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知茉雅奇半句话没留下,甚至没给永珎留话,乾隆的脸色就更黑了,这是打算将永珎给摘出来,不拖累永珎?可偏偏人不在跟前了,乾隆就是想发火都找不着人了。
于是等永珎过来,不光是没得到夸奖和应有的奖赏,反而是被臭骂了一顿,简直就是鸡蛋里面挑骨头,永珎被骂的是一头雾水,回头就想找自家皇额娘问两句,结果却发现,事儿大了,皇额娘居然被送回宫了。
“皇额娘身边的人也都回去了?”永珎疑惑的问道:“连个人都没留下来?”
“是,皇后娘娘是今儿一早刚走的。”小太监低眉顺眼的说道,本来声音都足够低了,又压低了一些:“奴才打听到一点点儿的消息,据说,昨天晚上,皇上好像对娘娘发脾气了,大半夜的就吩咐人将皇后娘娘给送走了。”
“主子您看,咱们是不是让人到皇后娘娘那边问问去?”小喜子问道,永珎摆摆手,若是皇额娘想说,定会留下个人的,既然没说,那就是让他别去追问的意思。
可皇额娘莫名其妙的走了,他总得知道个缘由吧?
要不然,索性去问问汗阿玛?可是,他们到底为什么吵架?汗阿玛为什么会发火?自己这会儿去问,会不会让汗阿玛更生气?思索了大半天,永珎到底是没忍住,带了小喜子去找乾隆。
乾隆在看折子,心情不怎么好,听见传话,只摆摆手:“让他回去休息吧。”
等高怀书出去,乾隆才哧了一声,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然后就继续低头看折子了。
“汗阿玛真的挺忙的?”永珎站在门口:“既然这样,我就在门口等着汗阿玛吧,汗阿玛总得吃饭睡觉什么的,我也好好伺候汗阿玛一回,也表表自己的孝心,公公不用理我,让我自己在这儿站着就是了。”
高怀书无奈,进去禀报,乾隆忍不住挑眉:“既然他愿意站着,那就让站着吧。”
永珎本来就是抓紧时间赶回来的,中午也没有停下来用膳,到了船上回报了公务,又担心茉雅奇的事情,也就将午饭这事儿给忘记了,这一站就是一下午,肚子是饿的咕噜噜叫。
可乾隆就是不见他,哪怕高怀书去取了晚膳过来,也只是歉意的对永珎笑了下,赶紧的将膳食给拎进去了,连说句话的机会都没给永珎。
永珎也不气馁,这是书房,晚上汗阿玛总得回去睡觉吧?到时候难道还不出门?
可他还是太嫩了点儿,乾隆直接睡书房了。倒是有小太监进进出出的忙碌,又是送洗澡水又是收拾房间的,但乾隆没有宣召,永珎就是不能进去,更不能在门外大喊大叫。
他也不是个迂腐的,见乾隆这房间没了灯光,索性席地而坐,吩咐身边的小喜子:“去给爷弄点儿点心过来,要软糯一些的,不要发出什么声音的。”
小喜子忙应了一声,永珎就坐在门外啃点心。船上的晚上是有些冷的,尤其是船舱上,永珎一晚上都蹲在那儿,第二天早上就有些小咳嗽了。
高怀书一边伺候乾隆穿衣服,一边略有些忧心的说道:“要不要让太医给六阿哥看看?万一着凉了……”
再转成风寒了,那说不定是要死人的。
乾隆皱了皱眉,点头:“让他进来吧。”
永珎一进门就露出个大大的笑容:“汗阿玛您总算是愿意见儿臣了,儿臣这苦肉计可都用上了,您要是还不见,儿臣今儿一天可都不打算吃饭了。”
“出息!”乾隆斥道,将布巾甩到永珎身上,永珎忙接住:“哎呀,儿臣确实是还没洗脸呢,今儿就沾沾汗阿玛的光,在这儿洗个脸算了。”
说完也不客气,就着乾隆洗完脸的水,胡乱的给自己揉了两把。
拎着膳食的小太监进门,永珎抢在高怀书前面行动,亲自给乾隆摆放碗筷,笑嘻嘻的给乾隆端饭:“儿臣来伺候汗阿玛,汗阿玛,儿臣昨儿一天可就只吃了一顿点心,您可怜可怜儿臣,给儿臣点儿吃的?”
到底是亲儿子,茉雅奇虽是犯了错,但儿子没犯错,不光是没犯错,还奔波几天建功了,这忙活几天,整个人都瘦了一圈了,乾隆看着也略微有些心疼,就点头示意他坐下了。
永珎也不客气,先是慢慢的吃,等乾隆放下了筷子,就飞快的将剩下的包圆了,筷子舞的都快看不见影子了,三两下吃完,凑到乾隆身边:“汗阿玛,皇额娘的事儿……”
“你皇额娘回宫有点儿事情,宫里有个妃嫔没了,她回去查查看。”乾隆顿了下才说道,永珎眨眨眼,不太明白,不就是死个嫔妃吗?埋了不就算了,还要回去查查看?
