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当她来到晋国公府门外,等待她的,却是门梁上飘荡的“奠”字的白灯笼。
秦宁之心神俱裂,在这炎热的三伏天里,却仿佛如坠冰窖,全身冰凉。
她的身子晃了晃,她想努力撑住,可最终还是跌坐在了地上。
所有的信念,所有的坚持,仿佛都在这一刻崩塌了。
周围的一切都变得灰暗,再也看不见任何色彩。
她想要放声大哭,可眼泪却像是流干了一般。
“顾景元,这就是你惩罚我的方式吗?你用你的一条命来让我后悔,可是我告诉你,你错了,我不会后悔的,我绝不会后悔的,我会很快忘了你,然后嫁人生子,将你忘得干干净净!”她的眼神突然变得癫狂起来,她握紧双拳,修得漂亮的指甲直接嵌入了血肉里,可她仿佛不会痛,扯着唇努力笑着道:“顾景元,我不会后悔的!你若想让我后悔,不应该用这种方式,你应该风风光光地迎娶一个大家闺秀,生几个漂亮可爱的孩子,你应该一生都过得骄傲顺遂,你应该用你的幸福告诉我,失去了你是我的损失,只有这样,我才会后悔,你明白吗?!顾景元,你真是个傻子!”
“可是除了你,我又怎么会娶别人?”身后,突然传来了一道声音,带着特有的疏离淡然,可是秦宁之却听得出,这声音里,流露着掩饰不住的温柔情深。
秦宁之震惊地转过身去。
那人一袭白袍,眉目如画,气质卓然,他逆着光,对她缓缓一笑。
“宁之,嫁给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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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五十八章 大结局(七)
秦宁之浑浑噩噩地站起了身,又浑浑噩噩地跟着顾景元来到了晋国公府外的偏院内。
直到关门的声音响起,秦宁之才骤然清醒过来。
她坐在雕花红木椅上,看着面对的顾景元,犹如置身云端,满满都是不真实的感觉。
“你,你怎么会……”她张了张嘴,声音都失了真。
顾景元在她面前坐下,声音里有着淡淡的忧伤,“是我祖母过世了。”
他是指晋国公府门外悬挂着白绫和奠字灯笼的事情。
秦宁之愕然,一下子惊醒过来,“怎么会?”
顾老夫人只是痨病,她后来帮她治好了,这才两年时间,怎么这么突然?
“不过是权益斗争的牺牲者罢了。”顾景元勾起唇角,自嘲道:“在他们眼里,至亲的命如何比得上权力地位?若不是我命大,怕是你也再见不到我了。”
秦宁之的心“咯噔”一跳,才想起来自己今日来所谓何事,她脱口道:“你到底出了什么事?为什么会突然与国公府决裂?又为何会被刺杀?顾老夫人的死难道也与这件事有关吗?”
顾景元并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而是看着秦宁之,轻声道:“你可记得我们分别的那天吗?你问过我的那句话?我始终铭记于心,日日夜夜都在反复思量,我迷茫过犹豫过,不知该如何取舍。直到祖母跟我说了一句话,我才明白过来,我想要的,到底是什么。”
听了他的话,秦宁之心里说不出的复杂滋味。
她垂下眸,不知道该如何回应他。
她当时确实是太恨了,才会说出那样一番话,逼他做出一个选择。
可是在金陵这一年多来,她时常想起这件事,只是心境不同了,看事情的角度也不同了。
父亲的死,真要论起来,也只是太子一人的错。因为哪怕誉王和晋国公安分守己,只要太子怀疑锦衣卫,父亲还是会被利用,还是会死。
在这件事中,晋国公府唯一的错便是顺水推舟,枉顾无辜者的性命,可是秦府跟晋国公府毫无瓜葛,他们又凭什么为了秦府与太子交锋?这世上没有任何一个人会为了无关紧要的人和事损害自己的利益,更何况是有着狼子野心的上位者呢?
