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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姨有事没来,回家的时候一切如初,父母结束了工作回了家,可笑的是居然没有人知道他消失了一天一夜,他在那个时候彻底死心,带着满心的嘲讽从家里跑了出来,就在大院不远处,遇上了刚回家的罗家一行人。
  过了夏至,京都的天就一天比一天黑的早了,他还记得那天傍晚,最后一丝落日的余晖洒在周围,于他而言,本来觉得泛冷,在看到对面的一家之后,却突然感慨原来太阳,似乎也会看碟下菜,不然怎么对面一家,看起来就那么暖呢?
  记忆里,那大概是他见过的唯一一次罗家人那么整齐地出现在一起,在那之后,各有岗位天各一方,再也没能见到所有人都聚在一起的画面,罗家的小公主当年不过十岁左右的样子,长发已经像现在一样到了腰际,当年的环境还比较松,小公主穿着一声纯白色的公主裙,头发披在脑后,只用一个大大的蝴蝶发卡别起一些,显得那么别致而与众不同,但是,最吸引他注意的是对方那仿佛要滴出蜜的甜笑。
  罗家7个男人,全都围着家里的两个女人,其中尤以10岁的小公主为中心,争着抱的,打趣的,调笑的,甚至是拉头发招惹的,总之,短短的一段路程,这一家的男人就没有一个有正型的,全都围着幼小的琳琅左右移动,甚至为了讲话还有走在琳琅面前倒着走的,连4个穿着军装,也不例外,这跟他对于穿着军装的人的印象完全不一样,他一直以为,军人无论什么时候,都是向他父亲一样,冷静、克制,不见柔情的,或者像他跟着操练的警卫员们一样,每天板着脸,除了没有表情就是暴跳如雷要打人,这是他第一次意识到,原来不是穿着军装的人都是一样的。
  蚀骨的妒意顺间将他淹没,直到对面一家消失在隔壁院子门口,他仍然站在原地不能动弹。
  从此之后,他多了一个活动,有意无意注意着罗家的动静。
  从什么时候开始决定守护琳琅的?
  大约就在几天后看她送走哥哥时哭的不能自已的时候,在她偷偷把苹果塞到同伴书包里的时候,在她一脸害怕仍然帮着伙伴赶走恶作剧的小男生的时候,在他冒雨狂奔却被拉住被塞了一把伞的时候吧。
  尽管拉着他的琳琅被他向前冲的力道所带,跨出了同伴雨伞的范围还差点摔倒。
  大约,他永远也忘不了琳琅当初递伞时那个带着温暖的笑容。
  握住伞的瞬间,他脑海里想起的是先前看到的罗家一家9口的画面,同样就在这一条街上,一道夕阳,一场暴雨,决定了方平津今后的命运。
  他渴望却始终得不到的亲情,在眼前女孩儿的身上应有尽有。
  他奢求却无论如何也没学会的肆意笑容,此刻就展现在他的面前。
  既然注定无法拥有,那就守护吧!
  守住了女孩儿身上的一切,就守住了他所渴望的一切,还年幼的方平津这样告诉自己。
  夏日的天就像孩子的脸,傍晚还晴空万里,半夜却突然暴雨,方平津靠在墙上,听着如当年那场雨一样的声音,回想这些年的点点滴滴。
  到底从什么时候开始改变的?