又不是死了阿哥公主,还是说,死的是妃位以上的?
“汪贵人前脚回宫,后脚就没了,怕是有蹊跷。”乾隆无奈:“你皇额娘也是小心谨慎,非得要回去看看,朕留她不住,就让人送她回去了,塔山亲自护送的,你若是惦记,等塔山回来,你自己问问就是了。”
塔山以前曾经跟过永珎,既然是塔山送回去的,首先安全问题,永珎就不用担心了。
现在见不到茉雅奇的面儿,永珎也不知道乾隆给出的信息是不是对的。但乾隆至少愿意给出一个理由,那就说明,事情还没到最坏的地步。
永珎在屋子里转了两圈,好像汗阿玛也没说要皇额娘禁足什么的吗?事情既然没到最坏一步,汗阿玛也没说自己不能和皇额娘联系,那自己为什么不写封信问问,或者直接派人回去问问啊,这不比自己胡乱猜要靠谱的多吗?
简直就是,永珎在自己脑袋上拍了一下,事关皇额娘,脑袋就比平时转的慢了几圈。
永珎这边忙着写信,茉雅奇则是一路疾驰,不到十天就回到了皇宫。这种天气,汪常在的尸身肯定是存不住的,已经下葬了。茉雅奇闲着也是没事儿,索性就叫了廖答应来问话。
她对这事儿也是真的好奇,怎么说自杀就自杀了,明明以前,还挺巴结自己,看得出是想往乾隆身边靠的,南巡可是大好机会,她自己是怎么搞砸的?
乾隆也是给茉雅奇留足了面子了,虽然让她回宫来了,却没说是禁足,也没说她是得罪了自己,宫内还没得到消息,廖答应自然还以为,茉雅奇还是原先那个受宠的皇后。
见了茉雅奇,三言两语就将汪氏在乾隆面前抹黑茉雅奇的话给说出来了。
茉雅奇是又惊又怒,这可比在海外私自弄个岛屿的罪责更严重!难怪乾隆那么生气呢,原来是被人挑拨过了,却一直隐忍不发,加上海岛,这才爆发了。
但转念再一想,乾隆又不是傻的,自己出门在外,那肯定是要身边丫鬟婆子侍卫带一大堆的,乾隆就是不相信自己,也应该会问问那些跟着的人啊。
所以汪氏这事儿,顶多了,也就只能算个引子,大约乾隆这股火气,还是憋在别的事情上了。所以,还是海岛的问题?
想了半天茉雅奇也只能想到这一个事情,忍不住叹口气,廖氏壮着胆子又看了一眼茉雅奇,支支吾吾的说道:“不过,妾身倒是觉得,汪常在挺奇怪的。”
茉雅奇索性先将乾隆的事儿给放一边了,现在又见不到人,自己就算是知道他为什么生气也没办法去哄,不如先查查汪氏这事儿呢。
“哪里奇怪了?”茉雅奇问道,廖氏微微皱眉:“以前妾身和汪常在很处得来,她那人随和,我们就时常一起玩耍。可汪常到了行宫之后,就不让我接近她了,后来妾身问了她身边伺候的人,说是,连伺候的人都不能碰她了。”
顿了顿,廖氏又说道:“我偶尔有一次,不小心碰了她的手一下,她立马就站起身来了,差点儿没一巴掌甩到我脸上。”
茉雅奇脸色就变了变,不让人碰,这事儿怎么听起来,就让人有一种特别特别不好的联想呢?
“护送汪氏回行宫的是哪几个侍卫?”茉雅奇先送走了廖氏,忙又叫了塔山过来问话。塔山是个小队长,不过负责的不是汪氏那边,还是想了好一会儿才犹犹豫豫的说道:“赵大虎他们那一小队的,总共十二个人,皇后娘娘要找他们问话吗?”
