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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风七也犹豫了。
  赌命……这么说,他们在赌这个人的命?
  “小哥,你怎么又愣着了?快啊!”徐少侠不耐烦地催促道。
  风七把竹筒举过头顶,机械地摇着。
  徐少侠喊:“停!快停!”
  风七把竹筒倒扣在桌面上,打开一看,只有七点,徐少侠气得拍桌,大骂风七坏了他的手气。
  宋帮主兴奋地要继续,他赢过两把,还有机会翻盘。他这把是三个六,原以为赢定了,谁知毒公子也是三个六,两人竟平了。
  第八轮宋帮主贏,第九轮只有他和毒公子一决胜负,最后还是毒公子赢了宋帮主把骰子一扔,大笑道:“哈哈,比不过,此物就奉送给毒公子了!”
  风七说:“等等。”
  亭子内顿时安静下来,其余四个人都看着他。
  风七指着毒公子说:“按规矩,人人都可以参赌。我要和你赌,也赌这个口袋。”
  “你?”毒公子看着他,分外好笑道,“你能和我赌什么?赌骰子?
  风七当然不能和他赌骰子,他会听声辨点数,自己可不会。
  风七说:“你叫毒公子,那我就和你比毒吧。”
  亭子里的三人捧腹大笑道:“哈哈哈哈哈!比毒?你竟然要和毒公子比毒?哈哈哈!”
  李咎没笑,他皱眉望着风七。
  他追了风七一天一夜,让其逃了五次,也抓了五次,他知道风七武功一般,内力一般,用毒的本事也一般,毒公子能杀死三个风七。
  他们这样的喧哗,把整个园子里的人都吸引过来了,围得是里三圈外三圈。这样也是合规矩的,只要观赌不语。
  毒公子笑得流眼泪道:“好,好,那就比毒。你是要和我比认毒呢?还是比配毒?还是施毒?”
  “这些我都不会,”风七装模作样地叹了一口气,“我和你比喝毒。在场的各位大侠、少侠、帮主、寨主、庄主,你们兜里有什么毒药都拿过来,让我和这大名鼎鼎的毒公子比试一下。
  李咎无声地说:乱来!
  风七抛了个眼神给他,显得胸有成竹。
  毒公子愣怔了一会儿,心想比喝毒就是比解毒,就是搏命,眼前这小子难道有什么稳赢的方法?这不是什么圈套吧?可看他那张漂亮脸蛋,一副不知道天高地厚的模样,显然是个草包啊……好,既然是你自己找上门来,那我就让你死得痛快些。
  他悠悠地说:“我身上就有毒药。”
  “你的不行。”风七说,“你会赖皮,我要后面的大侠们的。诸位,你们有愿意拿出毒药的吗?大伙儿玩玩,无伤大雅嘛!”
  李咎突然拽住风七的后衣领,风七往后一跌,李咎托住他的背,风七愠怒地问:“你干什么?”
  “你干什么?”李咎低声道,“比喝毒解毒?”
  风七说:“你懂什么?我有我的法子。”
  “什么法子?先说出来听听。”
  “我不高兴说。”
  李咎在他耳边怒道:“万一那麻袋里就是一只鹿,一只獐子呢?”
  风七推开他的手道:“那就烤来吃。”
  他迈步上前,大声问:“各位有毒药吗?”
  终于有个粗大的锦衣汉子扔出个纸包来,吼道:“小兄弟,我赌你赢。这是‘七步倒’,拿去喂毒公子喝了,我看他不顺眼很久了!”
  风七接过药包大笑,随即取了两只茶碗,里面倒上清水,把药粉分成两份撒入。他自己端一碗,另一碗举到毒公子鼻子跟前,笑道:“众目睽睽之下我可没做手脚,毒公子,请吧。这一碗我先干为敬!”
  说完他一仰脖子灌了然后慢悠悠地往前走,气定神闲。走完七步听到有人松了一大口气,回头一看,却是李咎。
  他心想:喝毒药的是我,你大喘气做什么?转身便冲毒公子坏笑:“公子怎么还不请啊?”
