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韶华出门前换下颜色鲜艳的旗袍,换了身行动更加方便的细针羊毛衫配呢料长裤,外面套一件深色及脚踝的长大衣。待到陆家宅邸时,陆家四太太与许太太正愁绪满面的坐在待客厅里,一见褚韶华这来,不禁齐齐站起身来上前迎了两步,褚韶华也急走几步,握住四太太的手,叫了声“干妈”。又如往常那般同许太太打招呼,依旧唤许婶婶。
陆四太太点头,美丽的面容写满憔悴,不复往昔雍容贵气,见到褚韶华,忍不住有些激动,不禁感慨,“傻孩子,你不访这时过来。”以往她身边何尝少了人奉承,如今却是门可罗雀,唯褚韶华一人接到电话立刻上门。
许太太也是目含关切,担心连累了褚韶华。
褚韶华神色和缓,“咱们本就是母女,我什么时候不能来。您和婶婶都别急,我那里消息也不是很真切,并未听到督军和许叔叔的事。”
陆四太太长叹,她本就是个精明人,挽着褚韶华的手坐下,低声道,“你也别安慰我,方将军带军进城,督军那里怕是战事不大好。”
“干妈可是担心老太太这里的安危?”
陆四太太起身在屋里来回踱着步,褚韶华说话委婉,借着老太太的由头,无非就是问她们的意思。陆四太太妇道人家,她虽精明,在见识上却不比褚韶华。在得知方将军带兵入城时,已是方寸大乱。半晌道,“周市长的职已经撤了,我们在租界,一时是无虞的。我们这些人倒没什么,跟着督军这些年,该享的福也享了,就是督军有个好歹,我们一起随了他去,也是我们各人的情义。督军临出征前,把老太太托付给我们几个,倘老太太有个好歹,就是到了地下也无颜见督军的面。”
褚韶华想了想,安慰道,“干妈,不至于此,周市长也只是撤职。我听说方将军原也是北洋先大总统袁先生麾下,督军亦是北洋出身。两军对垒,于女眷何干?倘是干妈不放心,我去方将军那里问问?”
“这事不好让你去,有风险不说。你是个有情有义的孩子,我更不能连累你。”
褚韶华深谙居中调节之度,“若干妈去,有些话反而不好说。不如我去,干妈给我写个帖子,倘能转寰,那是再好不过。便是有什么不妥的地方,我也能回来跟干妈说一说,咱们另想法子。”
陆四太太见褚韶华说的实诚,且如今上海恨不能人人当陆家是陌路人,家中虽有管事,总不能派管事去。陆四太太无奈,褚韶华又打听了一些方将军的为人,还有陆方两家以往可有渊源。同僚之谊自不必提,现在都是北洋自己打自己,让褚韶华有些意外的是,方将军陆督军同是山东人不说,还都是日本陆军士官学校的同班同学,褚韶华心下思量怕是陆家被方将军入城的消息惊吓住了,当局者迷,反是看不清。
有这样的交情,方将军应不会为难陆家女眷。
褚韶华递上拜帖,亲自登门。
原应拜访的是方夫人,如今打仗,方将军刚到上海,也不可能把家里女眷接来。于是,就是拜访方将军。
倘不是带着陆家拜帖,褚韶华的身份,是见不到方将军的。
原本,褚韶华拿着拜帖只是试探,倘是方将军对陆家怀有善意,应该会见她。如果不想饶过陆家,自会打发了褚韶华。
方将军门下显然也颇有精明强干之人,见褚韶华拿着陆家的拜帖登门,立刻请褚韶华里面小厅招待。茶水点心呈上,颇是周到。
褚韶华心说,端看方将军手下人做事,这必是个细致人。
于是,她心愈安。
