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都快到中午了,”提莉微笑道,“而且,你看样子做了个不错的梦。”
“有、有吗?”罗拉忍不住摸了摸嘴角。
“当然,脸上都快笑出花来了,”她耸耸肩,随后收起笑容,“我这次来,是向你辞行的。”
罗兰一愣,“辞行?你要回沉睡岛了?”
“我已经在这里待了很久,虽然一直和峡湾有书信联系,但……终究还是得回去。如今邪月已结束,我也算完成了此行的目的。”她起身走到落地窗前,“放心,即使在海对岸,我也会全力支持你对抗教会和魔鬼的。”
“就不能搬到西境来吗?”罗兰为挽留做最后的努力道,“赤水河南岸有着大片空闲的土地,完全可以容纳下所有女巫。”
“我们已经讨论过这个问题了,”提莉轻叹道,“这不是居住的的问题。”
看来她还是下定了决心,罗兰无奈地想,虽说这是政治成熟、富有领袖责任心的表现,但他来说并不算是个好消息,“那等上一周再走吧,我好为峡湾的女巫准备些东西。”
“哦?”提莉回过身,“是什么?”
“书本、课件,以及一些习题。”他掰着手指道,“既可以省去你抄录的麻烦,还能加强学习效果。另外,再带上几把转轮手枪,万一遇到携带神罚之石的敌人,亦能起到防身的作用。另外蒸汽机也需要捎带两台,无论是抽水灌溉还是引水晒盐都十分方便。”
“原来如此……”提莉偏头道,“谢谢。”
“另外,还有建城日。”罗兰一字一句地说道,“我希望到那一天,你能和我一道见证这座无冬之城的建立。”
第四百七十九章 心之所向
温蒂最近的日子过得格外充实。
白纸就如同她的名字一般,飞快吸收着关于女巫和魔力的知识,读写课与自然知识教育的进展也十分顺利,目前已能独自参照识字课本去学习新词汇了。就是自然补习稍微麻烦一点,小姑娘有时候提出来的问题,连温蒂也答不上来,最后只能去请教安娜或王子殿下。
阿夏相对于白纸来说则显得笨拙许多,大概是年纪关系,一个词语要反复念诵几遍才能记下拼法,对于自然课程也是各种半信半疑。不过温蒂丝毫不以为意,如果都像安娜一般聪明,那才叫备受打击呢,她现在最不缺的就是时间和耐心。
每天起来后,她都会将两人叫到会客厅,检查昨日布置的作业——这也是殿下对教育部所有老师宣扬的观点:只学不练很快就会忘记,时时刻刻练习才能牢记在心,温蒂对此深以为然。
接下来便是魔力练习,这一点白纸已经可以协助爱葛莎制造酸液,或是去船厂帮助水泥加速硬化,所以温蒂辅导的对象主要是新人阿夏。听说她今后也会随夜莺一道加入安全局,帮助殿下重现犯罪现场,所以最重要的就是精确控制回放时间。
好在施展能力对于女巫来说就如同呼吸一般,就算再迟钝的人,只要能感受到魔力运行,就不会差到哪里去。温蒂还经常把麦茜拉出来当例子,鼓励阿夏不要因为天生魔力低下而沮丧,连鸽子都能进化,更何况是一名正常女巫?当然,事后她会偷偷给麦茜带些蜜汁烤肉作为补偿。
晚上则是例行的初级教育课。考虑到新加入者学习进度的不同,王子殿下已经将女巫联盟划分成两个班级,原先的人继续由书卷授课,开始学习初等物理和化学知识,而新觉醒的几位则由温蒂来补习——在正常课程结束之后。
这也是她一天里感到最为轻松的时刻。
毕竟作为最初加入联盟的共助会女巫,经过一段时间的学习后,温蒂已和排在前列的几名姐妹拉开了差距,想到自己还被殿下赋予了联盟管理者的职责,便更是感到肩头压力巨大。
只有在教导新人时,她才能放下负担,全身心地投入其中。
给两人布置完晚上的作业,温蒂去浴室泡了个热水澡,一身舒坦地回到卧室,却看到夜莺正坐在床头,抱着一本《自然科学理论基础》发呆。
也只能是发呆了,如果她有把注意力放在书上的话,不到半刻钟就能沉沉地昏睡过去——温蒂还从未见过她能坚持看上一刻钟的。
“怎么了?”温蒂揭开被子爬上床,坐到对方身边。
夜莺微微偏头看了她一眼,茫然空洞的神色让她心头不由得一紧——对方的这种神情她只在银光城见过,也就是最初与夜莺相遇的日子。那时候她一个人失魂落魄地走在小雪纷飞的街头,全然不顾雪花覆满肩头。
“罗兰殿下和安娜在一起了……”她低声道,“是我推了他一把。”
“……”温蒂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最近她也能看出安娜和殿下之间的关系明显亲密了不少,只是大家都默认了这点,所以并不觉得意外——作为殿下第一个接触的女巫,安娜无论从哪方面来说都无可挑剔,除开无法生育外,书卷甚至认为她是最适合成为王后的人。只是没想到这个变化却是夜莺一手促成的。
“我明明做好了准备,明明知道这是必然结果,可看到他们在一起时的样子,为什么……为什么还是觉得这么难受?”夜莺紧紧抓住了温蒂的手,“我早就下定了决心啊……”
