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才回过神来,伸手捧着他的脸。
原来,她已被他送进了被子里。
他伸手揽过她的腰身,将她搂进怀里,小心的抱着。
“段奕,我前后想了想,关于当年的那场刺杀,我终于明白了是怎么回事。那场刺杀,不是一人所为。而是好几批人!”
段奕眼睛一眯,“……”
“那些人中,我印象最深的便是西宁月,那天,她同母亲说了不少话,我记得她的声音。她是因嫉妒母亲被舅舅喜欢着,所以因爱生恨,不远千里去刺杀我母亲。”
“……”
“还有一拔人,是因为母亲的身份是南诏灵族的圣姑,母亲违反了圣姑不得成婚生子的族规而被那几个护法追杀!”
“……”
“另外,就是手持双头蛇短箭的景姑了,她在元武帝的身边当过差,又承认了自己挑拨过这起恩怨!不过,那个婆子究竟是什么来头?她为什么要挑拨大家互相厮杀?”
段奕伸手抚上她的脸颊,点了点头。
“是这三批人,你说的对。前后两批人已死,景姑也有青一与青二带着人追她,刚才宫里来话,那婆子还在宫里,你放心,她活不久的!而且,我怀疑,太后中毒,也是她搞的鬼!”
“段奕……”她将头靠在他的怀里,闭上眼,张了张口,将想说的话吞了回去。
“嗯,都过去了,现在,你不再孤独了不是吗?”段奕将她搂在怀里。
她其实想说,在知道元武帝喜欢着端木雅,还收着最后一幅尹山梅岭图时,她便想起多年来一直追着她一家三口四处搬家的人是谁了!
因为母亲曾冲着几人喊道,“他还不死心么?他追了这么年究竟想干什么?得不到就杀么?”
那些人说着京城口音,她起初还一直以为是假贵妃西宁月的人。
因为西宁月一直嫉恨着端木雅。现在想想,居然是元武帝的人!
元武帝喜欢着端木雅,但端木雅又嫁给了父亲,元武帝便来个一不做二不休的杀了父亲!
那景姑又一直在宫里当差,被元武帝派到北地去杀父亲就不足为奇了。
她又想起段琸曾警告过她的一句话,那个人你惹不起!还让她不要再打听持有双头蛇短箭的人。
原来——
元武帝,的确是她惹不起的人!
她弯唇冷笑。
段奕发现她呼吸急促,闭着眼,双手正紧紧地抓着被子。
“曦曦?怎么啦?”
她睁开眼,微微一笑,“没事,有点恶心想吐而已,睡吧。”
段奕挑眉,“你等着,我去给你拿酸梅。”
给她掖好被子,他掀起帐子下床去了。
云曦收了脸上的笑容,望着帐外段奕忙碌的身影发怔。
这个男子,已为他付出了许多,这最后一个仇人,她怎么能让他去冒险?
……
皇宫里,身上前后各中两刀的景姑被人救出后,一直藏在一间小杂物间里。
屋子里没有椅子,她就这么坐在地上。
太阳已西下。
屋里没有点灯,昏暗一片。
几只老鼠细细碎碎的声音,从屋子里传来,追逐着跑过。
景姑眉头一皱,心中的怒火更是腾到脑门。
想当年,她也是堂堂一国郡主,最后居然流落到了这种与老鼠为伍的凄凉地步!
都是拜那人的子孙所赐,她绝不就此罢休!
门外有极轻的脚步声走来了。
她眯起眼,警觉的从身上摸出一只短箭捏在手里。
门“吱呀”一声被人推开了。
有人轻声地说道,“姑祖母,是我。我来给你送点吃的。”
景姑这才松了一口气,收起了暗器。
一个青年男子捏着一枚夜明珠走了进来。
淡淡光晕下,照出他英气的脸颊,天青色长衫衬出他修长的身姿。
她抬头看了他一眼,扯了下唇角,冷笑一声,“不劳你费心了,我饿不死的。”
男子微微皱眉,“姑祖母,现在宫里头出现了不少段奕的人,这一时半会儿您还不能露面,不吃东西怎么熬得过去?”
“拿走!”景姑恼恨地抬脚将那几个包子,与一壶茶水踢翻在地。
“我可没有你这样的侄孙子,不想看到你的假惺惺!你要是真当我是你的嫡亲姑祖母,刚才在那座院子的时候就应该一刀宰了那个段奕与那丫头!”
