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6年四月。霍格沃茨校长办公室。
尽管面前是许久未见依旧威严的邓布利多教授,雷古勒斯还是无法集中注意力。
昨天夜里,曼卡利南的一条腿断了,是雷古勒斯去搭救的他。忍受着下半生可能无法正常行走的痛苦,曼卡利南还是云淡风轻,甚至还有精力痛骂他儿子。
“没有脑子的臭小子!我当初是怎么跟他说的?他怎么就不听呢?圣诞节不回家我都忍了,他怎么就——怎么就——哎呦,雷古勒斯布莱克,你下手温柔一点不行吗?”
曼卡利南的腿伤比当年斐克达受的重了几倍——大面积的皮开肉绽,森森白骨清晰可见。脸上暴起的青筋和掏烟时颤抖的手暴露了曼卡利南,可他还在笑,也不知是在嘲笑雷古勒斯跟斐克达相比极其笨拙的伤口处理水平,还是在笑他自己。
“我尽力了。”雷古勒斯紧紧抿着唇,又滴下三四滴止血药剂,“西奥多在霍格沃茨怎么了?”
曼卡利南施火焰咒点上了烟,狠狠吸了一口,呛人的烟味立刻在房间里弥漫开来。“这小子但凡在他的豪华小寝室里乖一点,黑魔王也不至于断我的腿!他一定是觉得自己成绩好了点就可以跟莱斯特兰奇家的小疯子正面对抗了,他以前可没这么蠢啊……”曼卡利南咬牙切齿道,“也不知道是他自己瞎悟出来的还是他的小朋友跟他说了什么……那个小姑娘那么厉害,谁知道他们整天聊什么呢……”
雷古勒斯抹了抹额头上的汗珠,血总算是止住了。他施了个清水咒把手上的血洗干净,转身去拿桌子上的白鲜。“哪家的小姑娘?该不会是格林格拉斯家的吧?”
白鲜滴到伤口上时,曼卡利南整个人都抖了一下。“说起来你可能认识,就是去年那个凭一封信让乌姆里奇闭嘴的那个交换生。”
雷古勒斯立刻想起来了。1991年交换生项目启动的时候他见过那个中国来的小姑娘,去年三强争霸赛时也曾看到过;他从未特地留意过,现在已经没什么印象了。只是去年九月那一封信着实让雷古勒斯偷偷庆幸了一阵——幸好他早就被调去魔法法律执行司,不然为潜在的外交纠纷忧心的人们中或许有一个就是他了。
“这……”雷古勒斯愣了一下,“西奥多交朋友的标准还真是……”
“当然也不能随随便便怪人家,我儿子几斤几两我最清楚。”曼卡利南徐徐吐出一口烟,叹了一声,“这个臭小子像谁不好偏偏像我——要是他能像阿斯特罗珀——算了,也好不到哪里去。”
曼卡利南眼中有着许多前尘往事,雷古勒斯并不想追究。他们每一次见面,曼卡利南似乎都在追忆什么。
“要是能像卡佩拉就好了……”曼卡利南嘟哝了一句,抬眼的时候眼睛却是亮亮的,“你说西奥多要是喜欢那个姑娘怎么办?”
“这要我怎么说?”雷古勒斯苦笑了一下。
“他万一真心喜欢呢?万一那个姑娘不喜欢他呢?”曼卡利南向前探身,似乎很急切地想要一个答案。
“这……他们才多大啊?顺其自然就好了。”
尽管这是个荒谬的想法,雷古勒斯还是觉得曼卡利南在暗示什么。他会暗示什么呢?这么多年来,雷古勒斯已经习惯了斐克达另有所图的讨好,他甚至都可以骗过自己了。曼卡利南是个聪明人,又跟斐克达关系很近,他说不定比雷古勒斯还要懂她的内心——
雷古勒斯感到了一点幼稚的愤怒。他来搭救曼卡利南其实也是因为斐克达的缘故。他明明早就学会了放弃希望,为什么还要生气呢?
