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菱答应了,却步退了出去。
晌午薛云霖果然没回家,就连青墨和洗砚两人也没回来,嘉宜心里有些担心,不过回头一想,真要有什么事情,肯定青墨和洗砚两人之中的一个人已经回来报信了,如今他们没回来,那就是说薛云霖应该没什么事情。只是,他在出门之前,自己曾经嘱咐他早些回来,不要在街上流连,可他一出去就跟脱了缰绳的马儿一样,把自己的嘱咐全给忘了。想到这一点儿,嘉宜撇了撇嘴。
直到日头偏西,薛云霖才回家了,满面是笑不说,嘴里还带着酒气。
嘉宜迎上前去为他脱掉外袍,闻到他身上的酒气,就问他这是到哪里去喝酒去了,不会是到镇子上的酒馆去喝酒了吧?
薛云霖见嘉宜嘟着个嘴|巴,就伸手去握一握她的嘴,戏谑道:“让为夫瞧瞧,是不是可以挂上一个油瓶了?”
嘉宜一推他:“去!”
薛云霖又凑过来,拥着她,到窗下的透雕罗汉榻上坐下,然后嬉皮笑脸问她:“是不是我没回来陪你吃晌午饭你就不欢喜了?又或者说因为我没有听你的早些回家,你就这样了。”
嘉宜抬头望着面色莹润如玉俊美无俦的丈夫,无声地笑了。
她就知道聪明的丈夫一准会猜到自己的心思,尽管佩服他智商如此高,可是另外一方面又觉得他太聪明了,让自己一点儿秘密都藏不住有点儿不得劲儿。
“看吧,让我猜着了吧,哈哈!”薛云霖看起来非常愉快,情绪很高。
嘉宜瞪他一眼,这才老实承认都被丈夫猜着了自己的心思,然后问他今儿一日去干什么去了,务必老实回答。
薛云霖应声好,将下巴搁在嘉宜的头顶轻轻摩挲着,和煦道:“今日真是黄道吉日,我从咱们宅子里出去,在这镇子上闲逛,一面看这镇子上的人还有一些卖东西的店铺,然后在一家茶铺驻足了。你也晓得一个城镇里面茶铺和酒肆是消息最灵通的地方,所以我就进去要了一盏茶,和里面的茶客攀谈起来,向他们打听这镇子里谁家要雇教书先生的……”
说到这里,薛云霖故意卖关子了,推说口渴,让嘉宜给他倒上一碗茶他才继续说。
嘉宜笑着睨他一眼,亲自起身去给他倒了一碗茶来,在一边坐下问他:“然后呢,然后就打听到了?”
薛云霖喝了两口茶,抹了抹嘴边的水渍继续道:“的确是打听到了,有茶客对我说,镇子东头的魏员外家要雇一个私塾先生,教他家的几个孩子。我听了就谢了那茶客,帮他把茶钱给了,接着去访那镇子东头的魏员外了。那魏员外家也不难找,镇子东头最大的那间五进大宅就是。到了门上,我向守门的奴仆自报身份,说是来应聘他家西席的。那守门的奴仆见我一副斯文人的摸样不疑有他,就让我等会儿,他进去向他员外禀告了,再请我进去。”
说到这里他略微停顿一下,才又接着说:“……我等了一会儿,那守门的奴仆去而复返,请我进宅子去见他家员外……那魏员外是个五十开外,须发花白,有一张圆胖脸的老者。他上下看我一眼,问我可有功名在身,我跟他说正在考童生,但也教过几个小儿,自忖能够教他家的孩子。他听我说话,就问我是不是不是本地人士,似乎扬州话说得不地道。我就说我的确是从北边来的,老家是扬州人,才在这镇子上安家,因为在家觉得闲得慌,所以想出来做个私塾先生打发无聊的时光。他就问我是不是才在镇子西头买了黄富户老宅的那一家人。我说是,他听了就点点头,觉着我靠谱,便拿出书本来考我。当然,他是考不倒我的。小半个时辰之后,他把能考的都考过了,就点头了,认为我并没有自夸,的确还算是饱读诗书的人了……”
嘉宜:“所以他就请你做西席教他的孙子们了?”
薛云霖摇头:“他是要请我教他的两个儿子。”
“两个儿子?霖郎方才不是说这个魏员外已经五十开外了吗?怎么还有几岁的儿子?”
“说来话长,这个魏员外先前有一妻,十年前死了,只给他留下一个女儿,已经嫁出去了,后来魏员外新娶了一个女子做填房,这后来做填房的女子给他生了两个哥儿。大的哥儿今年八岁,小的才六岁。先前教他们的先生今年老家有事情,十数日前就辞了西席回老家了,魏员外便重新给两个儿子找先生,之前来过两个,魏员外觉得他们腹内并无什么墨水,连他考的学问也答不上来,就没有聘他们。魏员外说必要给儿子找真才实学的人教才行。”
“所以,他就聘请你了?”