男子并没有因景姑的发怒而变脸色,他找了块砖头在她面前坐下来,平静的看着她。
“姑祖母,你听我说……”
“说什么?说你处处与我这婆子作对,只是为了那个小丫头?”景姑眯着眼,双眸中透着寒意。
“……”
“你一出生,我便将你送到睿王府,是让你替我一血心中的怨恨!不是让你做个富贵闲公子的!你哪怕拿不到这天下,杀了段奕,杀了段奕身边所有人,我婆子也不会失望,可看看你都干了些什么?……”
“……”
“你是我的亲侄孙,我做的一切也都是为了你,你却处处与我做对,在梅州居然用假死这一计,助那段奕与谢云曦除了七大堂主与四个护法,将整个梅州收入他们的囊中!”
“……”
“你居然将老家也拱手让人!还有脸喊我姑祖母?你给我滚,我不想看到你!”
景姑说着说着两眼血红,因为极度的愤怒,而身子发抖。
“姑祖母,当年,尹国老国主虽然无情,她舍弃你,娶了别的女人,但是……他的后人也吃尽了你的苦头。您还不罢休么?”
“……”
“你将那双生女偷了一个出来扔掉,又编撰了圣姑与圣女的传说欺骗着南诏人,让那一家子的人被南诏人无休止的追杀……”
“……”
“你将刘皇后皇上谢宏端木雅四人的姻缘拆散打断,让他们四人互相怨恨互相厮杀着,继而让她们的子女也互相怨恨厮杀着,死了段琸,死了谢婉,你还残害得不够吗?”
“不够!”景姑低吼了一声,唇角哆嗦着说道,“睿尘,那个老东西,他死的时候居然命人将他与那个贱女人一起烧掉!成了一堆灰,永世融入在一起不分离,他就没想过我的感受?”
“……”
“可我才是国主夫人啊,我才是!那个贱女人只是个妾!我得不到他的人,得到他的灰也成,可是他都干了什么?”
“……”
“那个十恶不赦的大恶人,他折磨着我的心,我便要他的后人永世不得安宁!”
睿尘的神色渐渐的暗了下去。
他看了她一眼,说道,“姑祖母,这处地方是宫中专门停死尸的地方,不会有人敢来,你在这里先休息着,等找到机会,我再带你出宫。”
他站起身来,又从袖子里取了两个瓶子来放在她的面前。
“红色瓶子里的药粉是外敷的,绿色瓶子里的药丸是内服的,都是早晚各一次。”
景姑没有拿瓶子,撩了撩眼皮,“你师兄来京城了是不是?找到他,让他来见我。”
已经走到门口的睿尘赫然转过身来,平静的脸上已布满着冷意,他一瞬不瞬的盯着她。
“姑祖母,你将尹国老国主的两女一子一义女害得妻离子散不够,还要害一个顾家?顾家的人可没有惹你!为什么让苍师兄去接近顾家?”
“顾家的那个丫头,太机灵了,她居然实破了我的身份,害得我只好装成一个嬷嬷,我怎能饶她?”
“原来,顾凤是你杀的?”睿尘挑眉。
景姑冷笑,“能让我景郡主亲自出手杀的人,不多,她的腿断在我的手里,算她的造化!”
睿尘的呼吸往下一沉,淡淡说道,“我看到苍师兄,自然会通知他来看你。”
…。
元武帝看过段瑞后,便吩咐着身边的太监推着他往御花园里走。
一直盯着他的素姑姑忽然不知哪里去了,他心中一松,便与身边的太监闲聊起来。
现在服侍他的是个头发花白老太监祥公公。
祥公公见过了元武帝身边几个得宠的大太监纷纷惹上事丢了性命,现在他跟在元武帝的身后,一直一言不发,举止谨慎。
身边跟着个闷葫芦,反倒让元武帝不适应。
“你对瑞小侯爷一直住在奕亲王府里这件事,有什么看法?”他朝老太监看了一眼。
“回皇上,奴才愚钝,说不好。”
“说,说不好不怪你!”元武帝回头看了他一眼。
祥公公无法,只好在心中斟酌了一会儿,小心的说道,“不管瑞小侯在哪儿,他吃住开心,玩得开心,才是最好的。”
元武帝一怔,没想到老太监竟说的是这样的话。
但仔细一想,可不是吗?
那还是个四岁的孩子,当然吃得好,住得好,玩得好才好。
至于教养,自有宫中的皇子帝师。不需奕王府的人操心。
又想到刚才看到红萼的表情,他心中已打定好了主意。
刘皇后建议他将段瑞接到宫里来,他得再仔细着琢磨一下。
但继续留在奕王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