“也是,我问你也问不出什么来。”曼卡利南别开了目光,“对了,今天的事情别告诉斐克达,她担心起人来太让我糟心了。”
“为什么?”雷古勒斯施召唤咒的手一顿。
“你不用咬着嘴巴憋气,雷古勒斯布莱克,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曼卡利南捏熄了烟头,用满是鲜血的手拿起魔杖向绷带施了一个召唤咒,然后递给雷古勒斯,“我喜欢的人早就死了——不对,应该说是从来没活过。这个世界上除了你,没有人敢爱上斐克达罗齐尔的。”
(以下段落改编自《哈利波特与凤凰社》第二十七章马人与告密生)
雷古勒斯觉得自己一定是幼稚透顶了才会无时不刻都在想着曼卡利南最后的话,哪怕是现在——乌姆里奇把哈利波特抓了进来。
“好啊,好啊,好啊,好啊……”
那孩子瞪了福吉一眼,也瞪了雷古勒斯一眼。雷古勒斯不由得微微偏了偏脸。他真是太幼稚了——西里斯一定不会说他什么好话——而他居然有些失落。
他真是太蠢了。
“他正在返回格兰芬多塔楼的路上。马尔福那孩子把他堵住了。”乌姆里奇的话语里有着不符合身份的兴奋。金斯莱萨克尔拧起了眉头。
“是吗,是吗?我得记着告诉卢修斯。”福吉赞赏道。他看了雷古勒斯一眼,后者立刻回了一个礼貌的微笑。“好了,波特……我想你应该知道自己为什么在这儿吧?”
“知——不道。”
“对不起,你说什么?”
“不知道。”
“你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在这儿?”
“对,我不知道。”
波特轻蔑的样子让雷古勒斯想起了许多年前的詹姆波特和西里斯。
福吉疑惑地看了看波特,又瞧了瞧乌姆里奇。“那么你不清楚,为什么乌姆里奇教授带你来这间办公室吗?你没有发觉自己已经违反了校规吗?”
“校规?没有。”
“那魔法部的法令呢?”
“起码没有违反我知道的法令。”
“那么,你是头一次听说,”福吉怒道,“在这所学校里发现了一个非法的学生组织?”
“是啊,没错。”波特脸上露出了难以置信的表情。雷古勒斯抿了抿唇,把笑的冲动压下去。真是太像了,像到雷古勒斯都开始怀念了。
“部长,我觉得,”乌姆里奇说道,“如果我把检举人带来,也许我们的进展会快一些。”
“是的,是的,去吧。”福吉点点头说,乌姆里奇离开屋子后,他不怀好意地扫了邓布利多一眼,“什么都顶不上一个好证人,对吗,邓布利多?”
“对极了,康奈利。”邓布利多点点头。
几分钟后,乌姆里奇带上来的却是两个人。一个是个卷发的拉文克劳姑娘,另一个——
另一个居然是西奥多的那个外国朋友。
雷古勒斯使劲眨了眨眼,以确认自己没有看错。以他对诺特父子的了解,如果波特真的创立了一个反抗黑魔王的小团体,西奥多是完全没有立场反对的——西奥多说不定还会加入他们呢!而那个姑娘应该对乌姆里奇有很大意见,怎么可能会做出对后者如此有利的事情?
现在到底是怎么回事?
“别慌,亲爱的,别害怕,”乌姆里奇轻轻拍着卷发姑娘的后背,柔和地说,“现在没事了。你做得很正确。部长对你很满意。他会告诉你妈妈,你是个乖女孩。部长,玛丽埃塔的母亲是魔法交通司飞路网管理局的艾克莫夫人——你知道,她在帮我们监视霍格沃茨的炉火。而李素小姐——”乌姆里奇没有再说下去。李素呆滞地看着地板,仿佛没听见自己被叫到了。
波特时不时地回头去看她们。准确来说,应该是看着李素,想必她原本也是那个小团体的一员。艾克莫告发还对她母亲有益,但李素这么做是得不到任何好处的——无论从何种角度想,她都没有任何必要这么做。
“太好了,太好了!”福吉热情道,“有其母必有其女,嗯?好了,讲讲吧,快点儿,亲爱的,抬起头,别怕羞,让我们听听你们——老天哪!”