  作者有话要说:  有点儿卡,今天就这么多
  第43章
  琳琅在他面前从来都是肆意的, 飞扬的, 开朗的,只除了半个多月前他赶到开远县时见到的那张满是泪痕与委屈的脸以外。
  所谓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从前相伴多年从未有过的念头,也许就在那一瞬间,就是那一瞬间心脏的抽疼中,悄悄藏在了他心底, 等待不知何时的生根发芽。
  方平津心里想明白了, 下一步却不知该如何行动,应该告诉琳琅吗?琳琅只是把他当成哥哥吧, 她那么喜欢林毅, 喜欢到哪怕伤透了心跑到了西北, 也不忍心为难林毅,想起先前商议李家庄众人的惩罚时琳琅特意交待了不用动林毅的话, 一股从未感受过的酸涩袭上心头。
  多年不见的嫉妒之心卷土重来,为此,方平津有些不敢面对琳琅, 早上早早起来留下字条就回了部队。
  为此, 原本维持着小心翼翼地平衡的林毅骤然跌入低谷。
  他实在太过嫉妒, 这份情绪不能向琳琅表述, 只能由另一位始作俑者来承担了。
  回到部队的第一件事,方平津往京都打了一个电话。
  几天后,正在屋里颓废地躺着了林毅迎来了闯入者。
  “你们干什么?”房门被踢开,林毅愕然抬头, 看见带头的李进年一脸不怀好意,瞬间提起了心,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
  “干什么?拿下!”
  随着李进年的一声冷笑,身后的几个壮男人快步上前制住林毅。
  “李进年,你这是想干什么?还有没有王法了?别以为你当个民兵队长就能无法无天!”
  还没弄清楚发生了什么,林毅双手就被反绞在身后,双脚随着挣扎不停挪动,可惜都没能挣脱分毫,反而是由于太过用力,导致脖子以上包括整个脑袋都因为充血而变得通红。
  手被反绞在背后,背却被用力压下,一米八的大高个被这么一压,瞬间矮了一大截,为了能看不落声势,林毅头拼命昂起,企图盯着李进年的眼睛,可惜这个样子在李进年眼里就像是一只斗败被薅秃了毛的公鸡,死活还不想认命,试图昂起来打个鸣的可笑样子。
  “你的工作我已经赔了钱了,你到底想怎么样?”林毅实在没想到原本关系不错,至少人前也算称兄道弟的李进年脱了那身工装之后就露出了鬼皮,钱老实给了,但是李进年总是看他不顺眼,他已经躲着走了,到底是想干什么?
  “那是你应该的!”赔钱?那还远远不够,从一个前途光明的正式干部到现在这个档案有污点,永远都只能待在乡下的庄稼汉,就算能当个民兵队长又怎样?谁稀罕待在这个屁大点儿的村子里?
  李进年细长的眼睛眯起,紧紧盯住林毅,背着光的人影看不清楚脸上的神色,林毅只觉阴冷无比。
  什么叫应该的?
  林毅冷哼一声,事到如今,他再怎么退让显然也不能换来对方的见好就收了,干脆,他也就不再顾忌了,用力挣扎两下,好歹稍微直了些腰,大口喘着气,林毅嘲讽地笑出声来,“事儿是你们自己找上门来的,拿好处的时候就收得利索,这会儿纸包不住火被打落原形了就是我的错了?我告诉你李进年,做人不要那么不要脸!”
  “我承认,我不是什么好人,对琳琅,是对不住,但是我跟谁好,跟琳琅吵不吵架都是我们的事,要不是你们李家庄贪得无厌盯上了别人口袋里的钱,就算她走了又怎么样?走不走的我都不着急,跟你们村有关系吗?还不是钱拿得太顺把它当成自家的了?本来就是个泥腿子,穿了几天干净鞋就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少做梦!”
  李进年手上青筋暴起,手一转,原本挎着的枪已经端在了手上,黑洞洞的枪口直指林毅,林毅本能瑟缩一下。
  边上的男人面色有些紧张,上前两步拉了拉李进年,示意他冷静却被甩开了手。
  “你信不信我现在就能一枪毙了你?”被戳中痛处,李进年气急,然而语气却刻意放得轻缓,威胁意味十足。
  “不信!”林毅眼珠朝左下角斜睨,满脸不屑。
  “你以为我是那种天生地养没爹没妈的孤儿?敢动我?”讽刺之意随着林毅上挑的嘴角几乎是要铺面而出。
  李家庄的人说大胆也算胆大包天,对于琳琅这样一个干部子女都敢随意糊弄,暗自监视,但是林毅却知道,李家庄的人同样也胆小怕事,除了少数几个像范金一样的除外,其他的,也就只敢在村里耍耍横而已,出了李家庄,脖子都比别人矮三分。
  敢于糊弄琳琅那是因为和他达成了协议,而琳琅本身也是好糊弄的人,加上从他这里得到的消息,知道罗家人自顾不暇,不可能跑来李家庄找事,只要封了消息就相当于是孤身一人,自然也就一点一点大起胆来,就这样,也没人敢一不做二不休强娶了她的,只敢从人手里骗骗,无故杀人?还是家里多少有点儿能耐的他,不怕他父母直接告到政府去吗?