望着对方的模样,温蒂心里也感到难受起来,夜莺给她最大的印象就是坚强,无论是银光城中手刃囚禁自己的远亲,还是在共助会与教会战斗,不管陷入怎样的困境,她都能沉着应战,即使面对咄咄逼人的哈卡拉,她也没有显露过惧意。可是在感情面前,她再次变回了那个无助的孩子,而在这一点上,自己无力帮助到她。
因为感情本身没有对错。
温蒂只好将她搂入怀中,轻轻拍打着她的肩膀,“如果觉得难受,哭出来就好了。”
夜莺摇摇头,闷声道,“我在离开葛兰家时就已经发过誓……绝对不会再哭泣,绝对不会……”她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变得几不可闻。温蒂感到胸口渐渐传来温热的湿润感,但即使如此,她也没有发出一丝抽泣声,因为极力的忍耐,夜莺的双肩微微颤抖,抓着自己的手也越来越用力。
“我没有哭……”
“嗯,你没有……我知道。”温蒂闭上眼睛,心里开始有些后悔自己曾对夜莺说的那些话——待在身边是一个简单的答案,事实上大多数女巫都会待在殿下身边……因为她们无处可去。愿意接受一名无法生育,不能传承血脉的女子,本身就是极小概率的事件,女巫们也都明白这个事实。可待在身边最重要的便是距离,就像太阳一样,所有人都可以沐浴到太阳带来的光辉,但越想要靠得近就越容易被灼伤,而夜莺想做的,显然不只是远远观望。
这并非一条容易走的路。
“要不,就放弃吧……”温蒂轻声道,“就算你后退一步,还有姐妹们陪着你呢。”
长久的沉默让时间仿佛凝固于此,她如同在等待一场审判,尽管对象不是自己,她也依然觉得无比难熬。有好几次温蒂都忍不住再次问出口,但到了嘴边的话最终又滑落回去。
直到夜莺抬起头来。
她的眼眶有些微红,不过已经看不到泪水——胸口的湿润感仿佛是自己的错觉一般。当看到对方的眼神时,温蒂就知道,这场审判终于有了结果……但不是结束。
“我不会放弃,”她摇头道,“无论怎样,我都想守着他走到最后——”
哪怕被太阳烧成灰烬。
这是就是她的答案。
第四百八十章 新婚礼
三天后,首席骑士卡特·兰尼斯和西境之星梅伊的婚礼在城堡庭园举行。
出席人除了双方家属外,还有星花剧团全体成员、市政厅和女巫联盟。
这个时代,证婚仪式一般由教会担任,王室贵族的婚礼为地区主教负责见证,然后是普通贵族和富商,根据地位、财富的不同,邀请神官或主祭上门祝福,而平民则得自己去教堂,缴纳数枚银狼的费用,让祭司为自己主持婚礼。当然,付不起这个价钱,直接就住在一起的也比比皆是。
西境如今已没有了教会的立足之地,婚礼主持方自然就换成了市政厅,在罗兰的计划里,市政厅将免费派遣官员发放结婚证,同时将婚姻双方登记在册,这次卡特的婚礼便是一次极好的宣传榜样——连标语他都想好了,那就是“便捷、合法、零花费”。
当梅伊穿着婚纱出现在庭园中,现场响起了一片惊叹的呼声,尽管她不是女巫,但身为大牌演员所独有的气质依然吸引了众人的目光,连罗兰都不得不感慨,卡特的眼光确实不错。如果不是为了获得更好的宣传效果,加上骑士的反复央求,他还真舍不得把婚纱提早拿出来。
而作为此次婚礼的另一主角卡特·兰尼斯,则身穿黑色礼服出场,同样气质不凡,加上他那副精心打理过的帅气面孔,两人站在一块,完全就是天作之合。
“他们看上去真的很般配。”安娜感叹道。
“我们迟早也会有这么一天,”罗兰轻轻捏了捏她的手,“到时候所有人都会知道你的名字。”
“嗯。”她歪头微微一笑。
迎娶一名女巫容易,但想要获得大多数领民的认同却十分困难,不是拥有绝对的权势或极高的声望很难做到这一点。因此最基本也得等到王国内战平息,自己成为当之无愧的灰堡之王后再将安娜娶过来——他不想让别人认为安娜只是自己偷藏起来作为玩物的女巫,就像过去那些贵族所做的一样。
不过罗兰相信这一天不会太远,邪魔之月已经结束,小镇即将为备战春季攻势而全力运转起来,很快一场雷霆般的打击便会落在提费科头上,将他的王座彻底击碎。
“两人交换信物……呃,接下来是……”来自市政厅的官员显然对罗兰编写的全新结婚流程还不太熟悉,他低下头看了看记录本,“新人接吻。”
“哇……”现场掀起了一阵呼声,星花剧团的成员,尤其是艾琳激动地抓住拂晓晨光左右摇晃,又拉着其他人为梅伊拍手助威。
“不就是亲嘴嘛,”闪电撇嘴道,“每次探险归来,我爸爸都要被那些侍女们亲上好几遍呢。”
“咕……”蹲在她头顶的麦茜偏过头,用一只翅膀挡在脸前,但……鸽子的眼睛却是长在脑袋两侧的。
“殿下,您定这个流程……真的好吗?”书卷扶额道。
“特例啦,不是每对新婚夫妻都要如此,”罗兰笑了笑,“毕竟是要用于宣传的,越吸引眼球越好。”说到这儿他望向索罗娅,“你可要把这个瞬间详实地画下来喔!”
