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由得心里一乐,就撑不住翘起唇露出了一抹笑来。又因得这新媳妇儿不能说话更不能起唇露笑,故而萧淑云才将勾起唇角,又忙着强压制了下去。
可对面的孔辙瞧得了萧淑云一张脸后,却是再也绷不住,就咧开唇角,就笑了起来。直到这时候,他才可以肯定,这不是在做梦,不会是梦醒之后,他只得了空落落一室的泠泠月辉了。
新郎这般笑得合不拢嘴,立时就引得了屋子里头众人的大声嬉笑。有听说了新娘子是个再嫁妇人的,瞧得那盖头下面一张如花似玉恍若芙蓉美玉的一张脸,倒也明白了过来,却是为了什么,这个孔家里最争气的儿郎,要死要活的,就非要娶了这么一个妇人做正室来。说到底,不过是英雄难过美人关罢了!
因着新郎还要去前头拜客敬酒,揭了盖头后,孔辙便被人催促着,往前头去了。等着孔辙去了,那前头的席面也开了,这屋子里头看新媳妇儿的妇人们,也都道了喜后就渐次离开了。
外头暮色渐起,长廊下头,红色贴了喜字的灯笼依次被燃了起来,照得一片暖融融的红光来。
碧儿和珠儿去取了热水,伺候着萧淑云净面卸妆。取下了凤冠霞帔,碧儿手拿梳子,梳了一个慵懒迷人的落马髻,不曾簪得许多累赘珠花,只用长长赤金万事如意簪将长发挽起,又剪了一朵大红色月季,就簪在了鬓间。
这厢才拾掇好,那边儿就来了几个丫头婆子,提了食盒进得喜房里,先是蹲了个万福礼,说了一串子吉利话,就把食盒儿里头的菜肴,摆满了一桌子。
萧家富足,萧淑云赏赐下去的荷包自然是沉甸甸的。那丫头婆子拿了赏银出得屋子,拿出荷包那么一摩挲,便低声嚼起了舌根来。
“新来的奶奶果然是个大房有钱的,倒是比前头的三奶奶,给的赏银足足多了一倍。”
“人家的娘家可是号称嵩阳城首富呢,不过再是有钱,到底出身不好,听说还是再嫁的妇人,哪里比得了三奶奶,那可是正宗的书香门第出身。”
“吓,可别这么说。听人说,那三奶奶原先是要说给二爷的,可惜二爷出去了一趟,回头三奶奶就给说给了三爷,这里头的门道儿,听说,可很是不要脸皮的呢!”
这话一出,另外几个就忙凑了上去,只催促着那人赶紧说里头不要脸皮的事情是如何。偏那人却露出了这一句话后,就再不肯多说了,只捂着嘴巴连连摇头,得了个巧空儿,就钻了出去,然后快步就离开了。
剩下来的便纷纷低声咒骂那逃走了的,只是那话到底忒是勾人,于是私底下,就都偷偷儿打听了起来。
隔得几道墙几座院子的听风阁,柴宁坐在屋子里,守着摇篮,看里面穿得红色卍字小衫的女儿正睡得香甜。
耳边只遥遥听得了那一声高似一声的唢呐丝竹声,眉间略略蹙起,心里厌烦这惹人心燥的声音,却又是很快的,就又笑了起来。
如今的一切都是顺应了她的心思,她买通了接生婆儿,将本是足月出生的孩子,生生说成了早产一个多月。也是她运道好,这孩子生得瘦瘦小小的,倒也是像极了不足月的孩子。
柴宁见得女儿睡熟,自家也起身,便上了床去。
如今一切万事如意,只一点,这个三爷,却是个极度好色的。就是她有孕待产的这段时间,跟着她陪嫁来的两个丫头,就都被那厮给收拢做了通房。
柴宁靠在床头,脑子里不经意就想起了当初她有意勾引,可那张脸,却是从来都冷若冰霜,再不曾对她展露过半丝的笑意来。
这般一想,再去听那外头远远传来的喜乐声,柴宁心里便开始变得不平稳起来。若是她嫁得是那个二爷,如今的日子,又会是如何,那人,可会在她有孕待产期间,就连着把她的陪嫁丫头都收拢了去吗?
等着银月挂上了树梢头,孔辙喝得满身酒气,终于从外头赶了回来。一进得屋门,便瞅见那满是红色的喜房里头,他那心心念念的心上人,正手握一卷书,窝在太师椅里,就着烛光看得入迷。
“倒是不曾想过,娘子竟还是个书痴。”孔辙笑着摘下了喜帽,就走了进去。
萧淑云见得他走了进来,便坐直了身子,将手里的书卷随手搁在桌儿上,起身笑道:“原是新出的一本儿戏册子,正是看到了半截儿处。”
孔辙上前来,扶着萧淑云重新在太师椅上坐下,自家搬了绣墩过来,在萧淑云身侧坐定,笑眯眯问道:“娘子吃了东西没,肚子可饿?”