李素和玛丽埃塔艾克莫的脸上都爬满了紫色的脓包,那些脓包密密麻麻地聚成了一个词“告密生”。李素面无表情地呆视着前方的邓布利多,似乎有泪水从她布满紫色脓包的脸上划过。艾克莫在小声抽泣。
“现在别担心这些斑点了,亲爱的,”乌姆里奇不耐烦地说道,“把袍子从嘴巴上拉下来,告诉部长——”
艾克莫闷声闷气地哀号了一声,拼命地摇着脑袋。
“哼,那好吧,你这个傻丫头,我来告诉他们。”乌姆里奇换上笑脸,说道,“是这样,部长,今天晚上,李小姐和这位艾克莫小姐在晚饭后不久来到我的办公室,对我说她们有些事情要告诉我。她们说如果我进入八楼的一间密室,就会发现一些对我有好处的事情,据说这间密室有时被称作有求必应屋。我进一步盘问她们时,她们承认那里有某种聚会。遗憾的是,当时这些毒咒开始起作用了,她们在我的镜子里忽然看到自己的面孔后,就伤心得没办法再多跟我讲了。”
“哦,是这样,”福吉说。他转向两个姑娘,“你们去通知了乌姆里奇教授,亲爱的,这么做可真勇敢。你们的行为十分正确。好了,你们愿意跟我讲讲在聚会中发生了什么事吗?聚会的目的是什么?有谁在场?”
艾克莫瞪着眼睛摇了摇头,李素则如没听见一般依旧盯着邓布利多。李素的眼泪流个不停,她自己倒是没什么感觉。
“我们有没有破解咒对付这个?”福吉问乌姆里奇,“好让她们自由自在地讲话?”
“我还没能找到,不过她不开口也没关系,我可以替她说下去。”乌姆里奇说道,“你也许还记得,部长,我在十月份向你报告过,波特曾经在霍格莫德的猪头酒吧和许多同学聚会——”
“这件事情你有证据吗?”麦格教授插了一句。
“我有威利·威德辛的证词,米勒娃,当时他正巧在酒吧里。他身上确实缠了很多纱巾,但是他的听力完全没有受到损害,他听到了波特说过的每一句话,急忙直接赶到学校向我报告——”
雷古勒斯太清楚威德辛的事情了。那时他还没被提拔成副司长,威德辛无罪释放的文件却是他签的名。阿米莉亚博恩斯司长得知此事后怒火中烧,奈何胳膊拧不过大腿,就只好作罢了。从那以后雷古勒斯就成了博恩斯眼中的隐形人,他在感到一点点的羞愧之后也就没什么了。
福吉和乌姆里奇就威德辛在猪头酒吧的见闻跟邓布利多争辩起来,后者心平气和地一句句反驳,最后话题还是回到了两个告密生身上。
金斯莱沙克尔在对着两个女孩施遗忘咒,雷古勒斯看到了。沙克尔也意识到自己的动作被看到了,他立刻停手,并向雷古勒斯投来威胁的眼神。
雷古勒斯只有傻了才会说出去;他无意做任何对魔法部有益的事情。他勾了勾唇角,别开了目光,只当自己没看见。
“证据?你刚才一直没在听吗,邓布利多?你认为艾克莫小姐为什么会到这儿来呢?”
沙克尔突然停手了,眉头拧得更紧。雷古勒斯的余光瞥见沙克尔深吸了一口气,对李素再次施咒。他始终没有松开的眉头只代表一个问题——遗忘咒对李素没有用。
雷古勒斯心头有另一个想法油然而生。
“噢,她能跟我们说说这六个月里的聚会吗?我记得她好像只告发了今晚的一次聚会。”
“艾克莫小姐,”乌姆里奇先对艾克莫问道,“告诉我们这些聚会延续了多长时间,亲爱的。你只要点头、摇头就行了,我能肯定,这么做不会让那些斑点更严重。在过去的六个月里,这样的聚会定期举行吗?只要点头、摇头就行了,亲爱的,好了,快点,这样不会重新激活咒语的。”
完美生效的遗忘咒使艾克莫摇了摇头。
乌姆里奇略微慌张地看了福吉一眼,然后又看着艾克莫。“我觉得你没听明白这个问题,对吗,亲爱的?我是在问你在过去的六个月里是否经常参加这些聚会?你参加了,对不对?”
艾克莫又摇了摇头。
“你摇头是什么意思啊,亲爱的?”乌姆里奇恼火道。
“乌姆里奇教授——”
此时,一直一言不发的李素突然开口了。她虽然叫的是乌姆里奇,但她的目光还是保持着原来的方向。
“你知道什么吗,李小姐?”
“这六个月来我一直在——”
沙克尔以极快的速度默念了另一个咒语。由于速度太快,雷古勒斯并没有看清楚。
“——在好好学习黑魔法防御术。我已经会背课本了。”李素的眼神变得更加呆滞。她的语速很快,也没有什么语调,仿佛只是在读魔法史课本上的一行字。
雷古勒斯基本确定自己的想法是正确的了。
“你这是什么意思?”乌姆里奇恼羞成怒地说道。
“我认为李小姐的意思很清楚,”麦格教授严厉地说,“在过去的六个月里,没有什么秘密聚会。是这样吗,李小姐?”
