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
熟悉的触感穿透了八年的记忆,宫冉这才发现余幸呼吸声变得短促又弱小,压.在他身上的躯体阵阵轻颤。
意识瞬间清醒,宫冉也终于明白刚才那声响是什么,剩大脑一片空白。
枪法欠佳,“于头”没能一枪命中要害,反被余幸“舍身”的举动惊的一愣,后有警察,钱肯定拿不到了,眼前又是瞎了单眼的弟弟,他早没了退路、也已经疯了。费尽心思、自以为万无一失的绑架什么都没得到,还让弟弟瞎了眼,现在的“于头”,满脑子只剩报复,好像只有让宫冉也受伤、也有损失,他才能扳回一成,又隔空瞄准了余幸和宫冉,还打算来第二枪。
只是,没等他再扣扳机,就被后赶上来的警察一枪爆头、身体颓然倒地。
“于头”深藏不露,谁都没料到他手里还有枪,第二声枪响后,余幸跟宫冉才是真的安全了。
门外是熙熙攘攘安排救援的声音,警察已经进了旧仓库、控制住瞎了眼的大个,可医护还没到。
被染红的手张在半空,宫冉再不敢动、甚至不敢呼吸,好像他无意义的多动一下、余幸的血就流失更多。而因为身体零距离紧贴,所以他能感觉到余幸频率越来越快、起伏却越来越弱的胸腔呼吸。
怎么……会这样!
怎么能这样?
余幸的血染红了宫冉的眼,他指尖轻颤,身体也跟着发抖,明知余幸该安静的躺着,可他无论如何都控制不住自己。
他明明拼尽全力,为什么还是这种结果!
还是说……从一开始,他什么都不做、什么都不参与的乖乖等着会更好?就像八年前,如果他不推他的余学长一把,那人或许就不会死。
中弹的人也知道自己伤的不轻,可他没立刻感受到想象中该有的疼痛,反倒在高度紧张后、压制了胃肠炎症状。余幸倒在宫冉身上缓了几秒,直到开枪的绑匪被警察一枪爆头、腰后才出现强烈的灼烧感,紧接着,是牵动全身、甚至阻碍呼吸的火.辣刺痛,钻心刺骨。
为什么要挡在宫冉身前?
从看见枪到扑上前也就一瞬间的事,哪有时间考虑原因?
现在,余幸只知道自己身体状态越来越差,喉咙阵阵甜腥。
“……没事了,已经没事了,真的……医生马上就到了,他们一直都在外面等着……”宫冉声音除沙哑外无异,余幸趴伏在他胸膛、看不见他表情,却知道他害怕。
因为他身体一直在抖。
想说话却吐不出声音,几秒过去,余幸身上的疼痛感消失了,脑海一阵电子杂音,响完后意识瞬间衰退,像缺觉太久、困极了,视线都出现了暗角。
两个世界穿来穿去,多次徘徊在生死之间,但余幸的身体从未出现当下这种“能源耗尽”的症状,他也不知道这代表着什么。
“……余、余幸?”
察觉余幸声息愈发微弱,宫冉声音终于颤了,他的恐惧完全暴露,隔空的手也终于落下,碰上余幸汗湿的额头。
匪徒尽数抓获,外面厂房已经传来急救人员匆忙的脚步声,宫冉想求余幸不要闭眼,可话到嘴边,只能喊出名字。他写过千遍万遍的那两个字、对上本尊却从来都胆怯的叫不出口的那两个字。
五感愈发模糊,余幸在昏厥之际又被宫冉的声音强行扯回来,他艰难半睁开眼,却什么都看不见,失了痛觉也没有温度,浑身上下除了疲倦、再感觉不到什么。
或许,是死亡的前兆。
视线消失,听觉还算灵敏,从耳畔宫冉强压哽咽的声音里,余幸听得清他全部恐惧。时空交替,仿佛回到八年前、他再穿越的那瞬间,“亲眼”见证了他死后,宫学弟紧抱他尸体哭泣的可怜模样。
余幸吃力抬手、还清了他欠宫冉八年的拥抱,见喊名字、余幸有反应,宫冉声音忽然坚定了。
只可惜,那效力维持时间太短,昏沉困意再次袭来,余幸知道自己撑不住了。
面对死亡,相较恐惧,余幸更多的是放不下,在书中世界待得越久,留恋和不舍就越来越多。
他忽然想家了。
细算起来,回来这么久,也就只见过家人两次而已。
不过,既然要死,那死在哪个世界都不重要了。
脑海闪过这念头,余幸没忘怨妇的警示,身份暴露会二次穿越。加上他现在只有一个身体,说出真相、一定是身穿。
不知道再穿越会出现在哪,也不知道是系统遣送的快还是自己命耗的快,但先前的死亡乌龙已经毁了宫冉八年,余幸不想再一次死在他怀里了。
他已经见证了自己留给宫冉的人生阴影,再不想亏欠他什么,坦白身份在某种程度上也算两清。只是,余幸刚张嘴就把哽在喉头的血呕了出来。
没有主角光环,所以连“临终辩解”的机会都没有吗?
满嘴都是血腥味,余幸手无力的抓上宫冉衬衫,他注定说不完了。
“宫冉……”余幸呼吸短促,拼尽全力只吐出两个字,胸腔又是一阵血气翻涌,压.在眼前的黑暗没有尽头。
失去视力干脆闭了眼,余幸忽然笑了。
“……我、我也做了跟你一样的事呢。”
挺身而出什么的。
所以宫冉你看,这种保护欲是本能啊,八年前的事,死去的“余幸”怎么会怪你?
放弃了复杂难解释又超出常人认知的真相,他们的故事,说起来实在太长,与其让宫冉陷入戏剧性的不完整真相,还不如给他一个好好活下去的理由,告诉他他的反应没有错,告诉他他的余学长从来没有责怪他。
这样,也是种“两清”。
声音越来越轻,余幸说话也越来越吃力,一句就勉强,过分急.促的喘息仿佛哽咽,简短的话也抽干了他最后的力气。瞬间,铺天盖地的黑暗席卷而至,挤不出声音,余幸薄唇开合,留了最后两个字。
——“别怕”
疲惫至极,闭眼也算如愿以偿,余幸嘴角残存的弧度格外温柔,可惜宫冉看不见,他只知道怀里的人呼吸停了。
才有温度的心再坠入寒潭,有了余幸的安慰,宫冉身体终于不抖了。他的手慢慢碰上他发顶,布满血丝的双眼目光空洞的看着仓库房顶错乱的管道。
霸道总裁怎么能哭呢?
何况,宫冉的眼泪早在八年前流干了,只剩喉咙里呜咽的、像哭泣一般低沉的悲鸣。
作者有话要说: 断更严重的作者不敢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