萧淑云笑道:“才刚撤了下去。”又紧跟着问道:“瞧得相公喝了这么许多酒,肚子里可是吃了菜肴,垫了肚皮?”
孔辙摇摇头,笑道:“只顾着喝酒敬客了,倒是没顾得上。”
萧淑云便笑了,转头吩咐一旁等着听差的碧儿:“去交代下去,做碗鸡汤面来。”又对孔辙说:“你才刚吃了酒,吃点面食养胃。”
孔辙心里只觉得被熨斗熨烫了一般,竟是万般的满足高兴,笑道:“一切都听娘子的安排。”
既是新郎官儿要吃,那面食很快便被端了上来,萧淑云一旁看着孔辙很快便用完了饭,然后就打发他去了屏风后头,净面漱口。
隔着一道屏风,两个人无端的都开始紧张了起来。那戏册子萧淑云也是看不下去了,只是握在手里头,只觉得那上头的小字儿好似都插上了翅膀,左飞右飞的,晃得她眼睛花。
孔辙也好不到哪里去,他还是个童子鸡,不曾经历过人事。虽是成亲前,专门去看了那些方面的画儿,只是上头的人画得再是精细,到底也不是真的。
春宵苦短,孔辙虽是心中忐忑,到底还是心里头盼着的,迅速洗了脸又漱了口,就换了一身干净软绵的红色里衣,从屏风外头走了出来。
等着看着孔辙渐趋靠近,萧淑云只觉得一颗心都要从喉管里头跳了出来。她原本还以为,她好歹也是经历过这种事情的,应该是心平气和的才是,可到了这时候,才忽然发觉,她的一张脸,竟是热辣得惊人。
碧儿和珠儿早就退出了喜房,将门也紧紧闭合。孔辙立在屋子里顿了片刻,转身去门处,将门栓插上,这才又转过身,就一步一步的,朝着萧淑云慢慢地走了过去。
萧淑云的身子渐渐的僵硬了起来,等着孔辙一只手忽的伸出来搭在了她的肩头上的时候,她竟是紧张得身子一颤,忍不住就要蹦跳了起来。
这个时候,她已经回想不起来,那时候和林榕洞房的时候,她又是如何的模样。只是如今,她的心,却是跳得厉害。
孔辙想要说话,可是喉管那里却是干涩的厉害,只觉得有什么堵在那里,叫他说起话来也是艰难。最后,孔辙清了清喉咙,就干脆弯下腰,将萧淑云抱在了怀里,也不说话,只是径直往床上走去。
那喜床上铺得的是百子千孙被褥,皆是一色的大红色,喜气盈盈,看着便叫人心里觉得欢喜热闹。孔辙看着盘腿坐在对面的那个人,只觉得,满腔的,都是说不尽的欢喜。
“我真是快活极了。”他忽然开口说道,嗓子里堵着的东西,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没有了。只是这时候,他也不想再多说废话了,这句话说完,孔辙便伸出手去,手指捏住了那红色的喜扣儿,长指灵活,很快便解了萧淑云套在最外头的那层薄外套来。
萧淑云垂着头,有心去给孔辙宽衣解带,却是心里含着一抹羞涩,那双手,就因着这抹羞意,怎的就抬不起来。等着孔辙将她脱得只剩下了大红色肚兜,她才恍然惊觉,嘴里头小声惊呼了一声,揭开了被子,就躺了进去。
一看见萧淑云躺了进去,孔辙的一颗心登时沸腾起来。若是刚才还只是激动,这会儿的他,却是血脉贲张的趋势了。他飞速去了自家身上的衣裳,身子一躺,就也跟着躺了进去。
床头黑漆的梅花小几上,烛火阴影绰绰着暗淡不清的黄光。孔辙躺在被子下面,伸出手去,就把身边儿那副娇软温热的身子,就抱在里怀里。
香甜,柔软……孔辙低头一看,便见得那红色的肚兜下,有什么高耸的,将那绣了并蒂莲的红肚兜,撑得满满圆圆的。
那什么一瞬间便支了起来,孔辙只觉得鼻子里似有什么热乎乎的东西,就顺着鼻管,慢慢的就流了下来。他心觉不好,就伸手抹了一把,却是血红一大片,在他的指尖上,绽开了红色的小花儿来。
萧淑云本是一颗心都跟着身子颤抖了起来,可上头那急促喘息的呼吸声,忽的就消失暂停了去。她心里有些疑惑,抬得头看去,却见得那人正瞪圆了一双眼睛,而他的脸上,却是血红的一大片,糊满了整个下巴和嘴唇。
“你流血了?”萧淑云惊诧道,然后就忙不迭地坐起身来,等着定睛看清楚了,才又惊讶地说了一句:“鼻血?”
