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难的时候,各人自顾不暇,永定侯死了,又无人帮扶,安家扶持下的小朝廷哪里还会把永定侯夫人放在眼里,逃到谷县时,永定侯夫人一家落在后面没跟上,结果连县城也进不去。
眼下,小朝廷为了防着沈拙这边的细作,谷县的大门日夜紧闭,谁也不得进出,永定侯一家进不了城,又回不了京城,只得窝在这小镇上苟且偷生,这些人出生富贵,又不事生产,在客栈住了个把月,身上的银钱花费得差不多,谁想正当他们山穷水尽的时候,永定侯夫人撞见了寻夫的顾三娘。
这真可谓是瞌睡来了有人送枕头,如今,沈拙带兵驻扎在秦县,想要不费一兵一卒困死小朝廷,她们一家子正发愁前途,要是抓到顾三娘,还用发愁谷县的城门不对她们打开么。
顾三娘沉着脸,她对永定侯夫人说道:“光天化日,你们想干甚么!”
永定侯夫人得意的笑了两声,她道:“好你一个犯妇,今日落到我的手上,包管你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
说话时,又从后院出来七八个人,这些人有男有女,想来都是永定侯的家人,他们将顾三娘团团围住,嘴里喊打喊杀,有个四十来岁的男人,他穿着一身看不出颜色的袍子,抚掌喜道:“好极了,拿住蒋妇,咱们在安太后面前就是立了大功。”
顾三娘冷眼看着他们,她道:“我劝你们莫做春秋大梦,我相公就在距离这里不远的秦县,你们抓了我,自问能跑得了多远呢?”
一时,围住顾三娘的这些人面面相觑,似乎当真被她的话唬住了,这时,外头的动静也引来了柳五婆,她见了眼前的情形,大惊失色,喊道:“你们想干甚么!”
顾三娘看见柳五婆出来了,暗叫不好,果然,永定侯夫人看到柳五婆怀里抱着小哥儿,指着她说道:“把她们也拿住,这个必定也是蒋家的小逆贼!”
永定侯夫人这边人多势重,三五个人粗壮的婆子不由分说就上前扣住柳五婆,小哥儿吓得张嘴大哭,顾三娘生怕伤着小哥儿,她瞪着永定侯夫人,说道:“你一个世家夫人,动手动脚的不怕丢了身份?有甚么事情只管冲着我来!”
永定侯这一家子目光短浅,满脑子想的都是抓她们去领功,哪里还会顾着脸面,倒是客栈的掌柜,看到这一大群人欺负两个妇人,说道:“还不快住手,你们在我店里打架生事,小心我报到里长那里去了。”
先前说话的那个男人,也就是永定侯之子赵季,他虎着脸恐吓店家:“我劝你们休要多管闲事,这两个妇人是朝廷要抓的反贼,包庇反贼可是要杀头的?”
小地方的人家,图的就是个温饱,只知道外面在打仗,又何曾认得哪一个是反贼,掌柜的被唬得不敢说话。
顾三娘后背惊出一身冷汗,她无论如何也没算准,半路竟会杀出一个永定侯夫人出来,那永定侯夫人叫人抓着她,又对赵季说道:“依着我看,咱们这就送顾氏去谷县见安太后,这鬼地方我早就待够了。”
永定侯夫人的话正合赵季的心思,这里离着秦县不远,他怕夜长梦多,正该早日离开为妙。
赵季打定主意要押着顾三娘去领功,自然也没再耽误,他凑足了房钱,又威胁店家不许将今日之事说出去,便急急忙忙带着家人前往谷县,可怜顾三娘,眼看就要和沈拙夫妻二人团聚,却不慎落入永定侯夫人手里。
永定侯一家子,主子仆妇共有二三十余人,自以为抓着顾三娘,就会重新过上好日子,也不知他们从哪里租来几辆驴车,为了防着顾三娘逃跑,有几个婆子牢牢盯着她和柳五婆。
他们这一行人,走了大半日路,停下来歇脚,这时,顾三娘听到小哥儿的哭声,她急忙站起来,望着小哥儿的方向,有个膀大腰圆的媳妇子见此,踢了她一脚,喝斥道:“给我老实点儿,不许东张西望。”
顾三娘忍着气,柳五婆带着小哥儿被押在另一辆驴车上,她放下身段,求道:“我的哥儿八成是饿了,你们让我过去给他喂一口奶罢?”
