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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惜配这副药的方子十分难得,又要耗费大量时间,中间只要有一个环节疏忽,那么服药的人可就不是问啥说啥而是直接变成白痴。
  且这位巫医性情古怪,并不十分好相与,能遇上他并请他出山实在是机缘巧合,也是一番不小的赌注。
  老太君拍桌下注,等着真言散出世那一日。
  她这个人一向有耐心,所以才有今天,也正因为舍得赌注,胜利才往往站在她身边。就看庄良珍有朝一日敢不敢面对赌输的下场。
  好事成双,就在良驰金殿提名那日,苗疆传来了好消息,真言散也已在护送途中,想到这里她不由哼笑几声,一直以来她的多番忍让和沉默就是为了等这一日。
  但这件事除了老太爷,老太君没有告诉任何人。
  没了经书第三卷,且看庄良珍还有什么资本与她讲条件?
  此时良二夫人便坐在老太君下首掩帕哭泣。
  老太君烦躁道:“你跑我这里哭诉有什么用,腿长在五郎身上,他想去见那祸害我还能怎么办?眼下只要他同意去应天府已经是最好的结局,等他回来之时,祸害的坟头草都两丈高,你担心什么?”
  是呀,她担心什么?不管怎样五郎都是男孩子,若真有什么也是庄良珍吃亏,她怕什么?只要死不承认,那祸害就算变出了一个大肚子也没什么好怕的,可是她不甘心啊,恶心啊!良二夫人感觉两只手和两只脚都被人束缚,明明有一千一万种法子出口恶气,却一下也不敢妄动。
  但是责打自己的孩子,那她也是万万下不去手的,在她眼里五郎只是因为太年轻了,才被人诱惑,不管做什么都不是他的错。
  事已至此,老太君便合计着后天离开祖宅回京都,听说那祸害还跟良驰动过手,千万别再动出什么猫腻了,且等真言散送至京都再收拾她也不迟。
  翌日却发生了一点变故。
  原来这段时间负责盯着庄良珍的姚管事亲自尾随她去了趟野荆谷,结果还不到半日便独自提前跑了回来。
  一路是快马加鞭,脚步如飞的窜进了鲁国公的院子。
  他平素以稳重示人,又是个经过风浪的,何曾这样失张失致。
  鲁国公见他满头大汗,连句话也说不完整,两只小小的眼睛却光芒闪烁。
  “都是做祖父的人了,怎么这般没规矩,发生何事?”他不悦道。
  姚管事扑通跪地,指着野荆谷的方向,喘息道:“青骢马,我见到了青骢马,真的有青骢马!”
  你说什么?
  在场之人无不变色。
  我说青骢马啊!是真的,跟书上画的一模一样!
  “在哪里看到的?”
  “野荆谷。不,就在二奶奶身边,玩的可欢了!!”姚管事气喘如牛。
  ☆、第110章 二更
  金乌西坠,载着庄良珍的马车缓缓驶入祖宅,她如往常一般平静的走向竹汀院,却见月洞门两侧立着两个鲁国公的人,客客气气上前请她去上房问话。
  却说来到汇星堂的上房,只见一溜瘿木太师椅上已经坐满了人,老太爷和老太君以及良二夫人这三个,此外还有族长等人,不过他们在此只是为了凸显事情的严肃以及重要性,话语权方面还是没有太大存在感,于是气场的存在感便更低了,不曾给庄良珍造成太大的压迫感。
  鲁国公比往常亲切许多,甚至还亲自开口命人上茶,这让庄良珍受宠若惊,欠身道:“孙媳不敢,满堂都是长辈,哪有孙媳坐下的道理。”
  “都是一家人,不必这般拘谨,老太爷要你坐,你就坐吧。”老太君笑的格外慈祥。
  大家本就不是同路人,如此虚假反倒更显刻意,倒不好继续下面的话,于是鲁国公轻咳一声,整容道:“孙媳,叫你过来确实是有件大事要与你商量。”
  孙媳?这可是他第一次承认她是孙媳。庄良珍暗笑,柔顺的点了点头:“但请老太爷明示。”
  当然是要明示的,此等大事哪里还容藏着掖着。鲁国公无比严肃的目视庄良珍:“此前我等长辈虽应允你孤身来到此处,但心里并非没有一丝挂念,所以才指了人在此对你多加照顾,这段时日姚管事对你如何,想必你也很清楚吧。他是府里的老人,几乎算得上半个主子,就连我也会给他三分薄面,却因我一句吩咐,始终毫无怨言的以你为重,今日他见你抛下二郎又出远门,不禁有些担忧,这才带着几人跟随而去,这才知你去了野荆谷,对不对?”