  毒公子皱眉,以他的眼力,竟然没看见风七是怎么解毒的,这臭小子难道会妖法吗?迫于面子,他也将毒药一饮而尽,随即他迅速从怀中掏出一粒药丸吃下,冷哼了一声。
  旁边有人低声议论道:“为了个江湖上常用的在‘七步倒’,竟然吃了一粒千金难买的‘千雪叶凝丸’,这毒公子可下了血本了。”
  殊不知毒公子根本不必吃这丸药,他很有些本事,完全可以在“七步倒”入喉时就把毒性逼出,谁知正当他要这么做,突然身后有一股强劲直气冲在他的腰眼上,又麻又痛,刚聚起的内力猛地散了,“七步倒”发作极快,无奈下他只能掏出千雪叶凝丸吃了。
  真气当然是李咎干的好事,半陶山庄除了剑法精湛,指法也不错,阴人神不知鬼不觉。毒公子完全可以转过去和他对打,不过那就坏了规矩,坏规矩则等于主动认输。
  风七手里捏了把不知什么时候吃剩的炒黄豆,笑着说:“ ‘千雪叶凝丸’算什么?我这‘百万金黄丸’,别说千金难买,就是万金也不换呢。”
  旁人大笑道:“你这就是黄豆嘛!”
  风七说:“你们别不信,一会儿我吃给你们看。”
  他说着又四处要毒药,毒公子觉得自己被他当众如猴子一般耍,已经怒不可遏,可他是江湖上的成名人物,怎可能向一个无名小辈认输?这时边上有个苍老的声音说:“既然赌,就少不了庄家,这毒药就由老夫来提供吧。”
  众人一看,顿时惊讶不已,这赌场的大东家神神秘秘的,二东家倒是露过面,可不就是这老头!看来今天这赌局不同凡响,竟然把二东家都惊动了。
  大伙儿给二东家让出座。一东家人虽老,做事却爽快,他将五包药粉、药丸一字儿排开,吩咐赌坊的仆人们端来十盏茶水,将毒药溶入,然后分成两份摆在桌面上,一份是风七的,一份是毒公子的。
  二东家简洁地说:“二位,请赌。”
  风七笑道:“东家,您真周到。”然后他斜斜地瞥着毒公子,又担忧地望了一眼角落里的麻袋。李咎则表情复杂地望着他。
  毒公子有些纳闷:这二东家向来和气生财,怎么会突然出来掺和?加上刚才自己被人暗算,他已断定眼前的人都是一伙的,是专门让他出丑来的其实二东家哪有这么多心思。赌场嘛,就嫌不热闹没话题,这样的赌局当然要掺和一下,传出去也是名声。
  桌上这些药来历不明,他虽然叫毒公子,可不等于他每种毒都尝过。千雪叶凝丸虽然能解百毒,可珍贵无比,自己花了十多年才找到六粒,刚才头脑发热已经吃了一粒,剩下的五粒又怎舍得用在这莫名其妙的赌局上?赌的还是那样微不足道的奖品。
  但最终,他还是选择了面子。“开始吧!”他咬牙说。
  “第一碗茶——天不假年——!”有黑衣男子专门吆喝道。
  毒公子心里咯噔一下。
  “天不假年”?这不是西北神秘大帮“白马帮”专门用来清理门户的毒药吗?如此冷门,这老头儿从哪里弄来的?
  风七才不管这些,他“咕咚”一声喝了,眼巴巴地望着毒公子。毒公子被他看得难受,硬着头皮喝了,那股强劲地内力准时而至,腰眼被冲击,他没有办法,只能吃一粒千雪叶凝丸,心痛不已,回头怒视却找不到下手的人。
  捉贼捉赃,没有证据,怎么好说是人家暗算?没人会信啊!
  “第二碗茶——和合二仙——!”
  毒公子愤怒地望向二东家,心想老贼果然是故意为难我!二东家耷拉着眼皮,专心地望着桌上的茶盏。“和合二仙”是种剧毒的春药,调配它的“和合仙子”马娇兰也几乎是江湖上名声最臭的女人。
  风七咕咚一声喝了,然后往嘴里扔了一粒黄豆。毒公子举着杯子,喝也不是,不喝也不是。他想放弃,可在这么多人面前认输又不符合他一贯倨傲的心性他迟疑了足有一盏茶的工夫,最终气不过旁人的闲言碎语,喝了。
  又少一粒千雪叶凝丸。
  “第三碗茶——方生方死——!”