“是啊,我们言谈甚欢,晌午他就留我在他家里吃饭,席间我们喝了些酒。吃完晌午饭,他就带我去看他的两个小公子,然后让他们叫我先生,说自此以后就叫我教他们了,并说让我安排好了家里的杂事就去他那里教两位小公子。至于束脩是一年二十四两银子,四季各两套衣裳,管饭管住。当然,我跟他说我每日要回家里去住,因为家里还有娘子。”
“嗯,若是平常人家,你挣的银子也够养活妻儿了,这魏员外也大方,只是估计他也是晓得你不缺银子的,所以才把银钱给得多些。就如同赌徒说的那句话,钱是胆,越有钱,越要赢钱。”
这话倒把薛云霖逗笑了。
嘉宜见他一扫前两日的郁闷神情,倒也觉得不说挣多少钱,就是这样有事情干,丈夫的心情愉快也挺不错。
接下来她问薛云霖打算什么时候去魏员外家做教书先生。
薛云霖道:“我跟魏员外说定了后日就去,我们才来此地,我都没怎么陪你。”
嘉宜闻言笑:“正好,小柳儿提议让我去扬州城里逛一逛,再找家灵验的庙宇拜上一拜。”
薛云霖挑眉:“哦,为何要去拜?难不成是要去拜送子观音?”
嘉宜一听简直愣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不满地推薛云霖一把:“霖郎,你能不这么聪明好吗?我真是觉得有压力啊。”
薛云霖嘿嘿一笑,说:“其实,娘子,我觉着拜送子观音也无用,还不如我们两个多攒把劲儿……”
一边说话,薛云霖就过来拉着嘉宜往内室去了。
嘉宜羞涩:“这会儿还没上灯,你就……会不会早了点儿?”
薛云霖头也不回,说:“不早,不早,这会儿正巧……”
好吧,为了以后的日子能够有孩子抱着打发寂寥时光,嘉宜也只得配合丈夫,两人加紧造人了。
次日,薛云霖叫了秦伯和胡嬷嬷到跟前来,说他要带着嘉宜去扬州城里逛一逛,顺便去灵验的庙宇拜拜菩萨,保佑他们诸事顺遂。
秦伯便说让他带着几个小厮和护院陪着薛云霖和嘉宜去,胡嬷嬷则是在家里守着。
“也好,就这么办吧。”薛云霖答应了秦伯,随即跟嘉宜往外走,小柳儿和向菱跟在后头。
出了宅子,薛云霖和嘉宜上了自家的马车,秦伯坐后一辆马车,小厮和护院则是骑马,一行人往扬州城里去。
从青柳镇到扬州城不过三十里路,马车跑上小半个时辰也就到了。
这一次到扬州城里,嘉宜的心情和上次在扬州城里的那间客栈呆着完全不同。当时她跟丈夫坐了一个多月的船到此地,一切都没有安定下来,只觉得又疲倦又担忧,整日在客栈里呆着,也没有出去看过繁华的扬州城是什么样子。
现在呢,一切都安定下来了,薛云霖也有事情做了,嘉宜也觉得有了一个家,所以心情轻松,看着繁华的扬州城的景致也颇为有兴致。
下了马车后,两夫妻如同平常百姓人家的夫妻一样,并肩在街上走着,只不过嘉宜还是戴了纱帽,把面容给遮住了。
一路上,两人走走停停,看到什么稀奇好玩的东西也凑上去看热闹,还有林林总总各色的江南小吃,嘉宜也很感兴趣。于是两个人一路吃喝,把嘉宜看上的小吃都吃了个遍,以至于到晌午的时候,一行人进饭馆子里面去吃饭,他们两个竟然是一点儿酒饭都吃不下,主要是吃那些小吃都吃饱了。
秦伯等人倒是用了饭,饭后喝了一会儿茶,就起身陪着薛云霖和嘉宜去了扬州城里面的伽蓝庙,据说这庙里面的菩萨极为灵验,特别是那送子观音更是有求必应。
嘉宜听了高兴,便由小柳儿和向菱进庙去拜送子观音。
秦伯和薛云霖等人就在庙里的大雄宝殿那里等她。
谁想不一会儿,向菱匆匆忙忙地跑了来禀告薛云霖,说是在送子观音跟前,有人欺负她家少奶奶,请他们速去帮忙。
☆、第116章
“什么?”薛云霖一听就急了,立即带领秦伯和几个小厮护院跟在向菱身后去离此不远的送子观音殿。
等他们一行人到达那里的时候,只见殿外围着许多香客,把出口都堵住了。
秦伯一挥手,让护院上前去分开人群,自己再陪着薛云霖一起走进殿内。
薛云霖一进去就见到一个满头珠翠的年轻女人正让手下的婆子和丫鬟在那里推搡嘉宜,旁边还有人意图伸出尖尖的指甲去抓挠嘉宜,只不过没有得逞,因为小柳儿挡在嘉宜面前,正在拼命的予以还击,饶是如此,她的头发也被那些人给抓乱了,看起来非常狼狈。
“住手!”薛云霖大喝,然后让跟着走进来的小厮和护院去把些围着嘉宜和小柳儿的丫鬟和婆子拉开。
薛家的小厮和护院也顾不得男女大防,走上前去粗鲁地把那些发疯围攻嘉宜和萧柳儿的丫鬟和婆子们拉开,接着护着她们两个走到薛云霖身边。
薛云霖把嘉宜拉到跟前,问她有没有事儿,伤到哪里没有?
