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宁听着来人战战兢兢地报道着周家的出师不利,脸色阴沉,几乎要扭曲成了一团,再无原本的温柔妩媚。
这士兵是那两百多号人之中,唯一逃出来的人。他原本胆子就不算大,在庸林死后就已经缩到了队伍的最后方。等前面的人被单方面屠杀后,他连反抗的想法都没有,直接跑得飞快。
他的速度也拯救了他,让他成为唯一成功逃离出来的人。他用惊恐的语气描述着在一个时辰之中,他们队伍所遭遇到的人间惨剧。
湘宁……不,应该说是苏兰尖锐的指甲直接掐进了掌心,她死死咬着嘴唇。
她一听,就知道周安宁那边居然有大批的手枪!她心中十分清楚手枪的威力,知道即使她这里排一千人过去,那也都是送死的料,甚至伤不到周安宁一根汗毛,更何况,大部分的队伍都被凌文泽带走,她这里也就只有三百多号人罢了。
她原本想要让这群人将周安宁带来,再让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谁知道两百人却只活了一个回来。
她恼怒地看向李三妞,“你怎么没告诉我手枪的事情?”
李三妞很是淡定,“你觉得她会告诉我吗?我能弄到她头发和血已经很不容易了,再打探的话,我连出来的机会都不会有。”
苏兰心知手枪这种关键的东西,周安宁不告诉别人才是正常的。她也只是小小迁怒一下罢了。
她深呼吸一口气,冷笑道:“既然如此,我也只能直接要了她的命了。”
旁边一个谋士说道:“侧妃,王爷可是说过要留活口去威胁蔚邵卿的。”
苏兰不怒反笑,“既然李先生想要活口,不如现在带领一批人亲自去抓她过来如何?本侧妃便在这里为你们温酒,等着你们凯旋归来。”
这李姓谋士老脸微红,听刚刚那逃回来的小兵的描述就知道,他若是过去,那根本就是有去无回啊。这李先生不过是不忿自己得听一个女子差遣,才故意找茬的,谁知道却被苏兰毫不客气地落了面子。
苏兰说道:“既然抓不回她,那么就直接弄死她好了。到时候再用她的死讯动摇蔚邵卿的心神。”
李先生问道:“侧妃娘娘打算如何杀死这周县主?”
苏兰的眼中翻滚着滔天的恶意和仇恨,“等我做法。”
有了周安宁的生辰八字、头发和血,周安宁这回恐怕死定了。
苏兰早让人准备好了做法事所需要的一切东西。她之所以如此慎重,便是担心单单身体毁灭无法真正杀死周安宁。她当时被周安宁炸死后,灵魂还能跑到了现在这身体身上,以周安宁的精神天赋,说不定到时候也会如此。
针对灵魂的法事才能够真正让她所有的一切从这世上消失,真正做到魂飞魄散。
她将李三妞带来的头发和血放在一个绣满了复杂图文的荷包之中,在另一个荷包里则是写上了周安宁的名字和生辰。
当她正要点燃符纸的时候,忽的,整个大地似乎震动了一下,伴随着巨大的爆炸声。
苏兰皱眉看向声音所在地。
李先生急急忙忙地走了过来,说道:“西厢房那个地方突然炸开来了。”
苏兰忍着怒气,“我先过去看看。”
然后快步前往西厢房的位置。
在苏兰走后,还留在原地的李三妞直接将桌上一个荷包打开来,取出了那张写着安宁生辰名字的纸条,然后将另一张纸塞了进去,然后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事实上,西厢房的动静便是她所闹出来的。
安宁在这半年多的时间内,也成功在王府中塞下了几个钉子。李三妞从安宁那边拿来了几个的炸弹,然后安放在西厢房之中,那几个人则是点燃炸弹,制造出巨大的声响。
西厢房那块地方原本就是王府中的侧室居住的地方,那些侧室早被苏兰设计赶了出去,基本都没有人烟。在那里安放炸药,不仅不容易被发现,还不会造成人员伤亡。
这一切,仅仅只是为了将苏兰支使开来。
一刻钟后,苏兰回来了,脸紧绷着。重新进来的她,直接吩咐门外的人,在半个时辰内,不许进来,无论听到什么动静。就算外界天塌下来了,也不许进来干扰她。
刚刚西厢房那边显然只是虚惊一场,只是西厢房那一排的房子却已经倒塌了,她在现场闻到了炸药的味道。苏兰一看就知道肯定是周安宁那丫头搞出来的事情。她不知道对方弄这么一出,究竟只是要吓唬他们,还是要借着这动静做点小动作,她只知道她不能再耽搁下去了!
