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濂红着眼眶,停下了脚步,没有回头,然后重重点了点头,快步走了。
十皇子是天潢贵胄,有什么可让他照拂的?只是娘娘不忍让他这样一位将军因自责而自刎而死吧?
杨濂早就已经点齐了兵马,副将也已经准备了好了所有的东西,所有马匹的蹄子上也都包上了布,就是为了声音能够小些,让敌方无法轻易离着几里地就能听到声音。
军中也准备了羊奶、马奶和安神、安眠的草药,这都是为了十皇子准备的,他还是个婴儿,必须喝奶,而草药是为了防止十皇子大声哭嚎。
尊贵的殿下啊,请好好睡一觉吧,等一觉醒来,就结束了。
因为没有女眷,军队的行程可能会更快,杨濂将十皇子的襁褓绑在了自己的胸前,而九皇子则被副将抱在了怀里。
“出发!”
杨濂最后回望了一眼那壮观的行宫,那座行宫里,有一位他一生也许都无法忘记的女人了。
但是这个时候不是儿女情长的时候,他必须快、更快地离开这里,起码要到下一个城池,才会安全一些,但是这也至少要两三天的路程。
若是北蒙和胡戎的联军快一些的话,还是很有可能追上的。
沉都不能够抵挡太长的时间,而且还要考虑道对方分兵的可能,一方面攻打沉都,另一方面派人追击他们。
大路太过危险,被追击的可能性打,但是小路太窄太慢,蜿蜒曲折,很难让五千兵马顺利通过。
至于分兵,杨濂也不太敢,分出去的兵当然有可能成功引开敌军,但是一旦自己这波被敌军碰到了,那就一点反抗能力都没有了。
赌这种可能**件,一旦赌输了,不仅辜负了皇帝和娘娘的信任,更重要的是,多少人的九族都要因此人头落地。
第187章 愤怒
少了两位皇子,行宫变得寂静了许多,不过宫人们依旧还是很安分。
华裳捂着嘴咳嗽了几声,扶着兰芝的手坐回了椅子上,然后开口道:“几位大人,本宫相信将军们专业的判断,也信任你们的人品和能力,但是,沉都,守不住也得守。”
都指挥使连承恽拱手回道:“臣等宁死不降!”
华裳眼中似有水汽,的确,这个时代,做官看的不是能力,而是人品,遇到了灾荒和战乱,官员们没有能力处理,却能义无反顾地跳进祭天的火堆里**。
很难说这是一种高尚还是卑劣。但是华裳尊敬他们每一个人。
怎么还能要求他们更多呢?这是时代的局限,是教育的局限,是思想的局限,和官员本身其实并无多大关系。
他们连命都赔进去了,还要怎样?
华裳眨了眨眼,掩下了水汽,开口道:“中丞大人,请您立刻动员城内的百姓,着青壮年入伍充军,妇幼为后勤,死守城门!”
“连承恽大人,城内守军两万,请您布置兵力,守卫城墙。”
“开府尹大人,请您做好动员和安抚的工作,务必使沉都上下一心,共抗敌军。”
“是,臣等领命!”
华裳知道这些可能也只是无用功,但是能做的事必须要做,剩下的,就只看天意了。
“连大人,援军什么时候能到?”华裳还是问了出来,不管怎么样,心里好歹有个希望,即使这个希望太远也太慢了。
连承恽面色惨淡地道:“榆林被攻破之时,就已经点燃了狼烟,我们边境的驻军数十万,距离榆林也不远,就是这样,也没能赶上救援。如今北蒙和胡戎的联军都是精锐的骑兵,行军极快,我们虽然点燃狼烟,但是离我们最近的驻军却驻扎在昌邑,十分不近。”
华裳垂下了眼帘,重复道:“告诉本宫,几天?”
连承恽低下头道:“狼烟点燃,消息应该大致都明白,不管不顾其他的手续 ,单纯行军也至少要五日,大军辎重颇多,走不快的。何况,几万人的调兵,非得皇上亲自批示方可,就算皇上现在了解了情况,下令调兵,圣旨也要从上京发出,到达昌邑,又得一天。”
华裳点了点头,轻声道:“六日。”
连承恽摇了摇头道:“至少七日,这中间必有耽搁,整装、点将、调兵,都没算在行军的日程之中。”
“虽说守城容易攻城难,但那是针对军事重镇的,那里的城墙高耸坚固,占着地利的优势,死守几日尚且不难。但是我们沉都城墙低矮,甚至有一段都没有城墙,这样的城池要死守,谈何容易。”
华裳知道这会是一场单方面的惨烈的战斗,点了点头,轻声道:“本宫都知道,所以,尽人事,听天命吧。”
昌邑郡。
说来也巧,皇帝的御驾行进了四天多,刚刚到达昌邑地界。
因为着急赶路,所以这一路上都是自己安营扎寨,并没有住进郡府安排的临时下榻的府邸,皇帝更是基本上只休息在御驾之上,身体和精神都十分疲惫了。
皇帝这几日一直有些心神不宁,边疆的战事不知具体如何了,定下的准女婿也死了,好不容易陪自己心爱的女人来避暑,又不得不抛下她匆忙赶回。
皇帝揉了揉自己的额头,觉得头有些痛了。
禁卫的副将骑着马靠近御驾,见着一旁的陈喜,点了点头,然后道:“陈公公,微臣有要事求见皇上。”
陈喜笑眯眯地点头,然后掀开车帘,启禀道:“皇上,副将周铭求见。”
皇帝放下手中的折子,手拄着头,疲惫道:“进来吧,有什么事?”
周铭下了马,抬脚上了车驾,跪在地上面色紧张地道:“皇上,微臣,看到了狼烟。”
皇帝皱起眉头,开口道:“哪个地方的?北蒙越过了封锁线?”
周铭面色有些惨白了,战战兢兢地道:“微臣也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榆林、沉都都燃起了狼烟。”
皇帝猛地抬起头,死死地盯着周铭,咬着牙笑道:“你说哪里?”
周铭已经觉得毛骨悚然了,咽了咽口水,顶着皇帝的压迫感,艰难地道:“ 是榆林,和沉都。”
皇帝手中的折子啪的一声摔倒了地上,因为地上铺着厚厚的垫子,所以几乎没有什么声音,但是闷闷的声响依旧让周铭冷汗直流。
皇帝扯了扯嘴角,笑了出来,他看着周铭,声音轻柔:“你是要告诉朕,朕太子所在的榆林,还有朕贵妃和两位皇子所在的沉都,都陷入战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