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处不宜久留,怕还有旁的羌亚人。
“你往后。”书瑶淡声。
书瑶跃身上马。
这次,是让他揽着她的腰,头靠在她肩上。
她骑马载他。
书瑶大他两岁,但卓新个头很高,其实两人差不多。
但坐在马背上,卓新揽着她的时候,心中隐隐还有些后怕。
方才还不是战场,若是战场,又该是什么模样?
爹爹就死在战场。
战场上,到处是将士的白骨,还有血流成河。
他咬牙。
他口口声声说着不要六叔派暗卫在他身边,他自己足够应付,但真正临到危险的时候,若是没有书瑶在,他什么都不是!
他只会被人围起来戏耍。
骏马疾驰,没有抵达城镇前,路上都不安稳。
羌亚和西秦之间时常有战争,还有流寇,他们两人才经历过一番殊死搏斗,再没力气应付另一波人。
他眼皮子其实已经在打架,但是又提醒自己不能睡。
终于,两人在黄昏前后抵达岷城。
岷城离大营还有些远,但却是最近的边关重城,卓新有驻军的腰牌在,岷城守军唤了军医来。
尽管大夫在上药的时候,卓新一直都在猪叫羊叫,但是上完药,军医是同书瑶说起,“不算重,都是皮外伤,就是腿上的伤要养些时候。”
书瑶应好。
军医这才看她,“你的伤更重些。”
书瑶略微迟疑,“我自己来就好。”
军医多看了她一眼,很快会意,对方是个姑娘。
岷城不大,没有医女,但城守官邸中的婢女中来了一人替她上药。
书瑶宽衣,趴在床榻上一声未吭。
婢女先用干净的温水替她擦拭。
她身上都是血,要上药,除了先清洁伤口外,还要先擦干身上的血迹。
婢女手都在抖,“姑娘疼吗?”
“不疼。”书瑶声音清冷。
婢女打着抖给她擦完了身子,然后上药,她身上的伤口很多,卓新的伤口一比,其实是小巫见大巫,但书瑶还是没吭声。
最疼的时候,只咬了咬手帕。
背上上完药,暂歇了片刻,才是身前。
但光是背上上药,她额头已经涔涔冷汗,到身前时,肩膀处的伤口有些深,婢女轻轻一动,就伤口撕裂,一直流血,完全没法上药。
婢女怕伤到她,“姑娘,我去唤大夫看看。”
书瑶只得点头。
婢女推开房门,见卓新在外面,婢女说了情况,卓新嘱咐,“你赶紧去叫大夫。”
“书瑶!”卓新入内。
书瑶躺在床榻上,额头都是汗水,嘴唇也煞白。
他愣住。
他平日见的书瑶,要么是在军中屋顶上,一身黑衣,面容冰冷的书瑶;要么是外出执行任务时,一袭白衣,也同样不怎么说话的书瑶。头发都竖起,简单插了一根木簪,似清逸俊朗,又有几分纤瘦的少年。但眼下,她的头发放下,青丝枕下,衬得肌肤很白,又似没有多少血色。
方才大夫没说错,她伤得比他重。
“书瑶……”他哇得一声想哭。
书瑶淡声,“别哭,吵得我头疼。”
他这才敛声。
军医还没来,卓新上前看她,“是不是很痛?”
她看了他一眼,“现在不怎么痛了……”
他诧异看她。
她如实道,“骑马的时候最痛。”
“……”卓新语塞。
果真,书瑶还是能一句话怼得他没话说。
卓新不好冷场,又叹道,“你真的是王府最厉害的暗卫啊?”
她也看他,“还不明显吗?”
“……”卓新再次语塞。
“书瑶,谢谢你。”卓新低头,亦沉声。
今日若不是书瑶,他应当已经死在羌亚人手中了。
“是我谢谢你。”书瑶的声音再次清冷响起。
他微讶。
书瑶看他,淡声道,“多谢你,我现在是有回忆了,我日后再也不想看到萤火虫了……”
不知为何,卓新没忍住,“噗”得一声笑出来。
然后愣住,一脸歉意道,“呃……我不是要笑的意思,就是……我真的……”
卓新再次忍不住笑出声来。
书瑶再次看他。
他噤声,“调节下气氛,奇怪,大夫怎么还不来?”
他佯装起身去门口看看,书瑶嘴角微牵。
但卓新真的看到婢女快步折回来,“方才送了好些伤员来,说前方塌方,好多士兵受伤,处理不妥,怕有性命危险,大夫先去那边了。”
这一时半刻是回不来了,卓新微顿。
折回床榻边,同书瑶说起婢女的话,又道,“那我给你上药吧,伤口拖不得。”
书瑶看他,眉头微微蹙了蹙,似是迟疑。
他又道,“我轻点就是了。”
书瑶指尖微微攥紧,良久,才轻声道,“好。”
第305章 番外六 书新如意(六)
揭开盖在书瑶肩头上的零碎衣裳时, 卓新愣住。
她的伤远比他想象中的深得多……
不仅是肩头,肩膀上,手臂上都是伤口, 还有隐约可见, 用绷带缠好的腰间腹间。
卓新许久没有说话, 沉默片刻, 才默默给她肩上的伤口上药。
书瑶一直忍着,近乎都没有吱声, 只在药渗到伤口最疼的时候,沉沉闷哼一声。
卓新赶紧收手, “是不是疼?”
书瑶摇头,但嘴唇都被先前那一声闷哼时用牙齿咬成紫色。
卓新看她,不知何时起, 她原本煞白的脸色上, 稍许泛起些许红润,卓新心想是方才疼得厉害的缘故。
卓新不敢大意, 但她的伤口还有一半没有上好药。
卓新下意识凑近些看清楚, 方才婢女有给她擦拭过伤口, 但是有些衣裳的碎屑随着干涸的血迹一起封在伤口里, 所以伤口不仅不愈合,而且会越来越严重,卓新是贴近才看清的。他庆幸自己真的看见了,否则书瑶这伤口等到大夫来的时候,还不知道会发炎成什么模样。
卓新轻声叹道, “你别动,可能会有些疼,我要把碎屑弄出来, 不然伤口不会好,上了药也不会好。”
书瑶面色更红。
只是他专注看着伤口处,并未发现。
“嗯。”书瑶应声。
他将她身上的衣裳再稍稍挪下了些。
书瑶身子微僵,不由更攥紧了些掌心。
但那个时候的卓新全然没有留意,伤口里的碎屑不少,他是用沾酒火烤后的匕首轻轻挑出。
在军中,这些基本的伤口处理,人人都要学会。
他其实学得并不是很好。
眼下,更紧张得额头都是冷汗,甚至鼻尖都是汗水。
大夫肯定是要医治有性命危险的伤员优先,伤员那么多,大夫一时半刻都不会来这里,卓新不敢马虎。
“这里细碎有些深,可能会刮着伤口,你忍着些。”大凡他意料会很疼的地方都会提前同她说。
“嗯。”她仍旧轻声。
他全神贯注,怕伤口更深,不敢用劲,也不敢图省事,整个过程,他比自己做任何事情的时候都要紧张。也因为紧张和全神贯注,分毫没留神一只胳膊贴着她身前,另一只胳膊其实是紧挨着她身侧的。
他手腕上的每一分力道,她其实都知晓。
她瞥目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