不过是她自以为是,把自己在顾景元心里看得太过重要,所以在得知事情的真相后,才会感到背叛和绝望。
实际上,上一世的时候,是她死皮赖脸要嫁给他。而这一世,他已经为她付出了太多。
至少,他保住了父亲的性命。
所以,她并没有资格怪他。
“我没有资格逼你做决定,也没有资格恨你。父亲的事,你已经帮了我很多,虽然我无法认同你为誉王和晋国公府做的那些事,但是,我欠你一句谢谢,谢谢你救了我父亲的性命。”秦宁之抬起头,眸中充满了愧疚,“并且,我还欠长宁一句抱歉。”
“我没有怪你。”顾景元突然伸出手,将她揽入了怀中,“长宁也没有怪你。当时的你一定很痛苦吧?是我错了,是我没能理解你。”
秦宁之的脑子瞬间懵了,怔怔地被他抱在怀里,不知该作何反应。
顾景元用力抱紧她,撷取着她脖颈的香气,过了许久,才沉沉地开口,“宁之,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
他说话间的热气喷洒在了她的脖颈之中,这样亲昵的动作,叫秦宁之的心狠狠一颤,泪水不知为何就模糊了眼眶。
她没有推开他,只是闭上眼睛,任由眼泪从眼眶滑落,“我们,还回得去吗?”
事情发展到了今天这一步,她不再是城北秦府的四姑娘,他也不再是晋国公府未来的希望,他们早已经不是当初认识时的模样。
他们,岂是说回去就能回得去的?
“你相信我,这一次,我一定不会再让你伤心难过了。”顾景元更用力地抱紧了她,想给她承诺,也是给自己力量。
秦宁之没有回应,过了许久许久,她才缓缓伸出手,环抱住了他,“嗯,我相信你。”
这一次,她选择顺从自己的心。
无论将来会怎么样,无论他们是生是死,她都会相信他。
因为他已经为了她和誉王闹翻,和国公府决裂,甚至差点丢掉了性命,她还有什么好清高的呢?
天知道当她以为他死去的那一刻,她的心也死了,天崩地裂也不过如此。她欺骗了自己那么久,却还是骗不了自己的心。
既然如此,那便随心而为吧!
顾景元似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松开秦宁之,又惊又喜地看向她,“宁之,你,再说一遍?”
秦宁之嘴角含着微笑,“我说,我相信你,以后不管事情会发展到什么地步,我都会陪你一起面对。”
无论是誉王是势力,还是太子的爪牙,她都不会退缩不会害怕。
顾景元的脸上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笑容。
他还没来得及说话,秦宁之已经踮起脚尖,轻轻吻上了他的唇。
“景元,将来的路,我陪你一起走。”
两个人又互诉了一番衷肠,顾景元便让手下带着秦宁之离开了。
他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在这之前,他必须要保证秦宁之的安危。
临行前,他轻轻握住了秦宁之的双手,“原本是想在一切都办好后再去找你的,可谁知道出了事,以为自己快要死了,便想着最后见你一面。好在我命大,化险为夷,如今又与你互通了心意,这心里的一块大石便也落下了。所以,我要去做我真正要做的事了,在这之前,你只需要再金陵城等着我便好。到时候,我一定会用八抬大轿迎娶你过门。”
秦宁之则紧紧攥住了他的手,眸中泪光闪烁,可饶是心里再紧张再不舍,她还是轻轻点了点头,道:“我相信你,我相信你一定会用八抬大轿迎娶我过门,在你来之前,我会一直等你,一直等下去。”
马车,缓缓地启动了。
秦宁之掀开车帘,与他挥手道别。
马车逐渐向前驶去,黑暗中,他的身影也渐行渐远。
庆历十二年,冬,皇帝病重,远在北地的誉王突然拥兵造反,与晋国公里应外合,率领骑兵五千二百人,从北地直攻紫禁城,史称上元事变。
庆历十三年,春,皇帝病重驾崩,太子继位,改国号为承兴,亲自挂帅,前往北地诛杀反贼。
