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怜悯命运。
我被他救下的时候还年轻,其实也不算是年轻了,不过和现在比还是很年轻的。那时我还看不懂他在想什么,也懒得关心,就每天无所事事地养伤,支使他给我满天下去弄我吃过的小吃。
每一次我刚形容出那么一两句话,他就能立刻接上,知道我想要的东西在哪个国家的哪一条街,也知道我什么时候去吃的,又发生了什么事让我记住了这种食物,让我不得不怀疑他把绝大多数时间都放在关注我上面,而他也坦然承认这一点。
“想知道为什么吗?”他说,“我可以告诉你。”
但我拒绝了倾听。
说真的,我其实是特别反骨的那种人,我要是什么都不知道还好,可能认识了绝对的力量差距之后还能安心做个棋子,但如果我知道了点什么,有办法挣脱棋局,我肯定会闹得天翻地覆。
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什么都不知道比较好。
再然后我养好伤,惊魂就失踪了。我知道他还在关注着我,保护我的生命,但他再也没有出现。
我东想西想,发着呆,终于对楚博雅说:“关了吧。”
“为什么?”他说,“挺应景的。”
车载音响播放着婚礼进行曲,乐声激昂。要说应景确实是应景,但就这么大张旗鼓地放音乐是不是也太张扬了?而且这首歌无时无刻不在提醒我接下来的婚礼——婚纱其实还好,比这别扭无数倍的服装我都穿过,还要头顶着一大坨发饰。
楚博雅不肯关,我就自己关上了。
音乐急刹车一般停下,车内猛地安静下来。
车内的新人并排坐在车上,没有一个人说话。
此情此景真是蜜汁尴尬,简直让人怀疑这婚姻里是不是有什么□□,然而实际情况是我们俩结婚确实是出于自己的意愿,他是不明原因忽然求婚,我是不明原因答应下来,俩不明原因的人就这么莽莽撞撞地结了婚,像个不理智婚姻的反面教材。
还是最经典的那种。
这辆车的目的地不知道在哪里,楚博雅把车开得飞快,没有去领证的时候那么快,还在规定速度之内,就这么一会儿工夫我们已经穿过了好几条无人的街区,正向着市中心驶去。
我还是问了:“我们去哪儿?”
那枚戒指箍着我的手指,我捏着它,觉得手心发烫。
“你朋友都在那边选礼物,不想去和他们开单身派对?”
“证都领了,算什么单身。”我莫名松了口气。
楚博雅没有回头,轻轻笑了一下。
我很快就知道他说的是谁了,他把车停在门口,立刻有人过来要把车开进停车场,但楚博雅只愿意自己开这辆车。我站在大楼外,穿着后摆长度夸张的白色婚纱等他回来,不过这里来往的人并不多,而泊车小哥也没有把目光放在我身上。
李衿和水杏结伴在大楼里逛来逛去,这会儿正在为一条项链争论不休。
水杏认为我不会喜欢这种玩意儿,她给我准备的礼物是一把开刃的长刀,李衿骂她有病,说你怎么不干脆送个梨,居然打算在结婚典礼上送一把刀,水杏嘟哝说我是有病才结婚呢,不过声音很小,李衿没有听到。
然后我听到一阵风声,冒冒失失的声音响了起来:“英英!哎呀我总算是赶上啦!”
是钱铮,几个小时不见,她的眼睛依然灵动地转来转去,像什么警惕的小动物。她飞到我面前,献宝一样把合拢的手打开,大声说:“当当当!结婚礼物!”
她手心里躺着一个小小的葫芦,葫芦上面有既像是绘制又像是天生的山水纹路,顶部还有白色毛发的打成的络子。
我笑起来,接到手上,想要感谢她,然而一时竟然失语。
“你怎么啦?”她惊奇地围着我飞了几圈,惊叹道,“哎呀,你穿白色真好看!穿婚纱特别好看,好看到爆炸!你和谁结婚啊?”
我没有回答,只是笑着,轻轻打开葫芦,无视钱铮嚷嚷“这个葫芦还能打开!你怎么知道的!”的声音,凑到鼻尖一闻。
清幽的,梅酒的香气。
其实根本不用闻,我还能认错前主人给我的礼物不成?这件礼物一直被我贴身放置,后来我还用风七的一缕皮毛打了络子系在上面,多少年了,里面的梅酒取之不尽……直到我再也倒不出一滴酒,忽然心有所感,知道大劫将至。
而后雷劫降下,我苦熬一月,成仙,飞升,回到这里。
心如乱麻之际楚博雅回来了,钱铮叫起来:“英英你和小雅结婚啊!”
“怎么?”我说。
“这一阵子我跟着的帅哥就他啊。”她歪着头看我们俩,“我感觉他很熟诶。”
我看着她,她和我对视,又补充:“其实我感觉和你也很熟,不过你们俩是不一样的感觉。”
“……你还和谁熟?”楚博雅越走越近,我传音追问。
“陈玠。”钱铮说。
作者有话要说: 这文真的到结尾阶段了:)
正在收线。
作者是很愿意加更的讲真,然而结局卡卡卡卡卡……太卡了!!!本来码字速度就不快,再卡一下,啧啧啧,简直了!!</dd>
第121章
如果什么都不想就能万事皆足,那我为什么要寻根究底呢?
好孩子不要学习我的这种人生态度,因为这是一个活了太久的老怪物才会有的感叹。虽然这么说有点奇怪,不过我确实已经经历了太多奇奇怪怪的阴谋诡计,在另一个世界时我混在凡人之间,时常能看到明争暗斗——在修真的大环境衬托下,他们围绕着家族和国家进行博弈,听上去好像有些小家子气了。
我无意去否定什么,局限在百年内的生命小家子气一点好像也可以理解,因为真正具有大智慧的人们都修仙去了,所以伟大的意志甚至根本不需要传承,那些活得太久的修士自己就可以实现。
实际上正是由于我看得太多,反而觉得这种弯来绕去的博弈实在是太冷酷了。它并不残忍,一点儿也不,就好像你不能说饥饿的狮子吃掉刚出生的小鹿是一件残忍的事;只不过它是冷酷的,就好像你作为小鹿的母亲默默注视狮子吃掉你的孩子。
但凡是博弈,就一定会有牺牲。有人上去,就会有人下来,有些人得到利益,就会有人受到损害,这不仅仅是适用于人之间的道理,它适用于天下万物,适用于我所生活的两个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