  林毅从来只担心他的日子不好过,但这个不好过仅仅在于会被针对,天天盯着他想抓小辫子,以及要干农活,人身安全,他是从没担心过的。
  “你确实不是没爹没妈,可惜了,还不如没有呢!”
  什么意思?
  林毅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
  李进年盯着林毅,欣赏他从刚刚的自信一下子换成紧张不已的表情,呲笑一声,慢条斯理把枪挎回肩膀上,从口袋里掏出一个信封。
  “你敢拦我的信!”见状,林毅瞬间反应过来,不由怒喝,挣扎着想要往前,却被身边的人按得死死的,脖子上的血管若隐若现。
  “急什么?这不是跟你学的吗?”李进年笑的快意,拿出早已经被打开过的信件,慢慢展开在林毅眼前。
  “对了,你不是说问我来干什么的吗?你们家,被打倒了。”凑到林毅耳边的李进年语气轻快,嘴角还带着笑容,不知道的,还以为说的是什么好消息。
  “不可能!”林毅下意识反驳。
  “有什么不可能的?我都能被辞退,你家被打倒不是很正常吗?听说文人的小辫子一抓一个准啊,你以为方平津真的会放过你?真是痴心妄想!”李进年嘲讽完,直起了身,一把把信纸拍在林毅脸上,手隔着信纸在脸上使劲儿摁。
  “唔、唔...”被压得动弹不得的林毅不停扭头,企图摆脱这快要窒息的感觉,却始终没有办法,那张薄薄的信纸无论他怎么扭动,一直牢牢被贴在他脸上,连同信纸之后的那只手一起。
  半晌,林毅的挣扎慢了下来,脚尖无意识的磨蹬使得他脚下的那块泥地多了一个浅浅的坑,李进年终于被一旁看得有些心惊的同伴劝住,“行了,再这样下去人就没气了。”
  朝制住林毅的人使了个眼色,几人同时送了手,林毅没了依托,瞬间滑到在地,两张信纸飘啊飘的,最终还是落回了林毅脸上。
  看着脚下死狗样的林毅,李进年脸上总算闪过了一丝满意。
  “都说,老子英雄儿好汉,老子反动儿混蛋,你这个反动派的儿子又会是什么东西?今天算你走运,放过你!林同志好好想想明天该怎么交待问题吧,还有,你家里可是说了,让你赶紧找关系帮他们呢,不知道林同志有多少关系找啊?不如帮我也找找怎么样?哈哈!”
  踢了踢摊在地上大口喘气的林毅,李进年大笑着招呼同伴一同离开。
  隔壁,听到了全过程的周庆国见人已经走了,哆哆嗦嗦把房门打开就想往旁边走,被王爱民一把拉住,“你干什么?”
  “我、我去看看,林毅不知道什么情况了。”周庆国还在惊吓当中,脸上还带着惊惧,嘴唇不由自主的发抖。
  “看什么看!”王爱民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儿把人拉回来,砰地一声用力关上了门。
  “都是知青......”
  “都什么都!”王爱民不耐烦地打断了周庆国的话,要不是这个傻子虽然胆子小,但是到底还算是个正常人,一个村子也就能跟他说几句话,王爱民都有心不理这个蠢货了。
  “有好处的时候咱们也没沾过光,倒了霉了关你什么事?你想替他受罪吗?再说了,你没听到他家里被打倒了?这种坏分子后代,趁早划清界限还来不及,谁还往前凑?蠢货!”