方将军初到上海,自是千头百绪事务极多。褚韶华等了半小时左右才见到方将军。在褚韶华进门时,陆家的拜帖就放在方将军手边的桌案上,这位将军不知在思量什么,脸上带了几分沉肃。副将一通报,方将军抬眼望向门口,眼中闪过一丝凌厉,脸上却是绽开爽郎笑意,“我正说安顿好后就去拜见伯母,倒是有劳闻太太带着伯母的帖子先到了。”
褚韶华身量笔直,对方将军深鞠一躬,“听到将军这么说,老太太和几位太太就能放心了。将军莫怪,妇道人家见识浅,心思窄,难免多思多虑。将军念及当年同窗之情同僚之谊,今日上海得将军入驻,亦是上海之幸。”
方将军看这小小妇人倒是很会说话,笑着一摆手,“坐。”未与褚韶华寒暄,方将军道,“难得你一个小小妇人,在此时敢为陆家说话。”
“将军当我不怕?我以前认四太太做干妈的,坊间都说我八面玲珑、谄媚逢迎,今天四太太的电话打到我家,我也犹豫要不要接。可我想着,倘将军不容人,我纵不接陆家电话,也落不了好。倘将军宽宏大量,正好叫我捡个义薄云天的便宜。”这位方将军一张笑脸,褚韶华不敢有分毫大意,却也并露出紧张胆怯,“今将军高义,我知将军必然公务冗繁,不敢多扰,这就告辞了。”
方将军笑,“我这里正有些时下的果品,你一并带给陆家婶子,同陆婶子说,我择日就过去请安。以前什么样,以后还什么样。请她老人家只管安心过日子,我与老陆兄弟一般,今我在上海,当代老陆尽孝。”
褚韶华松一口气,再次拜谢,告辞而去。
褚韶华这种胆量,晚间闻知秋回家后险吓出一头冷汗。褚韶华问闻知秋,“你那里怎么样?”
闻知秋,“我这里有什么关系,就是不做官,也没什么要紧。你才叫我担惊受怕。”
“虽是兵行险招,可我想着,自方将军入城,并未听闻有什么不好的风评。他们同属北洋系,我是在四太太那里打听了些方将军的情况才去的。”褚韶华说,“与其做那些与陆家划清界限的缩头鳖,倒不如出头一搏,起码得个好名声。”
“万一方将军不讲旧情呢?”
“你听说过哪位军阀入城后杀前任军阀家小的事?只要不是冤仇似海,都不会这样的。何况,哪怕做个牌坊,陆家现在在租界,方将军也动不了陆家女眷,何不顺情做好事,也能搏个好名声。”
闻知秋也明白这个道理,可在这个节骨眼上,真正能想明白这个道理并立有决断的,寥寥无几。他把妻子的手握在掌心,似是在传递自己的担忧,轻声说,“我是担心你。”
“我也担心你。我不想你像周市长那样被撤职。”褚韶华反握住丈夫的手,意志坚定,眼睛明亮,“世上没有什么事是一点儿风险都没有的。只要有七成把握,就值得一做。”
闻知秋眼神柔软,“跟我说说你同方将军是怎么说的,咱俩先通个气。”
——
方将军把上海市牢牢掌控在自己手里后,亲自带着礼物到陆老太太那里问好,并且将陆督军平安的消息告诉陆老太太。方将军在将军府大宴宾客,上海名流都收到将军府请柬,连陆家女眷也收到了请柬,好在,陆家女眷很委婉的拒绝,并没有露面。
褚韶华却是与闻知秋一起过去,参加了这次将军府的酒会。
方将军对上海工商界、文化界人士都颇为礼遇,褚韶华都得庆幸平素做人谨慎,她与这两处名声都不错,现下还兼任震旦大学的英文老师。
这次酒会,褚韶华第一次在方将军身边见到了那位斯文谦和的日本人冈村先生。
冈村先生的英文很流俐,并不似一般日本人那拗口生硬的英文。在褚韶华与罗素先生几句交谈后,冈村先生主动与褚韶华打招呼,褚韶华在冈村先生身上看到与方将军陆督军徐次长隐隐相近的气质,不禁问,“您是军人吗?”
