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相沉声道:“老臣历经两朝,是否有资格看?”
卫海棠声音一窒,说不出话来。
祁叹眼睛微微眯了眯,声音冰冷,“何必那么麻烦?刚才父皇传旨之时,三皇弟亦在里面,三皇弟听到了父皇传旨的全过程,自可为我作证。”
祁叹说完,众人都转头看向一直被忽视的祁航。
祁航一直淡淡的站在那里,一言未发,嘴角挂着玩味的笑容,就像一个置身事外的局外人一样,欣赏着众人的千姿百态。
见大家都看着他,他终于抬了抬头,露出苍白的面容,微微一笑,然后抬脚,一步一步朝祁叹走了过去。
祁叹看着他,等着他为自己作证,就像他们之前说好的一样。
祁航走至祁叹身前站定,抬头掀了掀唇角,“皇兄……”
他的眼神乌黑阴鸷,明明在笑,眉眼间却透着一股阴寒,脸上的笑容显得有些诡异。
祁叹忍不住微微皱眉,心里生出一种怪异之感,还不待他反应,祁航目中寒光一闪,极快速的从袖口里抽出一把寒光匕首,毫不犹豫的刺入了他的胸膛,动作之快,丝毫不见了之前的病弱,反而速度敏捷,一看便武功高强,令祁叹闪躲不及。
刀刃没入祁叹的胸膛。
第143章
祁叹按住祁航拿着匕首的手, 尖锐的刺痛溢上他的胸口,带着鲜血的腥味,他难以置信的抬头, 胸口剧烈的疼痛, 让他眼前阵阵眩晕, 他从喉咙里发出一声短促的声音, “你……”
一瞬间万籁俱静,所有人的动作都顿住了,震惊万分的瞪大了眼睛, 满面惊恐, 变故发生的太快,一时所有人都忘了反应。
安婳盯着祁叹胸口渐渐溢血的地方, 猛的抬头看向祁航。
祁航垂眼看着祁叹不屑一笑, 毫不犹豫的抽出匕首, 殷红的鲜血霎时喷洒出来。
刹那之间,祁叹瘫软在地。
祁航嫌弃的后退一步,似乎怕祁叹的血脏了他的衣袍,温热的血液顺着他的手指流淌, 他掏出雪白的帕子,轻轻擦拭,唇角勾起,嘴唇鲜红, 犹如噬了血一般。
祁航不屑的垂眼, 将沾着血的帕子扔在祁叹的身上, 抬起头,目光阴冷的看向石阶下的众臣,居高临下的负手而立,声音冰冷不含丝毫感情:“越王祁叹,勾结大月,逼宫造反,圈禁父皇,假造圣旨,证据确凿,父皇命本王将其就地正法,以儆效尤。”
他的声音中气十足,他的身姿挺拔如松,病弱之气全部褪去,就像换了一个人一般。
祁叹趴在地上,用尽力气微微抬起头看去,祁航高大的身躯笼罩在阴影里,在他身上投下一片暗色,他张口欲言,却吐出一口血来。
一片肃寒中,卫海棠放声惊叫一声,众人才突然惊醒。
她声音凄厉,仿若悲鸣。
卫海棠踉跄着扑过去,跌倒在祁叹身旁,颤抖着伸手抱住祁叹,面容扭曲,眼神癫狂如疯,声音嘶哑:“叹儿!”
祁叹的眼珠微微动了动,看向安婳的方向,更多的鲜血从他的口中涌了出来,他的手朝着安婳微微抬起,他用尽了力气,却只抬了抬手指。
安婳看着倒在血泊里的祁叹,只觉得两耳嗡嗡作响,脑海一片空白。
众臣惊慌失措,现场乱作一团,尖叫声、怒骂声、恐惧声……各种声音都有。
卫海棠的手剧烈的抖着,面上颜色尽褪,泪痕遍布,放声大吼:“叹儿,你坚持住,太医!快叫太医来!”
祁叹的手垂了下去,一直看着安婳的眼睛缓缓闭上,眼中的不甘和震惊随着他的闭目而散去,他身上的衣袍被鲜血染湿。
雪不知何时落了下来,纯净的雪花落在鲜血之上,融成了血水,祁叹的身下,鲜血在汉白玉石砖上渐渐蔓延开,比朱红的宫墙还要红。
安婳眉间绷紧,看着祁叹的眸子有些模糊,她轻轻闭了闭眼睛,睫毛微微颤动。
祁叹,薨了。
“叹儿!醒醒……不要睡!啊啊啊……”卫海棠放声尖叫,她的胸口像剜肉一样的疼,祁叹是她此生全部的希望,这么多年她都在为了祁叹争斗。
可是没了,女儿没了,儿子也没了,她什么都没了……
她癫狂大叫,不管不顾的站起来,猛的朝祁航扑了过去,厉声嘶吼:“是你!是你让我们把紫秀送去和亲,是你献计让我们放手一搏,煽动叹儿逼宫的!全都是你!”