孔辙忽的就窘迫了起来,怕得沾染了被子上,不吉利,就连被子也没掀开,就挪着从床上蹭了下来。萧淑云也赶紧跟着穿了鞋子下得床来,一旁打了热水,就打了下手,帮着孔辙,把脸上的血迹给清洗了干净。
等着软布放在了脸上,抹净了水珠后,萧淑云没忍住,“扑哧”一声就笑出了声来,而一直板着脸,当着自家只是一座冰山的孔辙,也禁不住,跟着笑了起来。
第074章
有了这么一回子事情, 之前一触即发的紧迫气氛倒是瞬时间松快了下来。
萧淑云帮着孔辙一番收拾后, 两人就重新回了床上。
重新落了纱帐, 两人并肩靠在床头,萧淑云只随意披着一件轻薄的红色纱衣,隐隐绰绰模糊不清楚的, 却愈发显得里面那绣了鸳鸯戏水的肚兜,鼓鼓囊囊的, 勾人魂魄。
孔辙只瞄了一眼, 脑子就又不听使唤了, 他连忙收回了视线,却也不过一瞬间, 他就一个翻身扑将了过去。萧淑云一个愣神,就被压在了身下。
隔着一层朦胧暧昧的纱帐,黑屋梅花条案上的龙凤花烛随风摇曳着闪烁不定的烛光,帐子里的温度很快便燥热了起来。
萧淑云抬起两弯细眉, 从那细细密密的长睫缝儿里,瞧得那孔辙绷紧的脸皮子上,细密的汗珠子,竟是挨挨挤挤地起了一层。他的眼睛里有两团烧得正旺的火苗, 看着自己, 脸上又难掩的迫切。
心底油然泛出了丝丝点点的怜爱之意来。
“莫急。”鬼使神差的,萧淑云忽然柔声说了一句:“这长夜漫漫, 时间长着呢!”
恍如一点星辰亮泽,忽就撕裂了漫天的黑暗, 孔辙心腔内陡然跳跃起浩然彭拜的激动来。
他原是忐忑的,原是不安的,怕得身下这佳人,原是将就的。却原来,她心中,也不是不期待的。
萧淑云说了那话后,就恨不得咬断了舌尖,只恨自己怎的一时间意乱情迷,就说出口了这般没有廉耻的话来,只是如今也没得时间容她去后悔,脸皮上,颈子上,那陡然从天而落的修长的手指恍如一簇火焰,所过之处,尽数燃起了浪浪烈火。
一股儿迫不及待的渴望,随着那指尖慢慢地滑动,好似赶浪弄潮的游鱼般,齐头鼓脑儿的,就从下面一路的往上面奔涌而去。
萧淑云忽的忍耐不住,唇瓣轻溢出浅浅的一声喘息,她飞速抬起手来,将那已然滑至胸前,挑动着她雪白肌肤上,那根血红丝带的手指死死按在了那里。
“不要——”她急促地喘息了一声。
肤如凝膏,恍如上好白玉,孔辙本是出于本能,探手抚上了那张叫他总也忘不掉,痴狂不得安宁的脸,然而却如吸食了那欢喜膏一般,一发不可收拾。
指尖滑过了脸庞,又顺着颈子到了下面,他看着那根纤细的带子,心中有个迫切的欲念几乎要撑胀了他的心肺。
孔辙只觉得自己身上的每一处都贲张得厉害。
扯掉它!