冈村先生眼中闪过赞叹,“上海许多人都说您眼光如炬,您比我所听到的传闻中的更加美丽智慧。”
“您过奖了。冈村先生这样优秀的人,我以往竟未相识,才是遗憾。”
“那我们从今天开始就相识了,夫人。”冈村先生道,“我是陆和许在东京时的教官,听闻他们的妻子和母亲都在上海,我想过去拜望,又担心唐突。闻夫人,您可以给我一点意见吗?”
原来这位是日本军官,既然是曾经陆督军许次长在日本的教官,那么,同样是方将军的教官了。褚韶华望向这位日本军人,心说,听说你们日本人同关外胡家走的很近,看来你们不只关心关外,同样关心江南的事务。褚韶华不喜欢日本人,这是一个很奇怪的种族,有着格外高傲的民族自尊心,外加极度的男尊女卑。褚韶华有礼貌的说,“如果您问我的建议,可能我的建议有些放肆。”她当然知道这位日本军人的言下之意,怕是想她与他同往陆家拜访。不,这可不是好提议。
“请您直言,夫人。”
“我不建议您过去拜望她们。现在她们的生活非常平静,她们并不参与政治,我并没有别的意思,但我不建议您这个时候去打扰她们。方将军会照看她们的生活,冈村先生,安宁就是最好的拜望之礼。”
冈村先生道,“您千万不要误会,夫人,我只是单纯的出自朋友的关心。”
“我的建议已经坦诚的告诉您了。”褚韶华眼睛含笑,微微欠身,颌首,离开。
方将军在当天收到褚韶华的信件,上面没有写别的,只是与这位冈村先生的酒会的对话写在了纸上。方将军看后便烧掉了,素白的信笺遇火即焚,房间飘逸出一股淡淡的烟灰气味。方将军轻掸纸灰,抚净桌案,心说,这南方女人心眼儿够多,冈村这老狐狸,你是有什么打算呢?
接下来,方将军的行为在上海颇得好评。他占领上海后,一不令军队扰民,二对市政府一应官员都很和气,除了撤换周市长外,一应官员再无动荡。
至于上海市的另一处小小的暴力机关上海警察局,一则如今警局规模不大,二则方将军极重名誉,对上海文人多有看重,闻知秋这也是老牌留学生,以文入武,方将军与闻知秋交谈后对他表示极大好感,令他继续就任上海警察局长,专司上海治安。
褚韶华没放过周市长下台的机会,立刻落井下石。周市长一失势,周公子还有什么生意事业可言,你在农商银行大笔贷款,现在资不抵债了吧?
谁为当初周公子做的担保?
谁为这笔高达几十万大洋的银行贷款负责任?
是不是得有个说法啊?
督军府一失势都是人人避之唯恐不及,何况是攀附在陆家大树上的一株藤蔓。
周家公子,你惨啦!
第278章 刷好感
姜舅妈忧心忡忡的过来担忧褚韶华曾认陆四太太做干妈的事会影响外甥闻知秋的仕途时,褚韶华在准备给孙夫人的礼物。胡家入关后,把前任总理赶下台,请一位何先生任总理,邀孙先生北上共商国事。孙先生会先来上海做短暂停留,自去岁广州陈司令下台,孙先生成为广州政府的实权统帅,身份贵重更胜往昔。
褚韶华与孙夫人在去年相识,与孙夫人的妹妹宋小姐也相处不错,听闻他夫妇二人要来上海,想到孙夫人的风范为人,便是不从政治投机的角度考虑,也很希望能再与孙夫人相见。
还有这次军阀内战,打的时候乌烟障气,如今稍作太平,各地形势如何。闻家不是军旅之家,闻知秋的消息也有限,褚韶华令倪清在外收集一些新闻,以便观察各方形势。
席肇方打电话过来问褚韶华要不要买周公子的别墅,席肇方在电话里说,“十八万大洋就能拿下。”
褚韶华道,“贾尔爱业路那边的图纸都快好了,还是二哥你说的对,到底不如自己建的合心意。周公子别墅就算了,我跟这幢房子无缘。”