这媳妇子丝毫没有理会顾三娘的哀求,她横着双眼,说道:“少废话,再啰啰嗦嗦,看我不抽死你。”
顾三娘住了嘴,一双眼睛巴巴的朝着小哥儿看去,小哥儿大半日没吃奶,任凭柳五婆怎么哄,哭声也没停歇,永定侯府上有几位小姐,被小哥儿吵得不堪其扰,纷纷抱怨个不停。
永定侯之子赵季也被吵得脑仁儿发疼,偏偏连躲的地方都没有,他不耐烦的说道:“把这小畜生送到顾氏那里去。”
有了当家人发话,小哥儿很快被送到顾三娘身边,顾三娘拍了拍小哥儿,背过身子去给他喂奶,小哥儿吃到奶水,哭声顿时就停了。
趁着喂奶工夫,顾三娘看了送小哥儿来的年轻媳妇子几眼,路上她见这媳妇子一直跟在赵季身旁,别的仆妇都是走路,她却能坐上驴车,想必跟赵季关系不一般,于是开口问道:“你们是几时离的京,这一路走的还顺利么。”
起初那媳妇子不理会她,后来憋不住肚子里的苦水,愤愤的说道:“到处都在打仗,要是顺利的话,何至于落到这步田地。”
她们虽说生来是个奴才命,可也从来没吃过这等的苦头,当时跟着朝廷往南逃,起初主仆还有七八十人,后来逃的逃散的散,就剩下她们这几个。
“京城里的世家们,是都躲到城里去了呢,还是也有跟你们家一样,没能进城的?”
媳妇子回道:“有亲戚的投靠亲戚去了,像那没有亲戚的,跟安太后关系亲近就进了城,不痛不痒的,都不知道流落到何处了。”
说了几句闲话,顾三娘看了一眼坐在树下歇息的赵季,她道:“嫂子,劳烦你能带我去跟你们老爷说几句话么?”
这媳妇子神色立时变得警惕,她道:“你要见我们老爷做甚么?”
顾三娘一笑,她道:“你别担心,你看我这样子,还能翻出甚么浪花?苦日子谁都不愿意过,我有法子给你们指一条明路,为甚么不让我见见你们老爷呢。”
媳妇子将信将疑,一时也不知她是不是真有明路,顾三娘又道:“你帮我传一句话,左右不过是跑一趟腿罢了,又不费甚么事。”
媳妇子犹豫了一下,总算点了头,转身去找赵季。
顾三娘给小哥儿喂饱后,她理了理衣裳,远远看了赵季一眼,赵季听着媳妇子的回话,恰好也向她这边看过来,顾三娘不闪不躲,就这么看着他,那赵季想了一下,随着媳妇子过来了。
赵季站在顾三娘面前,他问道:“你找我何事?”
顾三娘望着赵季,她道:“赵老爷,既是都要立功,你为甚么不送我到我相公那里去呢。”
路上,顾三娘都在想着逃跑的事,可是这些仆妇盯得紧,再者还有柳五婆和小哥儿,她竟是一点儿办法也没有,刚才给小哥儿喂奶时,她心里慢慢升起一股念头,横竖逃是逃不掉的,不如就跟他们谈谈条件,要是能成的话,也能免了她去送死。
“你这是甚么意思?”赵季问道。
顾三娘轻轻一笑,她说:“赵老爷是个聪明人,我一个妇道人家都能想到的事,难道你却想不到?安氏和小皇帝被我相公打得连京城都丢掉了,你就算把我送过去又有甚么用呢,难道为了我一个妇人,这仗就能停了?”
赵季直直的看着顾三娘,似是在审视她话里的意思。
“安氏的败局已定,赵老爷若真是为了永定侯府着想,就该送我去见我相公,你救了我们母子,到时我相公在太子面前美言,你们回了京城,还是接着做你的侯爷。”说这些话时,顾三娘的神情不慌不忙,其实她整颗心都悬到嗓子眼儿了,能不能忽悠赵季送她回去,就看这一刻了。
赵季这人,活了四十多岁,跟京城那些纨绔一样,别的本事没有,生下来就只会吃喝玩乐,如今老侯爷死了,摆在他面前的有两条路,不管是哪一条,选错了就是万劫不复。
☆、第132章
另一边,万福骑着马,快马加鞭朝着秦县赶去,今早,永定侯一家抓住他家大奶奶时,他正在后院给马喂料,还是客栈的老板娘来给他报信,万福不敢轻举妄动,他势单力孤,若是冒然冲上去,也逃不了被抓的下场,是以万福悄悄躲在暗处,想要伺机救出他家大奶奶,可恨这些人守着他家大奶奶步不离,万福竟一直没找到时机。
万福心知,安家的人恨毒了他们蒋家,若是叫赵家的人把他家大奶奶送到谷县,指不定她就没了性命,故此他跟了一段路,调头奔向秦县去找他家大爷。
且说万福一刻也不敢歇息,等他赶到秦县,还没进城,就被守城的将士拦住了。
秦县虽说不像谷县那样关闭城门,可是防守也十分严密,万福下了马,急声喊道:“我要见我们家大爷!”
看守城门的将士揍了他一拳,说道:“瞎嚷嚷啥呀,你们大爷是谁,你是不是奸细?”
