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士的手已经被钢筋水泥划出了好几道口子,余彤蹲下来,“给我吧,我试试。”
“您小心。”护士说,“这缝太小了,我给您打光。”
余彤边找血管边和这个孩子搭话,忙活了二十分钟难免也被划到了几个口子。
吊瓶需要人举着,护士想接过去被余彤拦下。
“你先去包扎吧。”
护士点点头道:“那我等会来给你包扎。”
“不用。”余彤扬了扬下巴,“你把那医疗箱递给我我自己来,别的地方也很忙。”
余彤单手给自己消了毒,一边和那个孩子聊着天,没一会来了几个穿着作训服的官兵,但是结构复杂靠蛮力又会伤到孩子。
眼看着孩子体力快要不支,余彤出声提醒:“你们快点,孩子快坚持不住了。”
“不行。”有人摇着头说:“我去叫队长。”
一开始没意识到是他,余彤全部的注意力都在孩子身上,直到他有些气急败坏的声音响在头顶:“你怎么在这?”
余彤倏的顿住,抬头看谈遇铁青着脸,胡子拉碴的比以前更瘦了也黑了点,作训服上满是尘土,眼神里多了年少时没有的刚毅和凌厉。
他也没指望余彤答,对旁边的人道:“帮忙举着吊瓶。”
余彤回过神拒绝了,“先救人不用管我。”
孩子救出来后余彤的腿早就麻了,坐在地上感觉到他居高临下的审视,她挣扎着想站起来。
谈遇伸手拉她,目触及到她手臂上的伤又是一顿。
“好好的跑这里来干什么。”
好像隐忍着什么,声音淡淡的。
“我是医生。”余彤说,“救死扶伤是天职。”
谈遇被她一噎,身后有人喊余医生,余彤甩开他就跑了过去。
回到帐篷已经是凌晨,休息了几个小时又被闹钟吵醒,一出帐篷却看到远处谈遇和陆闲庭说着什么。
谈遇刮了胡子,远远看着比昨天精神了不少。
余彤知道他忙也没有出声,直到他走远才喊了陆闲庭。
陆闲庭走近,手里拎着个袋子道:“谈学长给你的。”
时隔多年再听到这个称呼余彤有一阵的恍惚,她有太多的话想问,但是天灾面前情爱都变得渺小。
“余彤。”陆闲庭试探道:“你和谈学长到底怎么回事。”
余彤抬头,毫不客气地反问:“那你和九九又是怎么分开的。”
陆闲庭闻言顿住了,微微撇过脸抿紧了唇,半晌后岔开话题说谈学长现在是中尉了真厉害。
余彤“嗯”了一声,说九九应该要念博士了。
一阵沉默后,大概是觉得这样互揭伤疤也没意思,余彤踢着脚下的石子儿说我去拿医疗箱了。
后来的几天余震不断,经历的次数多了余彤倒也见怪不怪。
那天余彤在临时搭建的医疗点看诊,谈遇突然冲了进来,余彤吓了一跳忙去看他,见没有什么伤势才放下心问:“是有谁受伤了吗?”
谈遇垂眸盯着她看了两分钟,半晌后微微侧了头说没有,说完就转身往外走。
余彤下意识地跟出去只看到他大步流星的背影,门口站着的两个人好像是他战友,见了余彤笑嘻嘻的。
“我们队长是听人说有医疗帐篷塌了,人话还没说完他就飞奔到这了。”
旁边有人接话道:“那不是关心则乱嘛。”
他说着朝余彤挤了挤眼睛,“是吧,嫂子。”
这一声“嫂子”让余彤脸红起来,谈遇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回来了,冷声对着那两个人道:“你们太闲了是不是?”
两人立马跳起来说没有,临走还挤眉弄眼地对余彤说嫂子回头见。
作者有话要说: 晚安。
第04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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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的几天病患越来越多, 忙起来吃饭都在抢时间,余彤端着盒饭也没什么形象的就坐在一块大石头上。
陆闲庭拎了瓶水走近, 跟着坐下道:“明天就回去了。”
余彤随意的“嗯”了一声,听陆闲庭又道:“你不去和谈学长说一声吗?”
余彤顿了一下才把土豆块塞进嘴里,这几天一次都没有见到谈遇,倒是遇到过几次他的战友,那些人好像都认识她似的, 打起招呼来一个比一个熟络,一来二去大概也知道了他的近况。
他入伍那年就考了军校,毕业后驻地就在北京,他却一次都没有回来过。
余彤机械性地往嘴里送着饭, 末了喝口水道:“再说吧。”
那天入了夜有点发凉,余彤半夜回了帐篷一直辗转到凌晨也没睡着, 晨起披了件衣服溜达到了部队的帐篷那。
在远处徘徊了一会也没想好过不过去,就听后面有人道:“这不是嫂子吗?”