承兴元年,秋,誉王被新帝斩杀在马前,士兵皆伏诛,晋国公携夫人畏惧自杀,他的一双儿女却趁乱潜逃,不知去向。由此,打了整整两年的上元之战,终于得到了平息。
承兴二年,春,新帝大婚,立一平民女子为后,并大赦天下,举朝哗然。
野史记载,皇后乃是先帝后妃,可不受宠爱,于一日在御花园内与当时还是太子的新帝一见倾心,故为其守身如玉,甚至毒杀了先帝。
承兴二年,四月,金陵城的樱花树上开满了一簇簇粉嫩的樱花。
一家医馆门口大排长龙,前方,一个身穿月白色长衫,笑容恬静的女子在温柔地给病人问诊。
她的身边站着一个大着肚子的少妇,和一个清俊的少年,在她的吩咐下给这些病人拿药。
“文哥儿,这些药抓一下。”在看完前一个病人后,女子一边将药方交给身边的少年,一边头也不抬道:“下一个,什么病症,详细告诉我。”
“相思病,想见一个人,想得心脏都疼。”她对面的人轻声答道。
女子的身子明显一僵,好半响才不可思议地抬起头来。
她对面坐着的,是一个二十出头的男子,墨发如丝,随风飘散,脸庞如玉石般的莹润剔透,眉目如画,眸若星辰,叫周围一干女子都不由得看痴了。
“宁之,我来接你了。”男子站起身,朝对面的女子伸出了手。
四月的阳光温柔和煦,一阵微风吹过,树上的樱花簌簌飘落,女子看着对面逆光下朝她温柔笑着的男子,泪水模糊了眼眶。
顾景元,我终于,等到你了。
历时两年,这本书终于完结了,感谢一路陪伴我支持我的读者朋友们,并且还要跟你们说一声抱歉,让你们追了这么久。
写这本书的时候,小安发生了很多事,可以说这本书见证了我人生中最重要的几件大事,包括初恋失恋啦,失业啦,结婚啦,升职啦等。我告诉编辑我终于要完结的时候,编辑还和我开玩笑说:真的不容易啊,这本书也算是命运坎坷了。
哈哈,不过不管怎么说,这本书终于要完结了,后面呢,还会陆陆续续出一些小番外供大家消遣。
最后,再一次感谢可爱的你们,爱你们,我们下本书见!我想,我不会再这么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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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顾景元——沉默的爱(一)
番外:顾景元――沉默的爱(一)
庆历十年,六月,是晋国公府顾二公子的大婚之日,他迎娶了城北秦府的四姑娘为正妻。
这场婚事,令全盛京城的百姓扼腕痛惜,都觉得是一朵鲜花插在了牛粪上。
当然,这里的鲜花指的是顾二公子,牛粪才是秦四姑娘。
顾二公子惊才绝艳,出身高贵,深受皇上赏识,是这盛京城里所有未婚姑娘的梦中情人。
可秦四姑娘是谁啊?她不过是一个粗鲁无礼,刁蛮无状,脸皮堪比城墙厚的白眼狼!
他父亲在战场上用生命换来了子孙后代的荣耀,却被她利用借此来嫁给顾二公子!
晋国公府推脱不得,对她恨得是咬牙切齿,只怕她父亲在天有灵,也要被这个不孝女给气死了!
夜深了,天上的星子只有几颗,挂在如幕布般漆黑的天镜上,格外的寂寥惨淡。
今日是顾景元的大婚之日,可晋国公府内却没有一丝一毫的喜悦之情,反倒像是死了人一般哀恸沉重。
晋国公夫妻面无喜色,周围众人也是神色难看,眼睁睁地看着顾景元与秦宁之行了夫妻之礼,来宾无不扼腕叹息。
想当年顾景元意气风发,可是拒绝了长公主的美意,如今,如今却娶了这样一个女人,真是世事无常,造化弄人啊!
礼毕后,新娘被婢子搀扶着回了新房,大厅内只剩下顾景元穿着喜袍,面对着朝他投来同情目光的众人。
“二哥,想开点,我听说新娘子长得还算标致。”三房的五少爷见他神色淡淡,看不出一丝喜色,便上前轻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