万福急得火烧眉毛,他道:“我不是奸细,我家大爷就是你们领将沈拙沈大人,我要见他,要是晚了一步,恐怕你们担待不起!”
那守城的将士气得又揍了他一拳,骂道:“你是个甚么狗东西,也敢在我面前大喊大叫,是不是活得不耐烦了,沈大人也是你想见就见的!”
万福顾不得被打,梗着颈子喊道:“我家大爷真的是沈大人,我本来带着夫人来寻他,路上遇着仇家,那些仇家抓着夫人要送去谷县,我拼死才跑出来找大爷的。”
这些人见万福不像是说假话,一时都望着领将,这时,有个小兵插话:“沈大人一早就带人出城了,这会子根本就不在城里。”
万福听了这话,两眼一呆,整个人都傻了。
且说顾三娘这边,她和赵季摆明里面的利害关系,眼看赵季就要动心了,谁想就在此时,永定侯夫人急匆匆的走过来,她还未站定身子,便急声说道:“莫要轻信她的花言巧语,她说了这么多,不过就是想哄咱们去送死罢了。”
顾三娘心头一沉,望着赶来的永定侯夫人。
永定侯死后,赵家的当家人就变成了赵季,顾三娘定了定心神,她看了一眼永定侯夫人,又望着赵季说道:“赵老爷比我们妇道人家有见识,我说的这些话,你心里必定已有成算,我想着活命不假,可也不忍心看着赵老爷带着阖府的公子小姐走上绝路。”
“呸,你别假惺惺了。”永定侯夫人啐了顾三娘一口,她道:“当年,蒋中明如何打压我家老爷,你以为我不记得了么。”
永定侯赵观早年与蒋中明不睦,安家坐大后,永定侯自然便站在了安家一派,内中细节顾三娘并不知情,永定侯夫人为了不叫赵季听信顾三娘的话,不惜搬出已经过世的赵观,她对赵季说道:“大老爷,咱们家和蒋家是世仇,你真当他们会放过我们?顾氏心思歹毒,想害我们送死,大老爷可千万不能上当呀。”
这永定侯夫人是永定侯赵观的继室,只因她出身商户人家,京城正经的夫人们都不爱与她来往,当日,嘉元郡主在人前落她的脸面,更是让她耿耿于怀,现如今顾三娘落在她的手里,她又怎会舍得放过这绝佳报仇的机会。
赵季听完永定侯夫人的话,果然又变得犹豫不决,顾三娘目光沉稳,她道:“赵老爷,老侯爷已经作古,我家老爷也不在人世,上一代的恩怨又何需延到我们这一代儿女之中,再者,你帮了我们母子二人,我相公又岂会是那等恩将仇报的人。”
此时,顾三娘是甚么话好听,就捡着甚么话来说,只要能说服了赵季,其余的事情往后再说,只是,这永定侯夫人也是个利害角色,她道:“大老爷不要听她的鬼话,蒋府之中只要嘉元郡主不死,又何曾轮得到沈拙说话,此番若是将顾氏送到安太后面前做人质,等到安家反败为胜,你可就是护国的功臣啊!”
赵季听了‘护国功臣’这几个字,身形一震,他呆了一下,随后眼光发亮,顾三娘见势不妙,她连忙说道:“赵老爷,还望你看清形势,安家走到今日的地步,哪里还会有反败为胜的时机,太子也绝无可能为了我一个妇道人家,就白白放过安家,你何苦去蹚这趟浑水呢。”
奈何赵季鼠目寸光,任凭顾三娘如何劝说,他一心记挂着要做‘护国功臣’,再加上永定侯夫人推波助澜,赵季仿佛真的看到一条康庄大道似的,他对众人说道:“时辰不早,速速启程去谷县,免得耽误进城。”
顾三娘眼见自救无望,一颗心好像跌入谷底,久久没有说话。
驴车再次上路,走到官道时,他们的行程加快了许多,顾三娘抱着虎哥儿,她回头遥望,远处是一片连绵不绝的青山,无边无际,像是没有尽头似的。
不知走了多久,远远只见一座城墙立在眼前,人群里发出一道惊喜的叫声:“谷县到了。”
他们全都是从繁华的京城出来的,若是先前,一座平凡无奇的小县城,又怎会放在眼里,只不过今时不同往日,永定侯府的这一群人在外面晃荡了个把月,日日担心吊胆,生怕被沈拙的追兵抓住,此时想到能进城了,个个恨不得热泪盈眶。
然而,对顾三娘和柳五婆来说,谷县就犹如张大的虎口,一旦踏进去,再难逃出生天。
谷县的城门紧闭,城楼之上还有巡逻的将士,他们这一行人还未走近,就有弓箭手对准了他们,赵季不敢上前,把自己的小厮推了出去。
那城楼上守城的将士厉声问道:“来者是谁,若是再往前一步,休怪我等手中的刀箭不长眼。”
小厮吓得两腿打颤,他举着双手说道:“别射箭,我们是永定侯府的家人,我家老爷求见太后娘娘!”