重新进屋的她甚至没有时间再次检查一遍,或者说她也不认为李三妞会做点什么手脚。毕竟她可是给李三妞服用过毒药,只要一个月没给解药的话,就会毒发身亡。这也是她觉得李三妞不可能背叛她的底气之一。
苏兰将符纸点燃,往空中一丢,空气中凭空现出了一种洁白的火焰。那火焰白得让人毛骨悚然,单单只是注视着就有种灵魂都要被灼烧的错觉。
苏兰轻轻吟唱起了一种复杂发音的歌曲,曲调古怪,时高时低,仿佛没有什么规律。
她的声音阴柔地钻进人的耳中,听得久了,甚至有灵魂要被这歌声从身体中带出来的感觉。
不知道过了多久,苏兰停了下来,她的额头因为长时间的吟唱而渗出了汗水,眼中却满是狂热喜悦的情绪,红得如同鲜血的嘴唇抿出了一个满意的弧度。
她将两个荷包拿起,一同丢到空气中的白火之中。
等荷包燃烧完的时候,周安宁便会体验到自己的灵魂被活生生灼烧的感觉。这种火以灵魂作为燃料,一旦沾染上便不死不休,只能落得一个魂飞魄散的下场。
下一秒,她脸上的笑容僵住了,脸上浮现出混合着痛苦惊恐的表情。
苏兰直接跪倒在地上,全身抽搐着,手因为那来自灵魂的痛楚而不自觉抓着自己的身体,喉咙甚至疼得发不出声音。
李三妞冷冷看着在地上打滚像是被火烧一样反应的苏兰,说道:“我所带来的血和头发,都是来源于你原来的身体。”
在她将所有事情告诉安宁后,安宁便决定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之前苏兰的身体虽然被炸死,但是后来的慕清玄还是给她收好尸体,埋葬了下来。
只是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苏兰没真正死亡的缘故,或者是因为她有秘法,那尸体一直没有腐坏,现在反而派上了用场。
安宁从中取了她尸体上的血液和头发,让李三妞带了过来,加上被李三妞所替换过的生辰八字,她所做的一切恶事终究返还到了自己的身上。
苏兰之前因为被干扰的缘故,一怒之下将护卫离得远远的,再加上这间屋子的隔音效果太好,导致她及时痛到不住地尖叫,外头依旧听不到半点的动静。
她残留在凝香身上的灵魂,就这样一点一点地被那白火给灼烧得干干净净的,在这世上再也没留下痕迹。
李三妞看着苏兰的声音越来越弱,挣扎的力道越来越小,最后脚抽动了一下,就再也不动了。
李三妞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正要离开。只是地上的“尸体”却再次抖了一下。
苏兰再次睁开眼睛……李三妞的心顿时沉进了千年冰水之中。
“绿苑……”一道悲伤的声音响起,伴随着两行的清泪。
李三妞怔了怔,像是想起了什么,“你是凝香?真正的凝香?”
凝香微微点了点头,神情满是痛苦。在这段时间内,她的身体被一个恶鬼给占据了,那恶鬼甚至害死了她相依为命的好姐妹。想到这里,凝香就痛苦地无法呼吸。
李三妞显然也是知道这一桩事情,她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说道:“既然如此,我带你去找安宁吧。”
……
当李三妞将真正的凝香带到安宁面前的时候,安宁不得不承认,她的确是吓了一跳。她原本以为再也见不到凝香了。
她听着李三妞将所有的经过喃喃道来,扯了扯嘴角,“害人终害己。”
凝香的情绪显然还很不稳定,安宁先让桂圆将她带到客房中去安置,然后问李三妞,“苏兰已经彻底死了,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你不如留在蔚平身边吧。”
她这次能够顺顺利利彻底杀死苏兰,李三妞功不可没。
李三妞摇摇头,“我等下见过他最后一面后,就打算离开。”
安宁着急地拉着她的手,“为什么不留下呢?”