李素点头的样子像个提线木偶,机械得几乎失真。
“可是今晚有一次聚会!有一次聚会,是你们告诉我的,就在有求必应屋里!波特是头头,就是他,波特组织了聚会,波特——你们为什么老是摇头啊?”
“这个嘛,通常人们摇头的时候,”麦格教授冷冷地说,“他们的意思是‘不’。所以除非李小姐和艾克莫小姐是在用一种人类不了解的肢体语言——”
乌姆里奇一把抓住艾克莫,使劲把她扳过来面对着自己,开始猛烈地摇晃她。李素还是盯着原来的方向,一动不动。
邓布利多显然也看出李素的问题了,他站起来扬起了魔杖,对准她施了一个恢复咒语,她立刻软倒下去;沙克尔冲了上去,乌姆里奇向后一跳,放开了艾克莫,她的双手在空中挥舞。
“我不允许你粗暴地对待我的学生,多洛雷斯。”邓布利多怒道。
“你应该冷静些,乌姆里奇夫人,”沙克尔说道,“现在你不该给自己惹麻烦。”
雷古勒斯俯身把李素扶起来,靠到墙边坐着。“李小姐,李小姐,你能听到我说话吗?”他蹲下来把手放到李素面前摆了摆,后者却连眼睛都没眨一下,呆滞地平视前方,像是晕过去了又不像。
“李小姐——你能看到我吗?李小姐?”
李素突然张嘴狠狠吸了一口气,仰头望向天花板,五官扭曲成了一团。
“李小姐?你怎么了?”
雷古勒斯刚要抽出魔杖再施一个恢复咒,李素就恢复了神智。她一把抓住雷古勒斯的手臂,豆大的泪珠从她的眼里滚落。
“我——我——我……”李素拼尽了全力也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没关系,李小姐,你慢慢说。”
“我……布莱克先生……西奥多……你……我不是……不知道……”李素几乎每说一个词都要张嘴吸一口气,她的哭泣让她更加喘不上气了。
“福吉先生,我想李小姐需要去一趟医疗翼——”雷古勒斯打断了争吵,可是他没有做到。
“不不不,没有得出真相前谁都不许走。”福吉此刻的注意力全在乌姆里奇手中的名单上。
“无妨,布莱克先生,再给李小姐一刻钟时间她就能好了。”邓布利多仍旧很平静。
“一看到这份名单上有波特的名字,我就明白我们是在和谁打交道了。”乌姆里奇说道。
雷古勒斯可等不得一刻钟。于是他再次转向李素,小声地快速说道,“李小姐,你先冷静下来。如果说不出话就不用说了,我问你几个问题,你只要点头或摇头就好。如果西奥多已经和你提过我,你就应该知道我是值得信任的。你可以放心,敏感的问题我不会问。”
幸好李素冷静得非常快。她还在掉眼泪,但是可以正常呼吸了。她看了一眼福吉和乌姆里奇,轻轻地点了点头。沙克尔戒备地看着雷古勒斯,不过他还没鲁莽到直接打断魔法法律执行司副司长的“审讯”。
“你身上是不是没有夺魂咒?”
不出所料,李素摇了摇头。雷古勒斯是故意这么问的;这样的话在外人看来她还是什么都不知道。
“西奥多诺特是不是不在——这个邓布利多军里?”
李素点头了。这和雷古勒斯预想的不太一样。
“他最近是不是没有异常的举止?”
李素再次摇头,又开始抽泣起来。她伸手想抹去脸上的泪,但在碰到脓包的时候就缩了回去。她紧紧抓住雷古勒斯的衣袖,深呼吸了三五次才说出三个词。
“真……可……惜……”
“给你下夺魂咒的人是谁?
李素努力压制住哭泣,抓过雷古勒斯的手,以尽量小的动作在他手心写了两个字母“tl”。
雷古勒斯的理智告诉他已经没什么可问的了,而他的感性又开始不合时宜地活跃起来。这一次,他压制住了自己的幼稚。一切已经没有悬念了,雷古勒斯不由得开始暗暗嘲笑特拉蒙塔娜莱斯特兰奇的愚蠢。她果然和她父母一样,都是有勇无谋的蠢货。若是特拉蒙塔娜的态度能好一点,西奥多说不定会被她说服呢。
“韦斯莱!”福吉喜出望外地大喊道,“韦斯莱,这些你都记下来了吗,他说过的话,他的口供,你记下了吗?”