  他自来就看不惯林毅,嫉妒也有,看不起也是,当初林毅正风光的时候,可没少用那高高在上的鼻孔对着他,现在一朝倒了霉,他不上前踩两脚就算人品不错的了,指望他关心?做他的白日梦去吧!
  隔壁的动静一五一十的传到了林毅耳朵里,林毅没说话,默默攥紧了手里的信纸,太过大的力道导致纸张猛地被手指戳了一个洞,但林毅丝毫没有察觉,濒临窒息的恐惧感还萦绕在他心头,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敞开的大门,脸上血色全失,苍白得像是刚从停尸房里推出来的尸体。
  家里帮不上忙还在此刻出了这种事,除了叫他想办法之外,居然是质问他到底得罪了什么人,骂他是家里的罪人,看来对方明明白白就是想叫他不好过,还刻意挑拨他和家里的关系,根本就不加掩饰就是在针对他,一点儿也不怕被人查。
  也是,他父亲那样的旧式文人,忘不掉祖上的好日子,整天借古讽今的,跟孔毓兰父亲一个样,小辫子一抓一大把,有什么好怕查的?反正再查也不可能是诬陷。
  光明正大的阳谋十分成功,被外人无论怎么欺辱也不及被最亲近的家里人捅一刀来的伤人,林毅此刻真的觉得自己简直就是个笑话。
  心灰意冷,摊在地上的林毅仿佛看不见满身狼狈,兀自自嘲地低笑出声,连李进年临走前威胁了第二天再来都没了理会的心思。
  只是第二天,林毅没能等到李进年,反而是等来了孔毓兰。
  “支书和范金一家都被抓了!”
  当上午的第一缕阳光从窗口斜照在林毅床上的时候,孔毓兰一脸惊惧地闯进了林毅的房间。
  第44章
  说被抓是孔毓兰太过夸张了, 至少林毅到的时候, 还只是被人看住了,上面的人说接到举报,村干部贪污受贿来调查而已。
  但是,站在人群外围,林毅看着来的人全都肃着脸没有半点儿和善的意味就明白了,这跟被抓也差不多了, 毕竟范金和支书一家一点儿问题也查不到他是不相信的。
  昨天还一脸耀武扬威的李进年此刻一脸灰败地跟着自己一家人被来人团团围住困在村长家院子里, 不许走动,林毅看着惊慌失措的两家人, 心底浮起一抹快意, 只是很快, 嘴角有些幸灾乐祸的笑容就被苦涩取代。
  他有什么好嘲笑的?
  他现在又好到哪儿去了?一时间 ,他也不知道是盼着这两家人出事好还是平安好了。
  很快, 他就不用纠结了。
  来的据说是县里的领导拿着账本出来后,脸色黑得一塌糊涂,随即, 范金家和支书家就进了人还是搜查, 无论范金和王秀英两个女人如何哭求, 最终, 两家人都被拉上了卡车,绝尘而去,从人来到走,总共不过花了一个小时左右。
  李家庄众人嗡地一声就炸开了锅, 直到人走了才反应过来出了什么事,纷纷开始讨论起来。
  “这怎么办?”这是慌乱无措的。
  “要不,咱们找人去问问?能不能把人放回来?”这是两家亲近人。
  “谁去?你去?”这大概是本来就看两家人不大顺眼的。
  还有脑子转的快,已经盯上了两家人腾出来的位置的,不一而足,总之,整村的人围在村长家附近,久久没能散去。
  人群外十步远的地方,孔毓兰脸上的惊惧丝毫没有减少,一把拉住林毅的胳膊,“怎么办?我们会不会、会不会...”
  会什么?会不会也被带走?
  林毅视线停在孔毓兰拉着他的那只手上,久久没有移开视线。
  自从琳琅离开两人被指责之后,往日里一天总能见到两三回的人一下子就不见了踪影,当然,这其中有他躲在屋里不出去的缘故,但是,他到底是为了毓兰才伤害了琳琅,林毅自觉无论他怎么混蛋,至少是对得住毓兰的,谁知,出事后才知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