李三妞露出一个有点飘的笑容,“我在之前,便已经服用过苏兰的毒药了,再过一个时辰就是毒发的时间了。”她语气之中带着淡淡的怅然。
安宁直接呆了,她的眼眶红了起来,说道:“我这里有一颗路神医的解毒丹,你马上服下,肯定不会有事的。”
李三妞摇摇头,“来不及了。那是用断肠草制成的毒药,我已经可以感觉到它正在腐蚀我的肠子……”她看着安宁,眼中含着期盼,“答应我,让我的孩子能够平平安安一辈子。”
安宁重重地点头,感觉眼泪模糊了她的眼睛,“我答应你,我一定答应你。蔚平以后便是我的义子。”
李三妞脸上露出释然的笑容,“那就好。到时候将我和蔚岩埋葬在一起吧,他虽然不是好人,对我却也不算坏。”
安宁只是徒然地点着头。
十月九号,安宁除去了她生命中最大的敌人,却也失去了一个朋友。
因为李三妞的死,她的情绪一直很低落。这时候的她没有再隐瞒周李氏李三妞的事情,而是将她所做的一切都告诉大家。
周李氏知道后,也为她掉了一场的眼泪。
等到天亮的时候,蔚邵卿回来了,带着一身敌人的血。
从他疲倦却微笑的表情来看,安宁便知道,这场叛乱已经结束了。凌文泽的下场可想而知。
晨曦之中,身披战袍的蔚邵卿像是从天而降的天神一样。
安宁静静地看着他,然后走上前,轻轻地抱住他。
他没事,真是太好了。
蔚邵卿抱着她,力道之大,像是要将她给嵌入自己的骨髓中一样。
他的声音温柔而深情,“我回来了。”、
安宁鼻子一酸,眼泪就这样掉了下来。
……
回来的蔚邵卿在清洗了一番后,便同她大致说了一下这次的事情。
凌文泽和凌文允勾结在一起,拉拢了一部分的军队,然后杀进皇宫之中打算逼宫。只是他们却没想到凌青恒这一方的人早就做好了准备。
冷兵器对上手枪,自然不可能有胜算。
两个皇子在最后还算有点皇子的气度,直接选择了自尽。二皇子在这一场叛乱之中,也被打伤了腿,经过太医的诊断,恐怕日后得拄着拐杖了。所有的皇子之中,凌文泽最恨的就是他,所以在叛乱的时候,先对付的就是二皇子。
从这点来看,二皇子再也没有可能登上皇位,毕竟大周不需要一个残疾的皇帝。
跟着两个皇子一起谋反的家族全都被判处满门抄斩,最轻的也就是流放三千里,遇赦不赦。
两位皇子的母妃也被赐了毒酒和白绫,说她们不知道这事情根本不可能。
这次的事情性质太过恶劣,凌青恒在下手的时候可不曾手软过。
在京城之中,也有好几户人家被叛军冲撞,许多人家多少都有伤亡。或许是因为兵力不够的缘故,这些人家伤亡倒是不算严重,毕竟凌文泽这次军队大概也就是五千人。其中四千被他带到宫里了,周家的仇恨值又拉的十分稳固,导致分摊到别家的人上头的就不算多了。
安宁觉得,京城里的人都应该给她颁发一个所谓的诺贝尔和平奖才是。
安宁忽的想起一件事,“你进来的时候,我家门口那些尸体还在吗?”
蔚邵卿低声笑了笑,“放心吧,等下会有人过来将尸体收敛的。”
安宁撇了撇嘴,“他们最多就是帮忙收尸,确定一下每个人的身份,但肯定不会帮忙清洗的。”
想到这里,她就忍不住开始头疼了起来,门口那一堆的血,得用清水洗多少遍才能洗干净啊!
思考着这些问题的安宁完全不觉得自己冷酷,若不是他们这一边占领了绝大的武器优势,到时候伤亡的就是他们家了,这群跟着凌文泽一条心走到底的人,可不会对他们家留情。
对敌人的温柔就是对自己最大的残忍。
蔚邵卿看着她纠结成一团的眉毛,忍不住笑了笑。他干脆转移一下未婚妻的注意力,“这次过后,因为那手枪和护驾平叛的功劳,过几天后,我的爵位大概还会再升一升。”
安宁惊讶地看着他,蔚邵卿原本就已经是侯爷了……再往上,难不成就要变成国公了吗?要知道,蔚邵卿原本的侯爷也是五代世袭罔替含金量十足的那种。
她叹了口气,“陛下对于你还真是信任。”
蔚邵卿淡淡道:“皇族对于我们蔚府,一直都挺信任的。当时开国封赏的那些国公侯爷,最后平平安安到现在仍然是侯爵的也只有我们蔚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