“先不问,你给本宫办件事儿,偷偷的打听一下,看他们几个,护送汪常在去县衙的时候,以及回行宫的时候,是不是都是守在汪常在身边的。”
茉雅奇悄声吩咐道,又让赵嬷嬷去将汪氏身边的宫女带过来。出门在外,一切从简,汪氏就只能带着一个嬷嬷和一个大宫女。这两个,按说是要寸步不离的跟着汪氏的。
茉雅奇就细细的问,一天十二个时辰,哪个时辰都不落下。从离开大队伍开始,做了什么,见了什么人,说了什么话,中间连一点点儿时间差都不能有。
然后,就问出来个大事儿——汪氏启程去行宫的前一晚,她们两个睡的特别沉,连汪氏半夜起床了没有都不知道——以前汪氏的习惯就是晚上会起夜一次的。
第二天一早,汪氏连早饭都没吃,急匆匆的就催着侍卫们出发了,当时的神态,有些不太对劲儿。她们两个也只以为,汪氏是太想念皇上了,所以并未在意。
即使没得到塔山那边的回信,茉雅奇也知道,这一晚上,定然是出事儿了。很有可能,出的事儿,事关女人名节,所以,汪氏才厌恶别人接触,才不得不死。
☆、第151章
茉雅奇没有证据,这一切都只是猜测。但只这么一个猜测,就将她吓着了,汪氏可是乾隆的女人,谁会有这个胆子……也对,汪氏自己是肯定没胆子说的,你看,她宁愿去死也没有对外透漏一个字。
这样说的话,汪氏对自己的抹黑,也可能就是一种迁怒了。
茉雅奇有点儿不知道该怎么办,她第一次遇见这样的事情。她一向知道这古代是残酷的,尤其对女人来说,可她从来不知道,哪怕是爬上了高位,也并非就是没有危险了。
那人敢动汪氏,就看准了汪氏不会说出口吧?进了别人家的后院,侍卫们哪儿能贴身跟着?
茉雅奇想的头疼,这事儿既然已经发生,是绝不可能再刨开的,一来是乾隆的面子问题,二来是没有人证,说不定连物证也没了,找到罪犯的可能性实在是太低。但就这样闷下去,又事关一条人命,茉雅奇自己心里也是过不去这个坎儿。
她当年能为陶观梅谋一条出路,现在就不忍心看汪氏这样离世。
可她能怎么办?
这事儿放在心里就跟着锤子一样,压的茉雅奇喘不过气儿来,刚做个决定不去过问吧,晚上就能梦见汪氏,可要去过问吧,这事儿又过不了乾隆那一关。她自己的人手,还没神通广大到能调查这种事情呢。
再加上一路劳累,天气变凉,一来二去的,茉雅奇就将自己给折腾病了。
已经到达江南的乾隆收到宫里的传信,第一反应就是苦肉计,觉得茉雅奇在诓骗自己,但又想到茉雅奇从不拿生病来哄骗自己,就又满是担忧了。
就算他再生气,到底是陪伴了几十年的夫妻,还是几个孩子的亲娘。可一想到那个海岛,乾隆就又觉得,不可饶恕!
这样犹犹豫豫的,就下不了决定,永珎却是等得着急了,就亲自去求见乾隆,想要回京探望茉雅奇。乾隆一次不准,他就去两次,三次,四次,磨的乾隆不得不答应。
乾隆自己考虑到最后,觉得应该冷茉雅奇一段时间。毕竟这几年,茉雅奇自己的主意实在是太大了些,冷她几天,也好让她清醒一些。
于是,永珎回京,乾隆暂留江南,过两天继续南下。
永珎快马加鞭赶回京城,一刻没停歇,直接来了翊坤宫,茉雅奇正睡着,睡梦中都不得安宁,眉头还是紧紧皱着。赵嬷嬷轻轻嘘了一声,随后就出去了,永珎坐在床头,伸手给茉雅奇掖了掖被子,随后出来。
“皇额娘的身子,是怎么回事儿?”
“太医说是皇后娘娘思虑过重,又有些伤风。”赵嬷嬷恭恭敬敬的说道。
永珎微微蹙眉:“思虑过重?我还没来得及问,皇额娘怎么忽然就回京了?那个汪氏,是怎么回事儿?”
“汪氏是自缢的。”赵嬷嬷也并不知道这里面的事情,只一板一眼的将汪氏过世的事情,前前后后都说了一遍儿,然后又有些迟疑:“娘娘回宫的事情,奴婢只隐约听见一个词,皇上和娘娘说了什么海岛。”
当时乾隆和茉雅奇两个人单独呆在房间里,有吵闹声传出来的事情,赵嬷嬷倒是想进去,可高怀书拦着,里面的声音就听的断断续续的。
虽然只有一个词,但永珎立马就想到了自家皇额娘弄的那个海岛,沉吟了一下问道:“皇额娘什么时候能醒?”
