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临泽淡定的看着他朝自己走过来,瞳孔中倒映的脸越来越清晰,最后一个吊儿郎当的清俊男人站定在他面前, 闲闲道:“好久不见啊临泽,听说你痊愈了,我来看看你。”
他说完举起自己打着夹板的右手, 在岳临泽面前挥了挥,似乎在跟他打招呼。
岳临泽扫了管家一眼,管家心虚的咳了一声:“周先生也是关心您, 所以我就告诉他了。”
“别怪管家了,要不是关心你,谁整天没事问你的情况啊。”周英笑嘻嘻道。
岳临泽平静的看着他:“有没有人告诉你,来别人家之前要经过别人的同意?”
“还有这规矩?”周英惊讶的看着他,“抱歉我美国留学回来的,对着这些东西不是太懂,下次就知道了。”
“你留学是十一年前的事。”岳临泽面无表情的戳破他的谎话。
周英笑了起来,用没受伤的左胳膊撞了岳临泽一下,不甚在乎道:“行了啊,不就是缠着你出去喝酒结果出车祸了么,又不是你一个人受伤,我这也没闲着啊,要不是抢救及时,尸体都硬了。”
“既然这么严重,那你就回去休养吧,管家送客。”岳临泽心里还惦记着后花园给自己戴绿帽子的那个女人,面对周英暂时没什么耐心,说完这句话就大步越过周英,头也不回的朝外走去。
周英被忽视的愣了一下,接着边追边嚷嚷:“你够了啊小心眼,还真就生上气了,信不信我也生气?我可真生气了啊,我真的……”
“周先生,您还是先休息一下吧,我家先生不想让您跟过去,不如我为您泡杯茶喝?”管家眉眼和善的拦住了他。
周英扫了他一眼,看到他脸上的坚定,知道有他在自己别想这么轻易追过去了,不过喝茶总比被赶出去的好。周英嘀咕一句后,假装退而求其次:“那行吧,喝茶喝茶。”
等管家不注意的时候他再偷溜就是了,自己跟岳临泽这么多年的好友,最是了解他是个什么人,刚才那么匆匆忙忙的往后院走,肯定是因为有什么事要做。
不让他跟着,他还偏就要跟了,一定要看看岳临泽背着他干什么坏事去了。
这边匆匆往外走的岳临泽不知道周英在打什么鬼主意,冷着脸一个人往后花园走,等到了那里,却发现原本有两个人的椅子上,这会儿空空如也,而那两个人却消失不见了。
他的眼神猛地阴鸷,正要叫保镖过来时,身后传来了轻缓的脚步声。听到熟悉的脚步声,他刚刚绷紧的身体逐渐放松下来,回过身去时眼神也变得淡然无害,和刚才完全是两个人。
陶语看到他后就打算过来打个招呼,却没想到自己刚一靠近,他就突然转头回来了,因此吓得抖了一下,有一瞬间觉得自己好像看到了某个副人格的影子,却在看清楚他的脸后才发觉自己刚才是错觉。
“……岳先生你好。”陶语快速回神,挂上一个温柔的笑。
岳临泽盯着她看了半晌,缓缓道:“你在这里做什么?”
“您刚才不是在忙么,我就和王医生来这里散步了,”陶语说完看到他的眼神朝自己身后扫去,忙道,“王医生的医院临时多了个紧急手术,他被叫回去了。”
岳临泽这才将目光重新投到陶语的脸上,直到她被自己看得有些不自在时,才淡淡的‘哦’了一声。
陶语笑笑,见他又沉默下来,便没话找话道:“您不是在处理公事么,怎么有空下来了?”
“工作累了,下来走走,”岳临泽说完走到长椅旁坐下,骨节分明的手指在旁边的空位上敲了敲,“陶医生,坐。”
陶语应了一声,脸上笑容不变的走到他旁边坐下,心里忍不住嘀咕一句,说好的下来走走,结果就走到这里开始坐下了?这么懒可一点都不符合大佬的人设。
不过她这两天觉得,岳临泽不符合大佬人设的地方多了去了。
其实每次从精神世界回来,她都能感觉到岳临泽身上有些微的变化,每解决一个世界这种变化就深一分,但在可以忽略的范围内,只是这次可能是因为连着解决两个世界三个人格,岳临泽这次醒来和之前有明显不同。
难道是真有什么后遗症?不应该啊,陶语忧虑的看向岳临泽的侧脸,然后有些微走神,只觉得大佬连个下巴都是好看的。
“好看吗?”岳临泽挑眉问。
“好……”陶语情不自禁的话在嘴里打了个卷,变成了,“好看什么?您问的是什么意思?”