席肇方笑了笑,他猜周家的绊子是褚韶华出的手,想褚韶华倘是要给周家好看,这个时候必要把这幢房子再买下来,以还击当初周公子劫和之事。没想到,褚韶华完全一幅没任何兴趣的模样,难道周公子的事不是褚韶华出手。
“既然你无意,我就为周公子另寻买家了。”
褚韶华感叹,“周公子的事我也听说了,这个时候的确有些冒失,好在外滩别墅倒不愁没有买家。”
席肇方道,“就是这别墅出手,想填上农商银行的窟窿怕也不易。”
“投资总是有风险的,尤其是投资战局。”褚韶华与席肇方感慨几句,心里对周公子的评价是比陆三还要蠢三级的蠢货,陆三都知道战事之前把资产抵押套现,这位周公子倒好,大战之前溢价100%买进别墅不动产,只为劫她的和。褚韶华敢买是因为她有钱,而且,需要一幢大些的房子,自己住,哪怕略贵些也无妨。可周公子你有褚小姐的实力么,你从银行贷款买别墅,你是不是不清楚你并不是实业家,你全部的身份来自于你爹的官职。褚韶华不禁摇头,想着有周公子这样的蠢货儿子,周市长有些一劫也不冤枉。褚韶华笑道,“孙夫人这次会与孙先生一起过来吗?很期待能再与孙夫人见面。二嫂有没有在家,我正说去秀荣裁缝铺做几身新旗袍,约二嫂一起。”
席肇方笑,“我叫她过来同你说。”
女人说起做衣裳的事就不是一时半刻能结束的,直聊了半个多小时,席二太太才笑着挂断电话。席肇方的视线自报纸上移开,“说好了?”
席二太太道,“这一年里倒有半年在打仗,一直没心思做几件能穿的衣裳,到时叫上大嫂一起去。”
席肇方点点头,想到褚韶华那句话“投资总是有风险的,尤其是投资战局”,看来,褚韶华是要在广州政府下一点注了。
褚韶华约了席家两位太太去裁缝铺做衣裳,一方面也乐于向方将军介绍上海法租界与英租界的一些情况。方将军很注重人才,对上海文化界人士多有笼络。同时,对褚韶华这位“干侄女”也很喜欢,尤其是知道褚韶华是直隶人士后。
至于“干侄女”的辈份,方将军说他与陆督军兄弟一般,褚韶华是陆督军的“干闺女”,自然也就是他的侄女了。
因为留学背景还有一些别的原因,褚韶华与洋人的关系非常融洽,方将军既来到上海,自然要与租界打交道。各租界长官是什么背景什么脾性,方将军当然也有其他方面的消息来源,只是,经方将军判断,褚韶华能提供的信息最为全面,准确率最高。
而且,褚韶华又是这样知情识趣的聪明人,你一个眼神过去,她便明白你的心思。有时哪怕你并不暗示,她也明白要怎么做。
方将军心说,怪道干侄女能在上海这样的地方混出头,只这份儿聪明伶俐便不多见。方将军都说,“我认识你认识的晚了,不然,我家里倒有个还凑合的小子,定得介绍给你。”
褚韶华笑,“叔叔家的公子,定是不能差的。先前在波士顿念书时,关外杨将军为杨公子做媒,我说,外子对我无半点不好,虽彼时我们尚未成亲,可倘我有负于他,可知我乃无情无义之人。这样的人,也配不得杨公子。您看中的必是我品性胜于他人,可我品性若好,又怎肯有负于对我这样好的人呢。”
方将军哈哈大笑,眼中精光掩过,问,“我也听说你与胡家公子交好,不想你连老杨也认识。”
“您这就是试我了。当初胡家到西方购买军火,我有幸帮了一些小忙,就此认识了胡公子杨将军,听说胡大帅二次入关,颇是威风气派。这次何总理胡大帅请广州孙先生北上,共议国事。过几天孙先生就会到上海,方叔叔您难道不知?”
方将军又是一阵笑,从烟盒里抽出一支西洋烟夹在指间,点上,悠然吸了一口,问褚韶华,“你觉着孙先生的三民主义如何?”