她发疯一样冲到祁航的面前,在距离祁航一个手臂远的位置,被祁航伸手一下子掐住了脖子,她身上沾染着祁叹的鲜血,头上的发钗坠落,发丝凌乱的粘在脸上,眼睛里的红血丝狰狞着,宛若疯癫。
祁航掐着她的脖子,满眼讥讽,嘴边是最残忍的笑意,“怎么样?重燃希望,再彻底绝望的滋味?”
卫海棠被扼住喉咙,呼吸困难,却努力的发出声响,“你、这个、疯、子!”
“疯子?”祁航仰天大笑,笑得人毛骨悚然。
须臾,他的笑容渐渐收敛,眉角眼梢更加阴沉,看着卫海棠的目光变得锐利而阴沉,“那么,这些年一直控制着后宫的你,可曾想过会被一个疯子玩弄于鼓掌?”
卫海棠喘不上气,面色胀红青紫,浓浓的窒息感让她说不出话来,只能凶狠的瞪着祁航,双目凸起,眼底血红,目光里是恨不能食其肉的猛烈恨意。
祁航欣赏着她濒死的模样,轻挑唇角,压低了声音缓缓道:“你当年让我母妃以为掌握了足以扳倒阮皇后的证据,开心不已的承交给父皇,等着父皇的赏赐,可是她没想到,等来的却是一条白绫,你不但让她空欢喜一场,还令她坠入无尽深渊,你猜……她当时的心情是否和你现在一样?”
安婳看着祁航阴森恐怖的面容,心里一片寒凉。
祁航曾经说过要用最简单直接的方法解决问题。
直接杀了祁叹,还真是最直接最简单的方法。
以祁航锱铢必较的性格,杀母之仇,他必定会报,只是没想到他会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雪花不断的坠落,周围站满了人,安婳却觉得一切都变得恍惚,许多以前的画面从脑海中纷纷而过,祁航布局多年,终于用最残忍的方式复了仇,令人胆寒心惊。
祁航先是鼓动祁叹逼宫篡位,让祁叹背负所有骂名,再出面解决祁叹,将祁叹当做他登位的垫脚石,这样不但令卫海棠痛不欲生,还能换来景韵帝传位给他的正当理由,为日后登基做打算,就算景韵帝出了什么意外,他也可以推卸给祁叹。
只是安婳想不通,祁叹假传圣旨的事已经曝光,那么祁航便无法再次拟假圣旨,否则必定让人质疑,他手中没有玉玺,要如何让天下人信服?
卫海棠眼睛翻白,面容青紫透白,手无力下垂,眼瞅着就要窒息而亡,祁航却突然松开手。
卫海棠一下子倒下,浑身无力的跌坐在地,面上血色全无,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喉咙就像断了一样火辣辣的疼,她只能坐在地上大口的喘息。
祁航眸中带笑的低下身子,看着卫海棠狼狈不堪的模样,声冷如冰:“如今让你死,太便宜你了,我要你眼睁睁看着,你这些年想得到的一切,最后都是我的,我会是天下之主,而你的儿子是被剥夺身份的罪臣,我会追封我母妃为太后,而你不过是一个身份卑贱的贱妃而已,卫海棠你睁着眼睛好好看着吧。”
大臣之中,祁叹的人终于反应过来,震惊的快步上前,一人气焰嚣张的大喊:“钰王你怎可亲手弑兄!越王是未来的太子,他为君,你为臣,刺杀君主,你这个丧心病狂的乱臣贼子!”
祁航站起身,慢慢的抬眸看向他,眼中冷光一闪,冷冷吐出一个字,“杀!”
宋懿上前,面无表情的一剑刺向那名臣子,血花飞溅。
安婳瞳孔猛的一缩,震惊的看向宋懿。
原来宋懿真正为之卖命的人,是祁航,这就难怪祁航敢如此大胆,直接动手杀了祁叹。
宋懿抽剑而出,那人霎时断气,大睁着眼无法闭合,面上徒留震惊之色。
众人皆惊,皇宫之中,祁航竟然说杀人就杀人,视人命如草芥,众人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不可思议的看向祁航,这个病弱多年的三皇子,也是一直被他们忽略的三皇子。
祁叹的人里有几个忠心的,震惊过后,仍然不惧,想要为祁叹鸣不平,张口喊了起来。
“你厚颜无耻,畜生不如!”
