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女无状,还请公子不要怪罪。”屈眳当着公子般的面狠狠瞪了女儿好几眼,回头过来替女儿告罪。
结果不看还好,一看就见到公子般坐在那里,盯着芷枝出神。
缓了一会,公子般终于反应过来屈眳之前是在和他说话,“是,令尹说的正是。”
芷枝这下忍不住了,她噗嗤笑出声。
屈眳抬手赶她出去,“到你母亲那里去!这么大的人了,还不知道守礼!”
芷枝一下就窜出来,想起父亲看到那个秦国公子痴痴呆呆看着自己的脸色就好笑。她乐不可支,笑的厉害,捂住肚子一路跑远了。
屈眳见芷枝走了,回头过来问“不知刚才公子想要问甚么?”
公子般吸了口气,镇定一下心绪,“臣想求娶伯芈,还请令尹成全。”
屈眳脸上表情凝固。
送走公子般之后,屈眳在堂内左右走了两圈,家老看见他来回走动,知道他是为了芷枝的事在心烦,“主君,如果是秦国公子的话,那也算是不错的婚事。”
屈眳停住脚步,“她才多大,雍城那么远,要是出事了,想要出手都来不及!”
一句话堵得家老无话可说。
屈眳走来走去,还是觉得心烦意乱。他看芷枝,从襁褓里的小不点养到这么大。恨不得把自己最好的都给她。
孩子长大了是好事,可是她长大了,竟然有那么多可恶的男子前赴后继,对她有那种非分之想!
他心里着实难受的很,掉头就去找半夏。
半夏正在看封邑上送过来的简牍,她正持笔回复,就见到屈眳怒气冲冲走进来。
“怎么了,脸黑成这样。”半夏放下笔。
屈眳直接坐下来,把公子般求娶芷枝一说。气的更加厉害了,“我以为他是来和我说正事,谁知道还有这样的心思!”
其实就是因为有这样的心思,所以才会生气的吧。
半夏腹诽,不过没说出来。
“这种事不是挺多的么,我都不记得有多少次了。”半夏把手里的简牍放到一边,“芷枝对他有意思?”
屈眳愣住,仔细想了会,“没有。”
“那不就结了,你甚么时候见过芷枝在男子那里吃亏过?”
芷枝把那些男子当做玩具一样的玩,她就喜欢看那些男人们丑态百出,但是她自己却从来不会给任何承诺。
那一套玩的比所有人都厉害。
屈眳一想,也觉得如此。脸色终于是好看些了。
“以前你还说我,现在你还不是一样。”半夏嘴里说着,坐了回去,“多看几个男子也好,这样才不会随便被个男子的花言巧语给骗了。”
“依我看,那个公子好歹还有些诚意,身份足够。对芷枝是想娶,而不是乱来。”
屈眳原本好点的脸色又坏了,“难得见你说别的男子的好话。”
都这把年纪了,这个河豚的本性还是没变呢?半夏怎么也想不明白。
她持起简牍,简牍顶头没有写字的那一段,轻轻抵在他的下巴上,“怎么,连这个都生气?”
见屈眳还是直勾勾的望着她,半夏干脆就把手里的简牍丢开,两手抱过来。
“真是年纪大了,需要人宠爱了啊?”半夏抱他入怀,掌心摩挲在他的脸颊上,低头见到屈眳还直勾勾望她。知道自己刚才说的那些话没有说对。
怎么比年轻时候还难哄呢,
半夏陷入了深深的苦恼。
芷枝发现自己和这位秦国公子碰面的次数多了。
倒也不是公子般来家里的多,而是她一出门,就见到公子般在外面。似乎是专门在等她一样。
既然如此,看在他的脸上,芷枝也乐得和公子般玩玩。
芷枝的手段,都是亲而不密,她可以和男子们亲密的说话,但是至于有些什么实质的,那根本不可能。
公子般有秦人的憨厚老实。
见了几次面之后,就和芷枝剖白心迹。
可是芷枝却不放在心上,和她说喜欢她的男人太多了,多到她自己都数不过来。公子般的那些话,她听过之后,在心头轻轻扫过,留下些许旖旎,不过那些绮意淡的和白雾似得,一下就没了。
“我和公子才见过几面啊,要说见了几面就倾心,那也太儿戏了。”芷枝说着拿羽扇遮脸。
“伯芈。”公子般说不出反驳的话,因为她这话听上去,着实有几分道理。
“这样吧。”芷枝把脸上的羽扇挪开,“公子说倾心于我,那么就让我看看公子的决心吧。”
她话都这么说了,就看公子般如何表现。
结果公子般只要有空闲,就会出现在她家门外。
行人出使别国,少则几个月,多则一两年。耗时漫长。公子般在郢都可以呆上一段时日。除去处理公事,其余的时间,公子般一股脑的全用在芷枝身上。
“没想到,竟然这么实心眼。”半夏听到公子般又在宫邸门外,不由得感叹。
她说完,不由得看了女儿一眼。
这段时日公子般经常出现在女儿周围,她都知道了。只不过女儿身边什么时候都有人跟着,不会有安全问题,她才睁只眼闭只眼。
芷枝笑了,“这呆子还挺有意思的。”说着她起来,“我去会会他。”
说着就出去了,不一会儿,家臣们就送来女儿和公子般一块出门的消息。
半夏问了女儿带了多少人之后,便没有再啰嗦。
孩子长到这么大了,和异性出门在正常不过,她何必那么讨厌去管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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芷枝坐在车上,旁边是公子般的立车。
“你说,是郢都的风景美,还是雍城的风景漂亮?”芷枝给公子般出难题。
公子般没有因为她这个问题发怒,“楚国郢都山清水秀,而雍城之外有水绕城,各有各的风情,也各有各的好处。与我来说,都是一样的好。”
芷枝笑了,她一下趴在车轼上,没有个贵女该有的模样,“那你说,秦国的女子好,还是楚国的女子好。又或者在公子见过的那些女子里,哪个最好呢?”