嘉宜摇摇头,说幸好小柳儿挡在她跟前,不然她就要被那刁奴手上的人给伤着了。不过,小柳儿的手和脸却被她们抓出了几道伤痕。
“刁奴?”薛云霖听了不明所以地问。
嘉宜随即低声说:“那个满头珠翠的女人就是当年你到何家后门来讨饭,打落我手中的粥碗的丫鬟秋谷,后来她跟她爹娘被我姑姑处罚了,赶出了何家,听说是赶到何家乡下的庄子上去了,不曾想,今日在这里遇到了她……”
她话未说完,那个满头珠翠的年轻女人已经尖着嗓子嘲笑薛云霖这些大男人欺负弱女子,还说女人跟女人闹架,大老爷们儿来搀和算是怎么回事。
薛云霖闻言愤愤地瞪她一眼,道:“你们以多欺少欺负我娘子,还得理了?我是他相公,若不帮她,难不成就由得你们猖狂?哼!”
说完一甩袖子,揽着嘉宜的肩膀护着她往送子观音殿外走。
小柳儿,向菱,秦伯等人随即跟上。
“姨娘,您要是不解气,奴婢这就出去把外面的娄七他们叫进来拦住他们。这可是在扬州府的地面儿上,您是老爷最|宠|爱的姨娘,谁敢给你气受?”一个管事婆子摸样的女人在嘉宜等人离开后忙凑到韦姨娘身边去讨主意。
韦姨娘咬咬唇,说不必了,不过,她可以出去叫娄七派人去盯住嘉宜等一行人,看他们住在哪里,是否是回乡探亲?
“是,奴婢这就去安排。”那婆子答应了,转身挤出人群往外走。
嘉宜此刻跟着丈夫一起出了珈蓝庙,上了马车才把刚才在送子观音殿内发生的事情对他说了。
她说,她由小柳儿和向菱进了送子观音殿,才拈香拜了起来,旁边就过来了一个满头珠翠的年轻妇人撞了她一下子,一下子就被她撞倒了。
嘉宜爬起来看向那女人,说别挤,送子观音也不会因为谁在前面拜了就给谁送儿子。
不想,那年轻女人听了这话就说嘉宜嘴毒,咒她生不了儿子,旁边的那些丫鬟和婆子们便涌上来朝着嘉宜骂,什么不好听的话一瞬间都冒出来了。
不一会儿,那些丫鬟和婆子在那年轻女人的授意下就动上手了。一边的向菱看这情况不对,就忙去向薛云霖等人报信儿了。
在跟那年轻女人吵嘴的过程中,嘉宜听她说出来一句:“章朵儿,没想到你也有今日,我们可是故人,京城离扬州这么远也能再相见,你说是不是特有缘分?”
仔细打量了那满头珠翠的年轻女人一番,嘉宜一惊,认出来这人是谁。
这个人不是当初被自己姑姑赶出何家的秋谷吗,虽然过了七八年了,秋谷的容貌也已经大变,可她始终是个尖下巴,声音也尖,眉目大部分没变。盛妆之下,她看起来十分妖艳。
旁边的丫鬟和婆子们也叫她姨娘,还说嘉宜竟敢惹着知府的九姨娘,是不想活命了等等。
嘉宜这才明白原来当年的秋谷如今已经成了扬州知府的九姨娘了,这个扬州知府她听薛云霖说过,说他姓蒋,单名一个琰字,是个五十多岁的官儿。如今听到那些攻击她的丫鬟婆子说什么九姨娘的话,又见秋谷浓妆艳抹,打扮得十分妖艳,可知道这个蒋知府是个好|色的,不然也会娶了九个姨娘了。而从眼前的秋谷如此嚣张跋扈来看,她也想到了估计九姨娘如今正受蒋知府|宠|爱呢。
在马车上,薛云霖听了嘉宜的话之后道:“那恶奴如今做了蒋知府的姨娘,便趁势欺负你,实在是可恶。方才我不想跟她一个女流之辈计较,若是个男子,当然要叫薛家的护院将她一顿好打。”
嘉宜虽然高兴丈夫维护自己,可是也知道现如今不合适让别人知道她和丈夫在扬州,随即说:“算了,我们现如今隐姓埋名,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哎,今日看来也不是黄道吉日,竟然遇到了秋谷那个刁奴,如今她毕竟是蒋知府的九姨娘,算是地头蛇,我们即便是强龙,可也犯不着跟她结怨。霖郎,咱们今日就不要回青柳镇了,暂时去找家客栈住,半夜再回青柳镇去吧。”
薛云霖问:“你是担心秋谷会派人尾随咱们,然后报复咱们?”