“你是什么身份,有什么资格杀越王殿下?”
“我们一起为越王殿下报仇!”
。……
祁航和祁叹不同,祁航手段残忍,毫不留情,不多时,几个出声的大臣便全都丧命当场,赤红的血液流淌了一地。
祁航的视线从众臣面上一一扫过,周身气息冷冽,目光寒气森森,“还有谁有话说?”
众人被他身上气势所慑,一时之间,全都颤颤巍巍的屏住呼吸,人人自危,口不敢言,盯着祁航的目光就像看着恶鬼罗刹。
祁叹的人群龙无首,全都小心翼翼的靠向李汉儒,心惊胆战的问:“大人,现在该怎么办?”
李汉儒终于动了,他上前一步,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跪在祁航面前,声沉如水:“钰王明辨是非,铲除奸恶,乃是明主,臣愿孝忠钰王殿下!”
李汉儒一派的人纷纷在他身后跪下,齐声喊道:“臣等亦愿效忠钰王殿下!”
众人心惊肉跳的看着他们,已经震惊的说不出话来,这才忽然想起,李汉儒和祁航虽然多年来关系冷淡,却是亲舅甥。
祁叹的人不自觉后退一步,再也说不出话来,李汉儒是他们之中官位最大的,又是越王的岳父,就连他都效忠于祁航,他们还能做什么,像之前那几位一样陪越王一起死吗?他们一下子颓然起来,大势已去,再挣扎也是枉然。
他们如今想办法保住小命,才是最要紧的。
卫海棠终于喘过气来,不可置信的看着李汉儒、宋懿和祁航,终于明白过来,她和祁叹是被他们联手耍弄了,她的怒气如滔天大火,一个用力站起身,不顾嗓子犹如烈火灼烧一般的疼痛,目露凶光的扬声怒吼:“来人!给本宫杀了祁航!”
禁卫军统领是卫海棠在宫里这些年处心积虑拉拢到的,只受令于她和祁叹,禁卫军统领听到命令后立刻带人围到她的周围,拔出佩剑,和宋懿的人马两相对峙。
一时间刀光剑影,杀伐之气扑面而来。
禁卫军的人马足以对抗宋懿的巡防营,祁航却丝毫不惧,看着卫海棠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个跳梁小丑。
雪花铺天盖地的飘落下来,宫中的万物全都染上了肃穆的白,大殿之前却鲜红一片,血流成河,凛冽的寒风吹起雪粒,让人冰冷入骨。
第144章
远处马蹄声响起, 一人领兵打马,身后浩浩荡荡的兵马踏着霜雪而来。
安婳定睛望去, 骑于高马之上的人竟然是广安郡主, 她身穿骑装,高马尾束于身后,煞爽利落, 她身后跟着的全是大长公主府的私兵,人数众多,一来便将众人团团围住。
广安郡主先是看了一眼人群中的墨亦池, 微微垂下眼帘, 然后勒住缰绳, 单手举剑大声道:“护钰王周全!”
战局瞬间扭转, 卫海棠大势已去。
有雪花落在安婳的后颈上, 冰凉的触感,冻得安婳一激灵,她猛地望向大长公主,满目愕然。
“大长公主,这是为何?”
大长公主看着安婳笑了笑,笑容依旧慈和, 好像只是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 “祁航登基后, 将会娶我孙女为皇后。”
安婳凝眉, 还未说话就听到卫海棠的喊声。
卫海棠已经状若疯癫, 即使祁航的人马再多, 她也丝毫不惧,大声怒吼:“杀!杀了祁航!”
禁卫军没有动,他们拿着刀他手微微颤抖着,脸上露出惧色。
如果祁航只有巡防营的人,他们还可以拼上一拼,如今大长公主的私兵一到,他们根本毫无胜算,就算拼命抵抗,也不过是白白送死罢了。
更何况如今祁叹已死,就算他们突破重围,又可以拥护谁登基?
他们彼此对视一眼,犹豫片刻,直接将手里的佩剑丢在地上,弃械投降,跪在地上齐声道:“我等愿效忠钰王殿下!”
“你们在做什么!”卫海棠大喊,“他是乱臣贼子,你们怎么可以向乱臣贼子下跪,你们也要和他一样做乱臣贼子吗,快杀了他!谁杀了他,本宫重重有赏!”
她额头上的花钿早已模糊的变了形,脸上沾满了尘土和血迹,混着眼泪,整张脸变得狼狈不堪,接连的刺激让她几乎崩溃。
祁航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然后冷冷的看了卫海棠一眼,厉声道:“来人,将这真正乱臣贼子的母妃,罪妃卫氏带下去,好生看管,别让她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