡言的人也难得多嘴问:“余小姐是去找谁?”
“我男朋友。”余彤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