“皇后娘娘每天都能醒过来一会儿,只是发着热,身子不舒服,有些胃口不是很好,殿下等会儿可得多劝劝。”赵嬷嬷忙说道:“九阿哥他们也时常过来探望皇后娘娘,只是皇后娘娘担心过了病气,不让他们过来,还请殿下安安九阿哥他们的心,让九阿哥他们别担心了。”
永珎点点头:“让御膳房准备些饭菜,要软和一些的,皇额娘喜欢清淡的,你看着吩咐就是了。”
他就在厢房见了几个弟弟,有段时间没见了,几个弟弟越发的黑了,一看就知道没人管着,他们在宫里跑疯了都。十三阿哥还小,一看见永珎就开始哭了:“六哥你回来了,呜哇哇,皇额娘生病了,好几天都没见着皇额娘了……”
九阿哥忙行礼:“六哥,皇额娘的身子……”
“没事儿,只是正好赶上换季,皇额娘有些着凉了,过两天就能好转了。”永珎笑着安慰道,拍了拍十三阿哥的脑袋,问道:“这几天你们的功课可有好好坐?过来,一个个站好了,我先考问一下你们的功课。”
几个小阿哥立马苦了一张脸,但永珎毫不留情,问的小阿哥们面如土色,走路都是顺着墙根,生怕再被自家六哥给抓到了。但说来也奇怪,六哥布置的功课更重了,他们倒是有些安心了。
一直等到快用晚膳的时候,茉雅奇才醒过来。
“皇额娘,觉得怎么样了?”永珎就坐在旁边看书,听见动静,立马转头,丢掉手里的书就来扶茉雅奇起身,茉雅奇脑袋有些沉,好一会儿才问道:“永珎?”
“是,皇额娘,我回来了。”永珎笑着说道,在茉雅奇的后腰处放上软枕:“您身子如何了?太医说您思虑过重,皇额娘是有什么事情想不明白?”
永珎聪明的很,他知道自家皇额娘手上有好东西,从小到大,他和几个兄弟,几乎就没有生病的时候,尤其是皇额娘,顶多是有个小咳嗽什么的,从未生过如此重病。
所以,重点是在思虑过重上面。
“皇额娘,我孩子都有了,你可不能再将我当小孩子看了,以前是你保护我,照顾我,现在,该轮到我保护你,照顾你了,有什么事情,你只管和我说,三个臭皮匠还能顶一个诸葛亮呢。”
永珎笑着说道,茉雅奇也忍不住笑:“胡说,从智商上说,三十个臭皮匠,加起来都比不上一个诸葛亮。这话,就是糊弄人的,谁信了谁傻瓜。”
顿了顿,才叹口气:“我原先不想和你说,是怕连累了你,但是你汗阿玛既然让你回来了,那说给你听也无妨了,就是那个海岛的事情,被你汗阿玛发现了,你汗阿玛觉得,我大约是想离开?”
“皇额娘,您一字一句的和我说。”永珎沉吟了一下,伸手接过旁边赵嬷嬷递过来的一碗粥,顺便给茉雅奇喂饭:“你们之前在说什么,汗阿玛是什么时候开始生气的,因为我总觉得,并非只有海岛这一件事儿,汗阿玛肯定不是刚刚发现海岛的事情的,所以,肯定还有别的事儿。”
茉雅奇眨眨眼,咽下嘴里的粥,仔细回忆了一下,然后开始描述,也亏得她记性好,甚至连当天乾隆的衣着都能描述的清清楚楚,半点儿不差。
永珎则是越听脸色越古怪:“你是说,你推辞了汗阿玛要给我的奖赏,汗阿玛才脸色不好的?然后汗阿玛说,你在担心我变成圣祖废太子?”
茉雅奇点头,颇有点儿莫名其妙:“是啊,可你连个太子封号都没有,还不如废太子呢。”好歹废太子还两立了。
“听起来,汗阿玛倒不像是更看重海岛的事情,倒更像是再说您不信任他。”永珎沉默了好半天才说道,茉雅奇瞪大眼睛,永珎苦笑了一下,拿着调羹塞到茉雅奇嘴边:“你看,你们吵架的内容,总共就几句话,有一半儿,是和我有关系的。汗阿玛还提到了以前的事情,出宫建府,出征,封王,一次两次的,汗阿玛不在意,但是次数多了,汗阿玛肯定是能察觉出来您的态度的。”
“从男人的角度来说,汗阿玛似乎是在抱怨您,不信任他。”永珎有点儿艰难的说出自己的结论,茉雅奇是目瞪口呆:“所以,海岛什么的,算是小事儿?”
“听起来像是这样的。”永珎叹口气:“但我也不确定,皇额娘你仔细想想汗阿玛对你的态度,毕竟,你们夫妻……”
永珎含糊了一下,这种夫妻之间的感情他就算是亲儿子也不好去揣摩,但从男人的角度来看的话,他还是有点儿说话的余地的,设身处地的想一想,如果自己是汗阿玛,明明对嫡妻十分敬重了,却总是被她怀疑有一天要害了自己儿子,这种感觉……简直难以解释。
若真只是这样的话,问题可就有点儿复杂了,但皇额娘能哄的住汗阿玛这么些年,应该也还有机会挽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