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尼斯的理由很充分,神殿现在的制度已经有点跟不上泰锡的发展,很多时候显得落后,尾大不掉。
其他神官年纪大一点,求稳,并不是特别希望改变旧制度。但是美尼斯直接拉来白布,列出一二三弊端和未来可能导致的后果,神官们哑火了。
改革的原因列出来,改革的好处列出来,可能导致的坏处也列出来,丝毫不隐瞒,只需要神官们自己判断。
总觉得这一套哪里见过?
之后神殿方在十几条意见里通过了四条,他们觉得可以先看看改革后的效果。
美尼斯参考了云泽的绿云城三年一次官吏考核的制度,要求神殿任职人员进行三年一次的文化考核和政绩考核。因为全国范围很大,所以走库里主神殿负责分神殿,分神殿负责地方神庙的路线。出了问题,除了找本人,还找上级,施行上级责任制。
地方神庙结构调整,除了负责祭祀、祈祷、调节纠纷的主祭司,必须再配备一个医疗专职的祭司和一个律法专职的祭司,一个祭司带两个学徒。
新规则规定,祭司学徒出师之后,先去别的偏远城市试用三年,再次合格分派到地方神庙就职。就职地方不得和师父的神庙相邻,不得是老家。神庙所属土地,四层收入作为祭司的工资,另外六层用于救济村里孤儿和无人赡养的老人,擅自挪用定为贪污和渎职罪。
全国筛查非法神庙和巫师,也就是非官方神祗的庙宇和邪教祭司。如果遇到这类非法祭司传道,直接打成间谍。
美尼斯老早看乡间非法巫师、与地方豪强沆瀣一气的祭司和整日不干正事渎职的祭司不顺眼很久了,如今新官上任三把火,不烧得他们哭爹喊娘不算完。
他三年游历回来就在想这件事,为什么神殿很多制度模模糊糊有无数漏洞可钻?为什么神殿行事纯以道德判断评论,而没有具体的法规约束?为什么那么多的祭司,学徒的时候勤勤恳恳,一旦转为正式祭司就开始懈怠和渎职?
云泽有一句话让美尼斯记忆深刻:“人天生就懒惰、贪心、凶恶,把一个人放在管理者的位置上,却不给他任何约束,他就会很快像是夏日的生肉一样腐烂发臭。这世上有那种不受利益诱惑,不被强权威胁的圣贤,他们不是心里没有贪念、恶念,而是他们自己给自己加了束缚,时时刻刻约束自己,审视自己。但我们大多数人不是圣贤,那就需要规矩来约束。”
神殿需要更加严格详细的规章制度和惩罚措施。
这一次美尼斯提出来的很多方案只通过这四个,他明白这些大神官的意思,担心变动太大引起动荡。
他并不气馁,二代大神官至少有三人明白和认同他的理念,而三代大神官,基本都是云泽教导出来的学生,在云泽的别院居住和学习了好几年,他们的想法只会更加贴近美尼斯。
因为云泽本人在生活中就很喜欢制定很多规章制度,有详细的惩罚奖赏措施。小祭司们很习惯这种环境,所以他们可以接受。
新的制度很快通过信件传送到各地,库里本地知道的祭司更早。
祭司三年考核和连坐制度给了下面那些以为成了祭司就以为高枕无忧的人极大刺激,他们跑到老神官面前哭诉。
然而沉迷制定年月日标准的老神官连面都没给他们看过,就丢下一句:“此事由美尼斯负责,他说的,就是我说的。而且既然是全部大神官商议通过的,那便是确定的事,于其找我,不如回去好好学习一下如何做祭司。”
在这些祭司的怨念里,在失意者的哭声里,云泽和美尼斯定好的日子到来了。
那一日天还是黑的时候,云泽睁开眼,他从床上坐起来,呆呆坐了好几分钟,突然想起,啊,今天是结婚的日子。
他爬起来,掀开帘子,从衣柜里拿出熏过的衣服。
棉布的材质,染得十分饱满均匀的红色,这种红非常温和,像是远处的火焰一样温暖。衣服的表面有着美丽的刺绣:山川日月、花草鱼虫。
他穿好了衣服和鞋子,摇了摇铃铛,阿梅领着侍女捧着水盆和毛巾进来。云泽注意到她们也都换了一身新衣,脸上抹了胭脂,很美丽。
门又打开,已经穿戴好的美尼斯走进来。明明每天见,连睫毛几根都数过,但这会儿云泽看到他,却觉得难为情起来,问:“你怎么来了?”
“为殿下束发。”美尼斯理所当然地说。
阿梅等人带着笑退下,房间里就剩下云泽和美尼斯两个人,烛火的光闪烁,他们的影子也闪烁。
美尼斯走过来,他单膝跪在云泽面前,低头亲吻手背:“殿下,我很高兴。”
云泽脸上燥热,他伸手推开他:“不要那么肉麻,我的天,你弄得我都紧张了。”
“我能为殿下唱歌吗?我想为殿下唱歌。”
泰锡的男男女女,歌舞天赋仿佛是刻在基因里,他们最喜欢用歌声表达自己的爱情。美尼斯一贯严肃正直,却在云泽面前成了一个普通的追求者。
他弹着琴,哼唱着一个即将结婚的男人,是如何辗转反侧一夜难眠,是如何思念他的心上人,是如何见着花朵就想到爱人的脸颊,看到蜜就想到心上人的嘴唇。
云泽托着脸听他唱情感,两个人几乎都要忘记了时间的流逝,直到阿梅再一次敲门。
“殿下,再不佩戴冠冕就来不及了。”阿梅有些无奈,又有点为殿下高兴。就算已经这么多年,殿下两人依旧把每日都过成了热恋期,好像永远不会腻一样。
美尼斯亲亲云泽的鬓角,为他扎了一个虾尾辫,然后给云泽带上属于神子的桂冠。
黄金的底,镶嵌了云朵形状的白色贝壳,上面用橄榄石、祖母绿等绿色宝石做出叶片,然后用红色的宝石制作花瓣,中间点缀以天然的金色珍珠。
阿梅捧来一套的首饰,全都戴上了,最后才披上精美的用金线绣着星辰的披风。
“这一套得是十多斤。”虽然头上的桂冠已经被固定住,云泽还是不敢随便点头,怕金冠掉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