褚韶华想了想,“孙先生的著作我看过一些,有一些是好的,也有一些我并不非常认同。”
“具体说说看。”
“孙先生在海外的时间很长,游历欧美,所以欧洲制度对他的影响很大。从三民主义也能看出这一点,最初有点狭隘,譬如‘驱除鞑虏、恢复中华’的口号,有点像明朝末年‘反清复明’的意思,什么是鞑虏?我更欣赏袁先生在时的君主立宪活动。满人统治国家这许多年,皇室没落,法国大革命时将国王与王后送上断头台,可也有英国的君主立宪的先例。”褚韶华道,“如果我们将满人视为鞑虏,与先前满人将自己视为一等人,汉人视为二等人并没有分别。历史上的满汉矛盾持续很多年,在满人的皇权中,汉人处于满人之下的地位。那么,当这个王室没落时,我们是不是要把他们杀光?那些人都该死吗?舆论和历史对袁先生评价并不非常友好,不过,我认为,和平立宪,袁先生当居首功。”
方将军哈哈大笑,“听说你们夫妻和孙先生关系很不错,我还以为你们都信奉三民主义哪。”
“孙夫人性情娴雅,还有她的妹妹宋小姐,都是在美国读的大学,我们能在一起聊一些教育和公益的话题。”褚韶华笑,“打仗是你们男人的事,可难道总这么一直打下去。不论什么时候,教育,开启民智,都是好事。方将军你们当年还不是都到日本留学,正是你们这批留学生,成为今天的中流邸柱。”
“我每次听你说话,心里就觉着舒坦。”
“这原就是事实。如今广东成立了自己的军校,这一步棋真是了不得,可见孙先生志向。”褚韶华说。
方将军未置可否,而是道,“我听说上海许多大商人都与广东关系不错。”
“那我要说几句对孙先生不大恭敬的话了。”
“尽管说。”方将军哈哈笑着,这是位很喜欢笑的将领。
“您定也听说过,孙先生坊间人称大炮。我只见过孙先生一面,倒是不知他口才是否真如传闻中的好。”褚韶华风趣的说起孙先生的坊间名号,“他的人生历程和方将军你们是不一样的,你们皆袁先生旧部,制式装备是正规军。孙先生是广东人,并未做过官,他组织一次又一次的革命,宣传他的政治理想,他家本身也不是富豪,他要革命,首当其冲的事,钱从哪儿来?无非就是到大户那里化缘。可你要说许多上海商人都与孙先生关系不错,孙先生老家又不是在江南,他老家广东香山,同盟会元老多是广东人。上海商人就是想在孙先生那里占得一席之地,怕也不容易。”
“言若有憾哟。”方将军打趣。
褚韶华并不当这话是打趣,她摇头道,“当初外子从英国留学回国,广东胡先生曾邀他去广州,外子拒绝了。”
“这胡先生倒是眼光不错。”闻知秋英国名牌大学毕业,又是前些年的留学生,做事严谨可靠,方将军也得说这人不论学问还是能力都不错。
“是啊。”褚韶华道,“外子说来也是出身大族,只是家族到他这一辈子也是家境七零八落,公公早逝,是婆婆辛苦供他读书。他出国留学时,家里田地卖了大半,亲戚里能借的都借了个遍,也只凑出一张船票钱。外子回国后,更愿意寻一份安稳职司,养家糊口,在母亲膝下尽孝。”
方将军颇是感慨,“老话说忠臣孝子,我是老派人,始终觉着这话有理。现在什么都讲究新,新文化讲究自我,要我说,什么是自我,那就是自私。小闻是留学洋派人物,果然更明白事理。”
褚韶华知方将军出身贫寒,也是随寡母长大,故在方将军面前说起闻知秋的经历,果然得方将军一叹。其实,依方将军的精明,怕也明白褚韶华是有意说之。可纵褚韶华是有意的,在感情上,方将军仍是觉着,闻知秋这人可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