  ……再少一粒千雪叶凝丸。
  风七又少一粒黄豆。
  第四碗茶——腐肌蚀骨汤——!”
  千雪叶凝丸只剩最后两粒了。
  风七的黄豆还有一大把。
  “第五碗茶——大内秘制灵光散——!”
  “什么?”毒公子惊呼,“你怎么会有这种药?
  大伙儿也窃窃私语起来,后来一想也简单,以大赌坊的势力,什么毒药弄不到呢?
  “大内秘制灵光散”就如其名字,出自大内,江湖上不多见,但却是最令人诟病的毒药。
  大约二十年前,南方暑热之地安南曾进贡一批灵药,其中一味叫作“灵光散”,能去浊化湿,益气清神,宫里有位常年患头痛病的娘娘很喜欢,便私下里问使臣讨要药方,命令身边人制作。药做好后,看上去与灵光散并没有什么差别,反而更加芳香扑鼻,可服用之人均在五日后暴毙,连带着娘娘也做了冤死鬼。先帝下令彻查,人们才知道安南对草药的表述并不一致,制药人因此加错了几味药,使灵光散变成了剧毒。
  命令销毁药方,可自他驾崩后,“秘制灵光散,死灰复燃。它的可怕之处,不在于它能致死,而在于它能致人发痒。痒死其实比痛死难受多啦,娘娘死前,自己剥光了衣服在宫内狂奔呼号,浑身抓得鲜血淋漓,十个手指甲全都剥落了,想想真是可怜更要命的是灵光散没有解药,因为它来自安南,毒理就是医理,安南的医理和中原大不相同,甚至有背道而驰的地方。
  风七久居南疆,消息闭塞,压根儿没听说过什么“大内秘制灵光散”,他端碗就要喝,被李咎一把抓住了手腕。
  风七问:“干吗?”
  李咎说:“等等!”
  二东家抬起眼皮,轮流打量风七和毒公子,慢悠悠地说:“不喝就是认输了。”
  风七又要喝,李咎就是不让,两人正在扯皮,只听“当啷”一声,毒公子扔了茶碗道:“我认输。”
  风七还有些不甘心,李咎却长舒一口气,暗道侥幸。
  毒公子对风七拱拱手,说:“好厉害的黄豆丸,好恶毒的内力,后会有期。”说罢他擦着二东家往外走,刚迈出亭子,却“噗”地吐出一口腥甜的鲜血,于是拍栏杆怒道:“此仇不报,我就不叫毒公子!”
  那内力如附骨之疽,纠缠而至,毒公子受惊转身,竟被直直地打飞出去,摔在台阶上。
  “你要报什么仇?喝毒药的,还是摔这跤的?”李咎冷冷地说,“若是摔跤的,那我叫李咎,报仇时别找错了。”
  “好,我记住了!”毒公子一手捂住胸口,跌跌撞撞地往外跑去。
  风七说:“他武功也不怎么好嘛。”
  李咎点头说:“他成名是因为擅于用毒。”
  “可惜不如我。”风七得意扬扬道。
  李咎说:“你……”
  二东家打断了他们说:“李少庄主动武坏了规矩,二位恐怕得出赌坊去了。”
  风七说:“等等,我贏来的东西呢?”
  二东家指着角落道:“你尽管带走。”
  风七赶紧跑过去,手忙脚乱地解麻袋,一边解一边喊:“师娘啊师娘,我来救你了!”
  “师……”他突然顿住,麻袋里没有他师娘,而是一个光头小尼姑!小尼姑眉目如画,是一见难忘的美人,但她不是刀红绫。
  “噗。”李咎发出了一声轻笑。他其实不该笑的,因为风七快哭了,但他实在忍不住。
  风七把小尼姑从麻袋里抱出来,解开她身上的绳索,又把她嘴里的破布拉了出来,问:“你把我师娘藏哪儿去了?”
  小尼姑怯生生地问:“你师娘是一位红衣姐姐吗?我没有藏她,她在我们庵堂里住了一晚,然后自己走了。”
  “她不在深水赌坊?”风七问。
  “不、不在。”小尼姑都被他吓着了。
  “那她的救命萤怎么会在?”风七追问道。
  “救命萤是、是红衣姐姐给我,说、说万一我遇到危险,就放、放出去,有人自然会来救……救我……”小尼姑的声音越说越低,最后简直低不可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