心里有个干哑的声音大声嘶吼着。
然而,冰凉的玉指却紧紧扣住了他的手,孔辙先是一怔,而后瞧得面前那女子一张芙蓉玉面红潮涌动,唇瓣翕合间,销魂蚀骨般地冲他娇吟了一声。
似有什么热乎乎的东西又顺着鼻管流了下来,可孔辙的眼睛里却什么也看不见了,只能瞧见那烈焰一般的红唇在微微的颤抖着,而那一双向来恬淡如水的眸子,此时此刻,却好似盛满了兰江的春水,全都灌进了他的心里面。
萧淑云只觉得那健硕宽厚的身子翻山了一般的倒了过来,将她压在了床上,叫她满心的欢喜,满心的忐忑,全都化成了一声娇喘,从唇瓣间,冲破了出去。
似有灿烂的烟火在眼前骤然绽放,萧淑云一双手十指用力的张开,用力地扣在了孔辙光滑平缓的脊背上。
她能感受到掌心下一片湿滑,随着他的律动,很快都变成了滚烫的热度,瞬间就融化了她的理智和清明。她半睁半合着眼睛,看着那摇曳不停的帐顶,在她的视线边际,最终变成了一朵一朵挤挤挨挨的绚丽花朵。
窗外的夜色泛着清冷的凉意,透过了窗格上贴着的厚厚窗纸,晕出了模糊氤氲的暗纹来。
萧淑云将身子尽都没入了木桶里,温热舒适的水,极大程度地驱散了她身上的疲倦。她的两只手扒在了桶沿上,闭着眼睛,听见身后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由来一阵紧张,然而身子实在是太乏困了,她连羞怯的力气都没有了,只安然无息地趴在那里,恍惚睡着了一般。
孔辙抬脚进了木桶,身子一沉,便溢出了许多的清水来。他长臂一探,就将那边儿装死的萧淑云抱在了怀里。
柔弱无骨的身子,在水中愈发显得肌肤细腻,孔辙爱不释手,一下一下的在水中玩着花样儿。
萧淑云忍不住笑了,伸手抓住了那双不老实的手,笑叹:“好人儿,你且饶了我吧!乏得很!”
孔辙便笑了,也不去作怪,只把萧淑云抱在怀里,下巴搁在她的颈窝儿处,肚子里似有许多话要说,可憋到了嘴边儿,却又觉得,他似乎也无话可说。默了半晌,长叹道:“娘子,我真是快活极了!”
说得萧淑云展眉轻笑了一声,这人,不是长得一根巧舌吗?怎的翻来覆去的,却只有这么一句话。她没吭声,只是双手轻轻拢住了孔辙覆在了她肚脐上的手。
烛火跳动处勾人的媚光来,孔辙的唇轻轻流连在那片柔腻的肌肤上,他口齿不清地说道:“我会待你好的,好一辈子!”双手情不自禁地就顺着肌肤蜿蜒攀折而去。
萧淑云本就酸懒的身子哪里禁得住这么一番揉捏,愈发的柔弱无力了,瘫软在那个滚烫火热的怀抱里,长睫轻颤,眸中是一片迷离慵懒的春意。
“二奶奶,二奶奶——”
萧淑云从黑甜的梦中清醒,帐子外,珠儿小心翼翼的叫喊声,带着一股子少见的扭捏和不安。
她看了看床里面犹自酣睡的孔辙,轻手轻脚拿开了他睡梦之中,仍然紧紧扣在她腰身上的手,忍着浑身的酸困,揭开了帐帘的一角,使了个眼色给那珠儿。
珠儿会意后悄然退下,将预备好的热水轻轻注入了铜盆里,才搁下了铜壶,就见她家主子一身慵懒地走了进来。
“二奶奶。”珠儿轻轻福了福,随手拿了柔软的帕子,围在了萧淑云脖颈处,伺候着她净面。
温热的水湿润了滚烫了一夜的肌肤,萧淑云捧起被拧干的滚烫的热毛巾,轻轻覆在了脸上。耳边,珠儿轻轻说道:“时候不早了呢,要把二爷叫起来吗?”
萧淑云用毛巾擦了擦手,递给了珠儿,脚步轻移的时候说道:“我去叫。”
珠儿微微垂眸,贝齿在唇瓣上碾转了一回,轻声回了一句:“是。”等着她端了铜盆出了屏风,正和抱着衣服往里间去的碧儿打了个正着。
碧儿觑了她一眼,才用眉笔描画出的细细长长的纤眉便拧成了一团,随即也不似往日一般,上前亲亲热热说得两句话,只是将眼睫垂下来,脚步略一迟缓,便又小碎步往里屋里去了。
今个儿是头回子见公婆,自然要一身的喜庆鲜亮。
孔辙自家也是一身的喜庆衣服,摸着绣得了富贵团花的直缀,兴致勃勃凑到了妆台前,捏了眉笔笑道:“我来给你画眉。”
萧淑云唇瓣微微一抿,拿了那眉笔过来,自己却描画了起来,笑道:“相公要给为妻描眉,倒也不是不行,只是今个儿不凑巧,可是不能用你。”
孔辙笑道:“你这是怕我画丑了你,被公婆嫌弃不成?”
萧淑云看着铜镜睨了那孔辙一眼,嗔道:“自然是怕被嫌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