“是的,先生,我想是的,先生!”珀西韦斯莱殷勤地叫道。
“他想建立一支军队对抗魔法部,他想推翻我,这一段记录了吗?”
“是的,先生,我记下了,是的!”
“雷古勒斯!——”
“这个小丫头什么都不说,我问不出来,先生——”雷古勒斯站起来,摆出一个副司长该有的姿态,“她身份特殊,万一再写一封信也是给您徒增烦恼。”
“好吧,那么,复写你的记录,韦斯莱,马上把副本送给《预言家日报》。要是派一只速度快的猫头鹰,我们还能赶上今天早上的那一版!”
韦斯莱飞快地跑出了办公室。
“你现在要被押送到魔法部,在那里你将被正式起诉,然后把你送往阿兹卡班等待审判!”福吉兴奋得几乎在发抖。
“啊,”邓布利多轻轻地说,“是啊。不过,我觉得我们也许遇到了一个小小的困难。”
“困难?我看不出有什么困难,邓布利多!”
“可是,恐怕我看到了。”
“哦,真的吗?”
“嗯——你好像有种错觉,以为我会——那句话怎么说来着?——束手待毙。恐怕我是根本不会束手待毙的,康奈利。我一点也不想被送进阿兹卡班。当然了,我能逃出去——但是多浪费时间哪,而且坦率地说,我想起自己还有一大堆事呢,我倒是更愿意去做那些事。”
乌姆里奇像被点着了一样,脸色红得像她最讨厌的格兰芬多的旗帜。福吉方才兴奋的颤抖已经变成了愤怒的颤抖,他回头看了雷古勒斯和沙克尔一眼。雷古勒斯慢悠悠地掏出魔杖,他已经习惯被当做傲罗使唤了。事实上,他的身份是顺应福吉的需要而变的。
“我知道你不会的,雷古勒斯,”邓布利多和颜悦色地叫出雷古勒斯的名字——这让后者有些意外,“你的名字现在还留在奖杯室里呢——我记得你的newts魔咒成绩好像是那届最高的——不过要是你想——哦——用暴力逮捕我,我也只能再教你几个魔咒了。”
雷古勒斯眨了两下眼睛,他又想笑了。他可一点都不想对邓布利多使用暴力;如果可以,他甚至宁愿就地躺下睡一觉。他一点都不介意。
“这么说,”福吉冷笑,“你打算一个人对付雷古勒斯、沙克尔、多洛雷斯和我,是吗,邓布利多?”
“天哪,当然不是,”邓布利多笑起来,雷古勒斯总感觉邓布利多是想把他也逗笑,“除非你蠢到逼着我这么做。”
“他不是只有一个人!”麦格教授高声道。
“哦,只有他一个人,米勒娃!霍格沃茨需要你!”
“废话说够了!”福吉说着抽出自己的魔杖,“雷古勒斯!沙克尔!抓住他!”
雷古勒斯倒下前只看到一道银色的光。一声巨响中,他失去了大部分意识。他感到后脑勺一阵穿透力极强的疼痛,那疼痛还在往全身发散。唉,再如何恍若昨日,他也到底不是十几岁的年轻人了。
雷古勒斯以为自己已经晕过去了,却在几秒钟后听到了邓布利多的声音。
“你们没事吧?”
“没事!”
雷古勒斯分不太清是自己在耳鸣还是那只凤凰在叫。
“真遗憾,我不得不给金斯莱施魔法,不然就显得太可疑了,他的理解能力真出色,大家都看着另一个方向时,他就修改了李小姐身上的夺魂咒和艾克莫小姐的记忆——替我谢谢他,好吗,米勒娃?李小姐需要去医疗翼待几天,给她下夺魂咒的人只有可能是莱斯特兰奇小姐——告诉西弗勒斯,让他寻个由头关她几天禁闭吧,我想寻常的开导已经对她没有用了。好了,他们很快都会醒过来的,最好不要让他们知道我们有时间交谈——你们必须装出时间没有变化的样子,就像他们刚刚是被打倒在地上一样,他们不会记得——”
“你要去哪里啊,邓布利多?卡克米尔河?”