  说的真好听,跟踪便是跟踪,怎地就成了照料,说的她一个正经主子还要对一个下人感恩戴德似的。庄良珍只管在心中冷笑,并不多言,微微点头,称是。
  “你身边那匹一岁左右的小马又是怎么一回事?”鲁国公沉声问。
  “您说玉青啊,孙媳无意中救过它,却不料它通人性,记着我的恩情,碰巧那片地方景色怡人,孙媳便借着游玩的机会见一见它。”
  那何止是通人性,简直就跟她养的一样。鲁国公面上不显,又道:“我们既身上一家人,这件事便也不瞒你罢,那匹马还有个别名叫青骢,灵性非比寻常。它原是我们江陵一匹母马所生,因为一场意外遗失,如今重新现身也是我们的一番造化,既然它认你,你便将它带回来吧,这里所有人都会善待它。”
  老太君补充道,“有了它,五百年以内再无人能超越江陵良氏。孙媳,你如今可是立了大功,想要什么奖赏便一并说出来吧,老太爷必然不会委屈了你。”
  要多少钱开个价吧。
  庄良珍不解道:“可是玉青说它的母亲是被一群恶魔杀死的,它们是野马,不曾被人豢养过,缘何又变成了咱们江陵一匹母马所生?”
  “你懂什么,一匹马的话怎能当真。”良二夫人不耐道。
  “二夫人此言差矣,马可比人诚实多了。”庄良珍笑道。
  鲁国公一拍桌子,瞪了良二夫人一眼,这才放缓了语气对庄良珍道:“事实如何长辈们心里清楚,你只管照做去吧。”
  庄良珍目露惶恐,呐呐道:“还请老太爷息怒,孙媳怕是不能这么做了。玉青是野马,不喜被人拘束。”
  “什么叫拘束,不过是一匹马,哪里懂这些,你若喜欢,也可过去照料它。”
  这些人你一言我一语,自是劝说庄良珍快些将玉青骗回江陵马场。
  庄良珍也是个犟的,一直不愿答应,只说那是野马,有灵性,人不能强迫它做不愿做的事。
  气的鲁国公脸色铁青,放肆,简直是给脸不要脸,就没见过这么油盐不进的人。
  他一发怒,众人便战战兢兢,庄良珍似乎还未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红着眼恳请老太爷收回成命。
  怎么可能收,这些人都快恨不能拿刀架在她脖子上。
  也是邪了门,怎地他们想要什么,什么便在庄良珍手里!
  最终不欢而散,鲁国公便将良骁喊至书房叙话。
  得知娇妻如此不识抬举,良骁似是无言以对,继而垂下眼皮,直到鲁国公开口催促,他方才说道:“珍珍是厄蛮族,信奉神驹,不敢做任何伤害马的事情,她如此也是情非得已,要不这样吧,我亲自去劝一番试试。”
  也好。鲁国公重重的哼了一声:“我的容忍也是有限度的,这么久以来,她在鲁公府兴风作浪,可曾有人为难过她,也不想想她是什么身份,现在该是她回报我们的时候,若还拿乔,那也别怪我们无情,我是不敢动她,但动她身边的人……”
  话只说了一半,眼底精光毕现。
  也不知是他的威胁还是良骁的劝说起了效果,百般不愿的庄良珍迫于压力,总算点头。但这头点的也委实勉强,据说第二日就开始为两个贴身大丫鬟相看人家,难道她以为将人嫁出去便会无事?
  此举虽然可笑,却让老太君高兴不已,只要还有在乎的人便是好事,怕就怕滚刀肉什么也不在乎啊!
  似乎是怕夜长梦多,翌日天不亮,鲁国公便命人陪同庄良珍浩浩荡荡前往野荆谷,说是陪同,多半是怕她半路反悔,甚至还将春露和慕桃留在祖宅。
  一行人,以一种半强迫的手段逼迫一个女孩子骗回了一匹马。
  有史以来,良驰第一次为自己的家族感到羞耻。
  虽然他觉得庄良珍这个人顶讨厌,但这么做也实在是……有违圣贤之道。
  良三夫人笑了笑:“你且好好读你的书吧。从前不告诉你一些事是为了让你耳朵清静,如今告诉你,是让你了解这世上的人心。你可知你父亲为何放着大好的家族人脉不利用,反而甘心做一个富贵闲散人?”
