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约知道其中钟恒对谢眠的特殊意义,留下的这具身体正是钟恒的模样。
魔主抚掌大笑,居然是赞叹的语气:“实在是过谦了。你可不是什么小人物。”
“我诞生近一年,能一路走到此地,与我交手的,各个都是心志极坚,出类拔萃之辈。你的心性在其中,也算排在前列了。”
虽说依靠了那只鸟的帮助,但能从幻境中挣脱,归根结底,还是靠谢眠自己的心志。更别说,又立刻识破了他的第二重幻象。
“不过我有一点很好奇。从幻境中死里逃生,突然回到同伴之间,第一反应居然是戒备和警惕。到底该说聪明,还是该说你从来没信任过谁呢?”
魔主不觉得自己的扮演有什么破绽,毕竟他最擅长的便是窥探人心,扮演起来自然惟妙惟肖。他不相信谢眠是真的发现了什么破绽,才会进行试探。这只能说明,谢眠确实是个戒心相当重的人。
魔主一开始,不过是因为得到了某些消息,才额外更关注谢眠一些,如今倒当真起了些兴趣。
若平日是勇敢无畏的性格也就罢了。明明是胆小冷漠,又防备极重的性格,偏偏敢来赴死,敢交托真心,敢把道义真正记在心里啊。
谢眠并不觉得和魔主有继续废话的必要。
他其实也清楚此地的魔主必然只是虚影,但机会当前,还是忍不住拔刀一试。
这一刀,自然不敢留力。
冰冷的霜雪凝在刀刃上,在外界几乎能掀起漫天大雪,斩断山峰的一刀,在此地,却像是被什么极粘稠,极晦涩的东西裹挟,刀锋难以再近。
山水花草,都没有受到丝毫影响。
唯有那些已经静止不动的虚幻驱壳,一个个在谢眠这一刀中消散了。
而魔主所在的那具身体,虚幻了一瞬,又渐渐凝实。他并没有被激怒,而是笑道:“这种小招数,是没办法杀死我的。”
谢眠对这个结果并不意外。他沉默收刀,转头寻找此地的破境之法。
他虽然不能对魔主造成伤害,可既然魔主选择骗他下水,就代表,魔主也不能怎么样他。
魔主看着他四处摸索,也不着急,悠闲地坐在湖边:“你不来湖边看看吗?你的同伴都在里面啊。”
“比如这个。道貌岸然,德高望重的一门之主,居然偷偷恋慕自己的孙媳,越是求而不得,就执念越深。”
“这次过来,与其说除魔,不如说是来寻死的。所以他一进幻境,看到自己强行玷污了孙媳,以为自己当真生出心魔犯下大错,当场就自刎而死了。”
魔主口吻平淡,甚至有些百无聊赖,随意挥手,搅乱了平静的湖面。
那汪对任何修士来说,都如同蚀骨毒水的浊气,在他指下和普通的湖水没什么区别。
“还有这个,多年前判断失误,失手杀死了疼爱照顾自己的师兄。虽然师门给了严重的惩戒,日子也已经过去那么多年,知道的人都差不多死绝了,自己心里还是看不开。明知道对面的师兄是假的,还是死活都拔不出来剑,宁愿被对面刺死。”
魔主是由世间源源不断的浊气凝聚而成。他见过这世间最凶恶狠毒的执念。
这些能一次次突破心中瓶颈,走到这一步的修士,都是所谓的正人君子,心里藏的那点遮遮掩掩,在他看来,简直无聊乏味到可笑。
就算他将他们的执念激到最大,把他们溺死在幻境中,也得不到多少养料。
魔主咂了一下嘴,露出一点饥渴和不甘的神情。不管怎么样,也算聊胜于无吧。
只要他能一个个磨死这群该死的修士,突破这里的封锁,外面才是他的天下!
“这些都没什么好看的。哦对,你想看看你兄长吗?”魔主终于勉强起了点兴趣,“你想不想看看,他心里藏着什么样的龌龊或者软弱?”
谢眠的手指死死攥紧在刀柄上,听着他如同议论什么玩物一般,谈起自己相识的同伴,谈起那些为了云渺,将生死置之度外的前辈。
魔主舔了舔嘴唇,眼睛亮起来:“我闻到了你的愤怒。”
谢眠闭上眼睛,指尖仿佛掐入手心。
不知何时,他怀里那只金雀已经飞了出来,就停留在他肩上,一双眼睛冷冷地看着面前的魔主。
“原来你有一句话没有骗我。”谢眠终于冷静了下来,他睁开了眼睛,看向平静的湖面,“你确实就在这汪湖水下面。只不过,我若相信了你就是我的同伴,对周身同伴毫无防备,踏入其中,就会被你轻易溺死。”
就在刚刚的时候,他已经将四周都探查殆尽,并无发现什么奇特之处。
更重要的是,谢眠突然想明白一件事,魔主既然是浊气所凝,那浊气最重的地方,自然就是魔主的所在。而魔主从未真正离开过这湖水左右,也映证了他的猜测。
魔主脸上的笑有一瞬间的收敛,但很快又重新挂回脸上。他歪了歪脑袋:“哎呀,又被你发现了。”
魔主索性承认了:“是啊,我就在那汪湖水下面。那又怎么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