“噢,不,我不会跑得远远地躲起来。用不了多久福吉就会觉得,要是没把我从霍格沃茨赶走就好了,我敢向你保证。”
“邓布利多教授……”波特的声音加入了谈话。
“听我说,哈利,你必须尽全力学习大脑封闭术,你明白我的话吗?完全按照斯内普教授的吩咐去做,要练习大脑封闭术,特别是在每天晚上睡觉以前,那样你就可以封闭你自己的头脑,不再做噩梦——你很快就会知道原因,但是你必须向我保证——”
说话的声音越来越清楚。雷古勒斯感到自己的意识在一点一点回到脑中。
“记住——封闭你的大脑——你会明白的。”
雷古勒斯听到火焰燃烧的声音。邓布利多应该已经走了。
“他在哪里?他在哪里?”
福吉醒了,那么雷古勒斯也该醒了。他睁开双眼,作出他贯有的无能的样子。
“我不知道!”沙克尔一跃而起。
“不对,他不可能幻影移形!”乌姆里奇喊道,“在学校里不能这么做——”
“楼梯!”雷古勒斯有气无力地叫道。他冲出校长办公室,本想漫无目的地随便跑跑,但他听见沙克尔和乌姆里奇跟了过来,只好往楼梯上跑去。
真好。这么久了,雷古勒斯总算做了一点斐克达愿意看到的事情。
图书馆的角落里,西奥多拿着一块干净的纱布沾了莫特拉鼠汁,小心翼翼地点在李素脸上的脓包上。所有人都在为韦斯莱的烟火欢呼,只有他们相对无言。
李素很平静。她在医疗翼的时候已经哭完了,若不是她还在眨眼睛,西奥多会以为她被石化了。现在的李素和几个小时前的李素判若两人;西奥多去到医疗翼的时候,看见她撕心裂肺的大哭,哭得他的心也一揪一揪的疼。她本来应该在医疗翼好好躺着,但是她跑出来了。
他为什么这么蠢?他为什么要为了根本不重要的一句话离开李素?她说邓布利多军的人让她接近他,那并不一定是真话啊……如果西奥多没有幼稚地赌气,特拉蒙塔娜也不可能那么轻易就得手了。
西奥多不敢再想下去了,他怕他再想下去会悔恨地掉眼泪。他不想在李素面前哭。
“我就说吧!我就说吧!什么叫物以类聚!黑巫师可不就得跟黑巫师待在一起吗?”
“李看上他什么了啊……不就是张脸吗?为了一张脸,脑子都不要了?”
“波特他们倒是敢说敢做,可惜摊上这么个人……她之前不是还跟乌姆里奇吵架来着吗?她图什么呢?她好像也不需要被乌姆里奇喜欢吧?”
“唉,可能是外国人的脑回路我们参透不了吧……”
这样的话语到了图书馆最僻静的角落还是无法停止。西奥多抿了抿唇,低声道,“别听他们的。”
李素咬着已经被她咬出血痕来的嘴唇,沉着脸盯着西奥多的双眼。“他们是对的。”她的嗓音里有着从未有过的低沉和疲惫。
西奥多的手顿了顿。“这……怎么可能呢?”他笑了一笑以安慰李素。他忽然意识到他们离得很近,他一倾身就可以吻她了。但是现在他们之间根本没有暧昧的气氛,只有李素脸上的紫色脓包和空无一物的双眼。
李素玻璃珠一般的眼睛里没有光了。她往后撤了撤,退离出了暧昧的距离,然后别开脸去拿书桌上的书包。
西奥多的身体比他的脑子先做出了反应。“你要走吗?”他像从前的许多次那样抓住了李素的手腕,这一次她挣脱开了。
“对了,美幸让我谢谢你。她说你抓住了她又放她走了。”李素还是盯着自己的书包。
“你没有话跟我说吗?”西奥多感到自己的理智在逐渐离他而去。他再次向前一步抓住李素的手腕,后者再次挣脱了。
“莱斯特兰奇让我离你远点——”
“你听了她的鬼话,是吗?”