  大概是因为惧内吧。这话良驰没敢说,只轻轻摇了摇头。三房的三老爷年轻时还有一两个通房,娶了良三夫人就甚少去其他屋里睡觉,最后年纪越大是越不敢去了,竟比那少年夫妻还黏糊。
  良三夫人似是想起了什么,怅然若失道,“因为我们不争啊。也不是争不过,而是争过了看上去像是得了好处,其实却要失去更多的东西。自从你们大伯父疯掉以后,你爹便看淡了许多东西。但我们也不能不食人间烟火是不是?只要是为了你跟妹妹们好的,娘自然还是会尽力争取的。只是关于庄家的事你就不要再打听。毕竟那个庄良珍也什么好的,你跟她吵架,无非是污了自己。”
  良驰哦了声,讪讪一笑。
  ☆、第111章 三更
  青骢马现身,总算让陈氏有了一展拳脚的机会,谢兰蓉比陈氏还高兴,这样一来她的后半生也算有依仗了,不必再看良二夫人脸色。
  果然这几日良二夫人对她是越发和颜悦色,甚至煞费苦心的为她安排了一次接近良骏的机会,可惜她实在感激不起来,只巴望这个毒妇不得好死。
  这种赏赐对谢兰蓉而言实在是侮辱。
  因为良骏压根就看不上她。
  她在房里等了一夜,只等来下人一句“五爷掌灯时分已经离开江陵”。
  他是她的夫君啊,却连招呼都不打只让下人给她留了这么一句话。
  世上还有比他更薄情的男人么?
  谢兰蓉诅咒他此生为情所困,永远得不到所爱。
  咒完了又觉得一片荒唐,那种人哪里会爱人,为情所困委实有些不大现实,还不如咒他一辈子娶不到婆娘。谢兰蓉万万没想到这个诅咒几年之后竟变成了真,他除了她这个生不下孩子的贵妾以及一个会生孩子的碧玺之外,再没有娶妻,导致很长一段时间她怀疑他喜欢男人,当然这是后话暂且不提。
  秋意萧索的驿道两旁植满了叶片泛黄的杨树,良骏平静的端坐车厢,登喜将茶点布置好便退了出去,没敢打搅他。
  一开始他被庄良珍拒绝总会或多或少的羞恼,也存了一些戏弄她的想法,却不知从何时起,她的拒绝已不再令他羞恼,竟变成了难以启齿的痛楚。
  这一刻他想了很多,想起家里那个被他冷落的表妹,其实那不过是个天真不谙世事的小姑娘,一时起了贪婪之心,又有了可趁之机,便想得到他罢了,就像他看见了骨头坚硬的小蝴蝶,不也是想要据为已有么。
  他从未想过那个连名字都有些模糊的表妹是否真的喜欢他,这一刻却觉得除了虚荣,应该也是喜欢的吧,否则被他嫌弃之后便不会那样的痛楚,这痛楚自他自己尝过了之后才感同身受。
  一时间不禁生了几分同病相怜之感。但也只是同情罢了,依然喜欢不起来。
  却又悔恨少年时的无知,轻易放纵,不曾认真对待感情,倘他稍许克制,不那么矜傲,在还不认识她那时对她多一些怜惜,母亲是不是就会少伤害她一些,她会不会觉得他比良骁要好一些?
  不,她应该还是觉得良骁好。
  良骁从来都不多看其他女人一眼。
  良骁只对南贞好,哪怕南贞是个大他三岁的奴婢。南贞没了以后他又只对小蝴蝶好,自始至终一心一意的喜欢钟爱的女子,不像他,明明为她意乱神迷却还放纵自己,难道这样便不会陷入深情?如此轻视感情,终究为感情所不屑。
  良骏的黯然离开令良二夫人高兴了好长时间,五儿偷偷见了祸害一面便铁了心离开,这是不是代表对那祸害死心了?如此,甚好,甚好呀!
  高兴的也顾不上怪罪良骏不辞而别。
  却说那陈氏,趾高气扬的带了一群人来到马厩,试图带玉青离开,既没有回禀庄良珍,也没有跟任何人打招呼。
  玉青是野马,野马不可能亲近人,被她这么一惊,竟跳出了围栏,踩伤数人逃窜而去。
  众人傻眼了,这是马还是兔子,怎么跳的这般高?但不管是马还是兔子,玉青若是出事,他们铁定完蛋,顷刻间便一个接一个的追了出去,吆喝声不绝于耳,闹得人尽皆知。
  反应快的已经四处通知人关门堵住出口。最后出动了十几个驯马师才将其捉住。
  经此一吓,小马却不再进食,趴在马厩一动不动。
  青骢马不吃饭,比老太君自己不吃饭还了不得。老太君和鲁国公怒不可遏,暴打了一众人等尤不解恨,将这群废物又狠狠训斥了一番,就连陈氏也少不得被责怪两句。
  陈氏连连告罪,自恃是通晓马语的厄蛮族人便自请前去安抚玉青。孰料她不去还好,这么一去玉青又开始躁动,眼见就要发狠撞栏杆了,这可吓坏了看守马厩的小厮,都要给玉青跪了,它撞这下脱层油皮,他们这些人就要脱去一整张皮,能不怕么。
  好在他们还不算傻,察觉陈氏来了以后才出现这种情况,也顾不上陈氏在鲁国公跟前得脸的事,好多歹说的将她劝走。
  无缘无故的被匹牲口打了脸,陈氏气的七窍生烟,偏又无可奈何,可老太君看她的眼神却越来越犀利了。
  事已至此,老太君又不得不想到庄良珍,这马不是最亲近她么,她一定有办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