“放心,交给我吧。”后者一眼不眨地望着两人,手中的魔力之笔闪闪发亮,看得出她对此也充满了兴趣。
对于这一步,卡特显然有些紧张,呆滞了片刻之后,最终还是梅伊主动踮起脚,和他拥吻在一起。
庭园里顿时响起了一阵热烈的掌声。
“最后,请王子殿下给予祝福。”
罗兰走出人群,来到两人面前,拍了拍卡特的肩膀,“干得不错。”接着对梅伊说道,“祝你们幸福。”
“这、这样就行了吗……”卡特迟疑道。
“当然,回去好好休息吧,我放你两天假,”罗兰笑道,“维德下午应该就能抵达小镇,把工作交给他就好。”
“谢谢您,殿下。”两人相视一笑,同声应道。
随后这场婚礼便在一阵回音模拟的热闹鞭炮声中落下了帷幕。
下午,总管巴罗夫和建设部长卡尔来到城堡办公室,向罗兰汇报小镇三通工程的进度。
“到目前为止,各个住宅区的供水设备已全部安装到位,供暖管道则埋设了大半,”卡尔指着一张小镇规划图说道,“不过供……电部分还差得较远,除了您指导的工厂区即将完工外,四片住宅区还停留在挖渠开槽阶段——自从您前往长歌要塞后,这部分工作就几乎停滞了。”
罗兰点点头,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除了他之外,其他人根本无法理解电路到底是怎么东西,电流又是如何运作的。想让所有镇民都用上电灯照明,可能得到四、五月之后了。“没关系,现在邪月已经过去,供暖部分可以暂缓施工,接下来最重要的是供电工程和王国大道的建设。前者关系到时间利用问题,后者则是建城之后加强两地联系的关键。”他吩咐道,“另外,王国大道竣工后不要遣散多余工人,而是继续修建连接浅滩的道路。”
“您是说……通往南部的山岭区域?”
“没错,那里将是我们直通大海的出入口,”罗兰肯定道。待提莉一行人返回沉睡岛,莲应该会再次踏足西境,届时有了斯佩尔伯爵的帮助,开辟山间通道必然会更加迅速。“再说,无冬城建立后,那些杂工也同样是我的领民,等到王国大道完工,就授予他们正式居民身份吧。”他望向巴罗夫,“这点就交给你去办了。”
“是。”
“另外,小区建设也不要停下来,无论是往镇子与要塞之间的空地延伸,还是向赤水河南岸开拓都行。今年的重点仍然是扩张人口,我希望到年末时,能将城市人口翻上三倍。”
巴罗夫吸了口凉气,“殿下,那几乎接近十万人了。”
“而西境完全能养得起这么多人,”罗兰沉声道,“你们可以把它当成计划目标去做。”
灰堡并非没有人口潜力,一座两万多人的大城市,用于供养它的郊区人口至少在十万左右。城市越是繁荣,后者的规模就越庞大——这也是受当代落后的农业水平所限导致的现象。而西境则没有这样的限制,加上蒸汽机的投入使用,也不需要那么多人去维持物资供给。
“最后,工厂区既然有了电力照明,建城之后改为三班轮流生产,特别是弹药加工部分,”王子对市政厅总管说道,“每个时段都按过去的日薪酬计算所得,干得越多,回报也越多。你从今天起就开始宣传吧,到时候我希望工厂没有一刻处于停歇状态,直到我们彻底统一灰堡。”
“遵命,殿下。”巴罗夫躬身应道。
第四百八十一章 无冬之城
到了约定的建城之日,罗兰起得很早。
刮去双颊的胡茬,将灰色长发收拢于脑后,扎成一条简单的发束,最后用小剪子把眉毛修剪一番——生活一年后,他已经能很熟练地完成这些打理工作,无须再借助侍女的帮助。
对着稍显模糊的银镜看去,镜中的自己还颇有些仙风道骨的感觉,如果穿上一身宽松的长袍,搭配上这副打扮,说是隐匿于市的修行者也不为过。
罗兰满意地点点头,起身前往办公室。
而巴罗夫早已在房间里等待了。
“殿下,”他行礼道,“去往长歌要塞的飞行信使已经放出,预计半个时辰后就能抵达要塞城堡。”
“嗯,现场布置做得怎么样了?”
“昨天下午已经全部完成,目前来看足以容纳小镇的所有人口。”总管应道。
“干得不错。”罗兰称赞了一句,缓步走到落地窗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