“我认为莱斯特兰奇是对的。”李素再次转脸直视西奥多,她眼里带着让西奥多讨厌的坚定。
“我不明白——”
“你确实不明白,西奥多诺特,”李素叫出西奥多的全名,就像一把尖刀细细地割着他的皮肤,“我们两个都在自讨苦吃。你从一开始就该顺从点,而我从一开始就不应该跟着你到那个车厢。但凡你听一点他们的话,我们也不至于走到今天这个地步。你看,现在我变成了这样,根本原因还是在于你。我讨厌被人牵连——我明明什么都没做。你自己想想,你抛弃了所有人来找我,值吗?西奥多诺特,你告诉我值不值?”
那把尖刀狠狠地捅进了西奥多的心脏,他疼痛难忍,便什么也顾不得了。“你这是要把我推到食死徒那里去吗?”他握住李素的肩膀,她一扭头,已经长到肩膀的乌亮亮的头发就扫过他的手,“你明明知道我不想!”
“你清醒一点吧,西奥多,你明明知道没用的,为什么还要扯上我?”
“素,你看着我。你是我最好的朋友——甚至不止,我不想再装下去了,你也把真话告诉我,好不好?”若是放在平时,西奥多是断断讲不出这种话的。可是今天看了那么多事,还有李素这样的态度实在让他心凉。那种窒息的感觉似乎又要回来了,他以为他有了李素就会好一点,但现在只觉得心也痛得要命。
其实西奥多早就知道这是得不偿失的行为,可是他遇见的人是李素啊。一看到她玻璃珠般的眼睛,他就觉得没什么可后悔的。
“朋友?我看是你的自私吧,”李素毫不留情地讥讽道,“你把我当朋友,我就要为你牺牲一切了吗?你敢不敢把我经受过的都经受一遍?你知不知道莱斯特兰奇差点杀了我?”豆大的泪水从她的眼眶中溢出来,她抬手指了指自己的心口,“这里,两个钻心咒……她是想杀了我的。我是来这个国家学习的,我又不是来寻死的——我告诉校长大人又有什么用?就英国现在这个样子,我又能争取到什么说法和补偿?”
李素抹去脸上的眼泪,也抹去了未干的莫特拉鼠汁,又有新的泪水涌出来。她的眼睛里多了许多恨意。西奥多做梦都想不到李素会用这样的眼神看他。他只觉得整个世界都失真了。
“都是因为你。我是真心想帮帮波特他们,可到头来搞砸一切的却是我。我现在什么都没有了,都是因为你。你知道秋是怎么看我的吗?你知道莉莎和安东尼是怎么看我的吗?你知道波特是怎么看我的吗?我明明不想的——如果没有你,至少我的良心不会不安。”李素那样生气,还是把声音压得低低的。如果她能够喊出来,或许就不会流那么多泪了吧。
西奥多是在做梦吧,他一定是在做梦。李素不会这么跟他说话的,她是他见过最好的姑娘了。她能懂得他,她给他说了那么多有意思的故事,她背叛了全世界和他站在一边,她还会和着他的声音歌唱——她甚至还容许他吻她了。
最令人难过的莫过于李素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的,而且西奥多在理智上也认同。他全都知道,可他还是那么做了。
“素,我很抱歉……”除了这句话,西奥多什么也说不出来了。
“你是我见过最懦弱的懦夫。如果你真的不想和他们同流合污,你就不应该拿我当盾牌——我挡得住他们吗?我只是一个普通人而已。你为什么永远在要求我理解你?你为什么就不能站在我的立场上为我想一想?你觉得值吗?你觉得你凭什么?凭你那张脸吗?你睁开你愚蠢的眼睛看看我!我替你承受了这些,你是不是还很感动啊?”
如果李素不说,西奥多都快忘记他最初的目标是什么了。在喜欢上她之前,他不就是盘算着要拿她当挡箭牌的吗?
“你是对的,素。”西奥多慢慢松开了手。他感到有冰凉的液体顺着他的脸颊落到地上去了。西奥多不应该遇见李素,更不应该在遇见她之后喜欢上她。如果他的心肠硬一些,特拉蒙塔娜就不会那么恶狠狠地报复,父亲也不必终生拄拐了。
执迷不悟的是他,坑害他人的也是他。
“他们说喜欢一个斯莱特林太蠢了……我起初还不信。算了,责怪你也没什么意思,是我自己自讨苦吃。”李素喃喃自语道。她苦笑了一下,泪水不再流了。
李素抓过书包大步离去,没有犹豫、没有回头,甚至没有给西奥多一点挽留的时间。
※※※※※※※※※※※※※※※※※※※※
小哈生日快乐!人到中年不秃头!儿女不熊享天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