嘉宜点点头,又说:“以后咱们尽量少进扬州城好些,免得无端惹上不必要的麻烦。”
薛云霖:“好,就依娘子。”
随后,薛云霖叫了秦伯过来,把嘉宜的话对他说了,让他去安排一间紧邻着大路,又有后门的城郊的客栈住下,然后明日半夜过后再回青柳镇去。
秦伯答应了,便去安排了。
却说先前何家的丫鬟秋谷,如今的韦姨娘其实也知道嘉宜嫁给了薛家的四公子,也就是当今的状元郎。
这也是她在看到薛云霖之后只敢在嘴|巴里说些讥讽的话,并不敢再让人动手的原因,只是这些年来她切齿痛恨的人出现在了扬州,她自然是想报复她的。
所以在薛云霖带着嘉宜走之后,她派了人去尾随薛云霖和嘉宜一行人,想知道他们是在扬州是否长住,如果长住的话,她定然会想法子让嘉宜不好过。现如今,她可是老爷最|宠|爱的姨娘,只要她再给老爷生下个儿子,老爷就会什么都听她的。
当年她被何家赶出来之后,在何家的庄子上呆了一年多,就被发卖了。
她被卖到南边来,被当成“扬州瘦马”陪训,最后他主子把她献给了来扬州上任的蒋知府,凭借她这些年学的那些邀|宠|的手段,她很快就得到了蒋知府的|宠|爱,其她的那几个姨娘都被蒋知府抛到了脑后,现如今的蒋知府对她是言听计从,就图她把他这个老男人伺候得舒服。
她手下的管事婆子叫去跟踪薛云霖和嘉宜等人的娄七跟着到了扬州城郊的一座客栈,在嘉宜等人歇下后,他也跟着进去要了一间房住下。
估计他也没想到跟踪的人半夜会动身离开客栈,等到次日一早起来在楼下吃早饭,半天没看到嘉宜等人,就问跑堂的小二,昨晚住进来的那一对年轻夫妻和仆人们呢,难不成还在睡吗?
小二告诉他说那些客人半夜说有急事退了房已经走了。
娄七一听忙追出去,这间客栈前后都有大路,他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跟着的那些人去了哪里,随即进客栈去问那小二和店老板,问他们可知道昨晚嘉宜等人往哪里去了。
店老板和小二看他生得满脸横肉,都把他当成了恶人,谁敢跟他说嘉宜等人去了哪里,俱都说不知道。
娄七跺脚发了一通牢骚,没办法只得回去对韦姨娘说他跟人跟丢了,那一伙人太狡猾,半夜退了房溜走了,现如今也不知道去了哪里了。
韦姨娘听了当然是狠狠骂了娄七一顿,不过她还是不死心,于是接着吩咐娄七带着手下的喽啰好好在扬州以及周围的镇子打听嘉宜等人。在她心中,她暗自觉得奇怪,认为嘉宜和薛云霖大可不必要甩开跟踪他们两夫妻的人。毕竟他们两个一个是薛首辅的四公子,一个是忠诚侯的女儿,根本就不应该躲着她这个蒋知府的姨娘的。毕竟无论是薛首辅,还是忠诚侯那可是比蒋知府的品级高多了。可他们却要甩掉娄七,神秘离去,这里面到底会有什么猫腻呢?她心里一下子感兴趣起来。
薛云霖和嘉宜带着身边的仆从半夜离开扬州城郊的客栈,下半夜丑时初就到了青柳镇的家中,胡嬷嬷迎着他们,说她正担心着呢,不是说好了去扬州城里逛一天就回来的吗?都到晚上了,可都不见他们回来,她心里非常着急,连觉都不敢睡。这会儿见他们回来了可算安心了。接着她问秦伯,可是遇到了什么事情。
秦伯说明日再说,这会儿不如安排丫鬟给做些饭食吃,吃了好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