公子般的脸红了。他想要随便找个话题把她这话给搪塞过去,可是芷枝就在一旁虎视眈眈的盯着。
“我没有和其他女子有过甚么交往,所以也无从比较。”、
芷枝对于他这个回答,出乎意料。贵族男子会是个什么鬼样子,她看得多听的也多,哪怕那些男子口口声声说倾心她,也不妨碍他们去找其他女子生孩子,寻欢作乐。
只听他还在那里憨憨的,“何况,这个也不能拿来比较。女子之间……有甚么比较的。何况还是……”
说到这个,公子般的俊脸又红了下。
芷枝简直觉得不可思议,“公子,难道之前没有女子向你表示爱慕么?”
出身高贵,容貌又上佳。这样的男子,甚么都不用做,换身锦衣华服乘车在街头走一圈,都能获得无数女子的欢心。
公子般回忆了一下,“记不得了,我之前从来没有记住这些。”
芷枝咦了一声,满心不可思议,她又看看公子般,“没有记住?难道女子向公子剖白心意,表明爱意,难道公子真的半点都不记得么?”
还不得公子般说话,芷枝就垂首感叹,“公子也太绝情了。”
“可是我除去你之外,也没有记住其他女子,这也算是绝情么?”
芷枝意外,这段日子公子般笨嘴笨舌的时候多,但她见过他在其他卿大夫面前口若悬河的模样,心下猜测他是不是故意在她面前装出来的。现在他说这话,反而坐实她心中的猜测了。
芷枝她定定的看了公子般好会,她坐了回去。
她既然和公子般出来,自然不会在城中。她和公子般到了郊外。城郊之外都是大片的山林,山峦起伏,人烟也很少有。
芷枝觉得有些乏味了。这个游戏或许该结束了,明日或者后日,她就装病,躲到父亲的封邑上去。
过那么几个月回来,公子般也回秦国了。
帷车继续缓缓前行,芷枝昏昏欲睡,没了和公子般说话的兴致。
她昏昏沉沉,想要入睡的时候,茂密从林里突然冲出一道残影。
队伍之中有不少是经验丰富的老兵,只来得及大叫一声,“虎!”
拉扯的驷马受了惊吓,躁动要逃命,芷枝在车上受了惊吓,脸色惨白,晃动之中,双手紧紧抓住车轼。
“好!”前方爆出一声叫好声。
公子般把矛从地上死了的老虎身上□□。
御人见状拉住辔绳,让驷马安静下来。
芷枝从车里慌乱的爬起来,她此刻有些狼狈,一张小脸吓得煞白,她看到公子般站在日光下,手里的铜戈的戈锋上沾染了鲜血,脚边的死虎已经奄奄一息。
他抬起头来,“伯芈没事吧?”
这一幕直接撞入了她的心底。
半夏是在女儿回来之后,才得知他们一行人在外面遇见了丛林里的老虎,她知道芷枝没事,还是被公子般所救,亲自过去谢了公子般。
等她回来照顾女儿的时候,芷枝一把抓住她的袖子,“母亲,我嫁给他!”
半夏:……
屈眳和半夏都不知道芷枝到底是怎么了,之前还对公子般一屑不顾,还带着点对其他男人差不多的嬉笑。怎么一回来就变成这样了。
屈眳把事情的来龙去脉一弄明白,对半夏道,“这人倒还是有些本事。”
芷枝下定了决心,那不管怎么样,都不会轻易改变。屈眳舍不得女儿,但是女儿想要嫁给自己的如意郎君,他和半夏也不可能拦住。
夫妻两人让公子般照着贵族聘娶的那一套慢慢来。
屈眳耍了个心眼,必须要公子般的君父,也就是现在秦伯照着周礼来聘娶,以示对自家女儿的看重。
照着周礼的那么一套走下来,等到逆女,少说也要三年之后。
屈眳将女儿嫁给秦国公子,渚宫里的小楚王闹翻了天。
“令尹怎么把芷枝嫁给秦人了?”
季嬴抬眸看了一眼儿子,小楚王长得越大,容貌性格就和当年的楚王越来越相似。
“她到了年纪,是要婚嫁的。令尹为她择选的夫婿,不管是容貌还是出身都配的上她。难道要令尹把她留得过了好年华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