余彤回头, 有点不好意思,那人已经热情的迎了上来, 客气道:“您有什么事吗?”
到了这个份上也没什么好退的, 余彤踢着路边的草问谈遇呢。
“您找队长啊。”那人挠着头有些为难, “队长昨天就被调走了,去哪了我们也不知道。”
余彤有愣了一下,后面那人又说了什么也没听清,飞机上睡了过去,梦里又是谈遇那张脸, 穿着军装神色清冷。
之后放了两天的假,余彤什么也没想整整睡了一天半。外婆心疼的不行,又是熬汤又是煲粥,念叨着瘦了也黑了。
“明天再请一天假吧。”外婆说。
余彤哭笑不得,说我论文还不知道在哪呢。
“那你晚上回家住,外面吃的那些都不健康。”
外婆说着又斜眼看过来:“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就没几天吃早餐的。”
余彤眼睛盯着电脑上的论文,随口道:“地铁太挤了,那样我每天得少睡一个小时。”
“外婆给你买辆车。”
余彤抬头,笑道:“那您每天还得担心我会不会出车祸,多不划算您说是不是。”
外婆一个抱枕就扔过来,“你这死丫头。”
余彤侧身躲过,没安静几分钟听外婆又问:“医院有条件差不多的小伙子没有?”
“没有。”
外婆不死心,问:“一个也没有?”
余彤笑了一下随口道:“医生这种高风险行业家里有一个就都呛了,您看我天天忙的我再找个医生我是有多想不开。”
她说着活动了一下脖颈起身去倒水,“您还不如拿块板子写上我条件往旁边那公园一坐,改天我帮您买张折叠的小板凳。”
外婆说不过他只能嗔道:“你就贫吧。”
过了一会儿又突然问:“那小子就一直没消息?”
余彤喝水的动作一顿,转身的时候不在意地问:“您说谁啊?”
“少装傻。”外婆哼了一声,“一直在等他打量我老了看不出来?”
余彤避重就轻,笑了笑说您哪老了,看着也就四十。
接到谢图南的电话是在第二天傍晚,说晚上请她吃饭。
余彤刚跟着老师从门诊下来,随口说没空。
刘维止走在前面,闻言回头道:“年轻人就该多出去放松一下。”
那头谢图南听到了,笑说我在停车场等你。
等余彤挂了电话刘维止半开玩笑地道:“学医的大多没什么时间,所以趁年轻多接触点人,除了医院就是实验室,过两年你就知道后悔了。”
刘维止对待学术一向严谨,年前就已经升了教授也经常加班到半夜,从他嘴里听到这句话余彤还有点意外,上了车也若有所思的。
谢图南挑眉问:“怎么了,看起来不太高兴。”
“没什么。”余彤说,“怎么突然请我吃饭。”
“什么话。”谢图南笑骂,“我请你吃的饭还少吗?”
余彤放了首音乐侧头盯着窗外的一个地方发呆,半睡半醒也没几分钟就到了地方,下了车发现是一个小区的地下停车场。
她转头,眼神询问。
谢图南只笑了笑,拉开车门说下来。
“怎么。”余彤半开玩笑道:“准备送我套房啊。”
谢图南按了电梯,“那得看您给不给面子了。”
公寓是小两居,装修简洁采光良好,余彤四处打量了一圈开了阳台的门,现在是傍晚,十五楼看下去整座城市都金光闪闪的。
谢图南跟过来靠在阳台上,“本来想把这个阳台封起来的,但想着你应该不喜欢。”
这会儿有点风吹上来,余彤闭着眼睛感受了一会儿突然道:“当年谈遇入伍是不是找过你。”
谢图南看她一眼点头,“是我帮他安排的。”
他顿了一下,“过了这么多年才想起来问?”
“当时是觉得问不问的也没什么意思。”
余彤的声音淡淡的散在风里,谢图南问那现在呢。
有沉默了一会儿,余彤闷着声音道:“前两天在f市见到他了。”
知道余彤的性子,谢图南没接着问下去,有些文不对题的道:“谢家这一辈七大姑八大姨家的孩子加起来也就你一个女孩。”
“所以彤丫头你记住。”他还是笑着语调却严肃起来,“你背后有你父亲,有整个谢家,如果哪天受了委屈记得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