上面安静了片刻,随后又有一道洪亮的声音说道:“太后娘娘有令,为防逆贼危害皇上,所有来人,无论是谁,一律不得进城。”
这守将的话一出,永定侯的家人顿时慌了,他们费了千辛万苦才走到这里,要要进不了城,又该如何是好呢?
躲在人后的永定侯夫人伸出头,她对小厮说道:“告诉他们,我们抓到蒋家的反贼,请他们打开城门,带我们去见太后。”
小厮依着永定侯夫人的话又喊了一遍,那城楼上的守将语气里却已带了几分不耐,他喝道:“劝你们快走,再歪缠下去,仔细我将你们射成马蜂窝!”
小厮唬得慌忙后退,赵季踢了他一脚,又将小厮推到前面,都到了这里,他又怎会甘心回去呢,赵季说道:“你跟他们说,我们真的抓到犯妇蒋顾氏,太后娘娘要是有她在手,不愁对付不了蒋家的人。”
这小厮哭丧着脸,他冲着城楼喊道:“将军,我们的确抓到蒋家的人了,不信你叫人出城来看。”
他的话刚说完,一支弓箭‘嗖’的一声射到他的面前,小厮嘴里嗷嗷叫了几声,连滚带爬的往后退,有那胆小的妇人,更是吓得哭出声来。
顾三娘见此,趁机又对赵季说道:“赵老爷,安太后连城门都不敢打开,你又何谈领功受赏呢,眼下回头还来得及。”
哪知,赵季就像魔怔一般,他一辈子碌碌无为,从未做过一件有用的事情,他想到自己可能会因今日的一个决断,成为护国功臣,重振赵家的门楣,这不禁使得他心内激动不已,他没有理会顾三娘的话,而是径直站出来,朝着城楼上的将士喊话:“诸位将军明鉴,在下乃是永定侯之子赵季,今早抓到逆贼蒋顾氏,不敢有丝毫怠慢,即刻送了过来,还望将军替我通传,切莫误了太后娘娘的大事。”
说罢,他一挥手,叫家人把顾三娘押了上前,那城楼上有人认出赵季,说道:“下面的人果真是永定侯府上的赵大老爷。”
领兵的将领看了两眼,他迟疑片刻,招手叫来一个小兵,说道:“去把这事报给大人,请他定夺。”
那兵自去回话,城楼之下的赵季屏息等待,顾三娘也一样紧紧悬着心,过了半日,只见城门缓缓打开,赵季心头一喜,忙不跌的迎上前。
从城内出来一队骑马的将士,领头的人扫视赵季,说道:“守备大人有令,为防细作混入城中,除了永定侯府上的亲眷和犯妇以外,其余人等,一概不许进城。”
他这话一出,身后的仆妇们一片哀嚎,赵季则是连连称是,只要当了护国大臣,还怕没有仆妇伺候么。
“老爷,你可不能丢下我们啊。”原先替顾三娘传话的那个媳妇子扑过去,抱着赵季的大腿苦苦哀求,赵季冷着脸,一脚将她踢开,招呼着家人进城。
被抛弃的仆妇们想要追上来,有将士一箭射过去,随后就见一个婆子应声倒地,那些仆妇们被唬得面色苍白,呆站在原地不敢妄动。
顾三娘和柳五婆被压着往城门走去,她满脸木然,回头望了一眼,厚重的城门轰隆一声又关上了。
☆、第133章
通往谷县的官道之上,马蹄溅起一阵尘土,十几个身着铠甲的将士打马飞奔而过,有些胆小怕事的路人见此情形,纷纷抱头避让,只待看到那些人背影消失不见,方才敢在嘴里低声嘟囔:“这不太平的世道,何时才能安宁下来哟。”
这些身躯魁伟的大汉,自然便是沈拙营中的亲信,打头的就是沈拙本人,他神情紧绷,跨下的马跑得又快又急,已将身后的将士甩出几丈远。
万福也在其列,他和将士们落在沈拙的后面,其中有个方脸的将士一边打马,一边对着万福抱怨:“他娘的,要是叫我抓住这个甚么永宁侯,老子非得把他剁成肉泥。”
万福抹了一把汗水,他恶狠狠的说道:“不用你动手,我们大爷绝对不会放过这厮!”
说话的将士抽空朝着万福翻了一个白眼,他道:“你还有脸说,要不是你弄丢了夫人,咱们何至于如此?”
万福急了,他扭头争辩道:“你知道甚么,他们人多,我贸然冲上去,救不了大奶奶不说,到时我被一并抓走,谁来给大爷报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