岳临泽扫她一眼,没有拆穿她。虽然现实中治疗的时间比较短,但精神世界里他们也算是相处过几辈子了,她这喜欢好看的脸的毛病,他怎么会不清楚。
不过喜欢也好,至少偶尔可以期待一下色令智昏。
陶语见岳临泽又不说话了,有些心虚的强行插入话题:“如果您现在不忙的话,不如我们去做一下最后的检查吧,虽然昨天那几项检查就已经能大部分的确定您痊愈了,但为免万一,还是把检查做全的好。”
赶紧彻底结束,她好拿钱滚蛋,高利贷爸爸们可还都等着她呢。
岳临泽斜睨她,对她三番两次提起检查的事有些不满:“你很着急?”
“……我是为了您好。”陶语不明白他这个问题是什么意思,只能含糊的混过去。
岳临泽轻轻嗤笑一声,半晌才开口道:“可是我现在不想检查。”
“为什么?”陶语闻言惊讶的同时又有些着急。
岳临泽勾起唇角:“这几天一直跟医生打交道,想休息一下。”
“但是这检查是越早做越好的,我希望您能重新考虑一下。”开玩笑,不查的话她怎么收尾,不收尾怎么拿钱!
岳临泽看着她的紧张溢于言表,微讶道:“你很担心我?”
“这难道不是当然的么!岳先生,我是真的担心您,”陶语一把抓住他的手掌,像拥有战斗情谊的同志一般诚恳道,“如果您今天不想检查,那不如缓缓,等明天再做,越早做结果越准确,希望您能配合。”
岳临泽的心思早就在她抓住自己的手后就不知道跑哪去了,耳边听着她的声音叽叽喳喳的,却不知道她说了什么,等她安静下来后,才心不在焉道:“那就听陶医生的。”
陶语立刻松了口气,同时也放开了岳临泽的手,面带微笑道:“您肯答应就好,那我去做一下准备,明天趁早帮您把检查做了。”
手放开的瞬间,岳临泽就恢复了清醒,看向陶语的眼神中也带了一分探究:“再说吧。”
“……?”再说吧是什么意思,又反悔了?陶语疑惑的看着他,又想再问,就见岳临泽站了起来。
“陪我散步。”岳临泽说完,缓缓朝前头走去。
陶语嘴角抽了抽,决定还是不要问他刚刚是什么意思了,明天到时间了就把仪器都准备好,如果他再不做检查,那就说仪器租赁到期,要他后果自负。总之她这几天是一定要拿到钱的。
“临泽!”
熟悉的声音在耳边炸起,岳临泽皱眉看向前方突然跑出来的周英,下意识的想挡住陶语。因为某些不可言说的理由,他不太想让陶语和这混蛋见面。
可惜已经晚了,岳临泽能听到的声音,陶语自然也听得到,她下意识的抬起头,就看到周英朝他们这边跑过来。陶语看着周英脸上的笑有一瞬间恍惚,以为自己又回到了精神世界,一时没注意脚下踩到一点碎石,惊呼一声不受控制的往后仰去。
岳临泽眼疾手快的回身抓住她的衣领将她往回拉,本来拉一下陶语就站稳了的,可惜后面有个不知轻重不看情况的,上来就扑到岳临泽身上,一米八多的大个子把人猛地往后拉了几步。
岳临泽还没来得及松手,陶语只能跟着惯性朝他倒去,等岳临泽松开手时,她彻底失去了平衡,吧嗒一下跪在了地上,一张脸就埋进了岳临泽的小腹。
这场景真是莫名眼熟。陶语感受到膝盖上传来的疼痛感,想死的心都有了。
“哇哦哦哦……怪不得不让我过来,合着是有事在忙啊,抱歉抱歉。”周英看到这一幕后先是一愣,接着暧昧的笑了起来。
岳临泽扶住陶语的头,脸色瞬间黑了下来:“滚蛋!”
周英吓了一跳,哪怕当初因为自己出了车祸,岳临泽都没这么生气过,这会儿突然黑脸,他瞬间就怂了:“那什么,我突然想起来还有事,走了走了……”
话没说完就跑了,生怕岳临泽会跟他算账。他跑到角落里确保不会被岳临泽看到了才敢停下来,偷偷摸摸的回头瞄了一眼,看到岳临泽抱着那个女人往楼上去了,忍不住嘿嘿笑了一声。
他这发小这么多年来都单着,他还是第一次见他对一个女人这么上心,难道是铁树要开花了?这波来的不亏,等看准时机,他还要再来一次才行。周英盘算好,便哼着不成调的歌离开了。
岳临泽一路绷着脸将陶语抱回楼上,引来无数人的目光打量。陶语从一开始那一下剧痛之后,接着就没有太疼了,但她还是选择用手捂住脸,假装很痛苦的样子。
实在是太丢脸了,当时自己的脸如果再靠下一点,就直接撞上他的……死了算了死了算了,这里是现实世界,不是精神世界,可没有一枪爆头之后还能读档重来的机会,她这么轻薄大佬,真是上赶着找死。
岳临泽本来想把她抱回自己房间,但走了几步路后还是换了方向,朝着她的房间去了,快到的时候遇到管家,管家看到他们亲密的公主抱有些回不过神来。
“叫医生来。”岳临泽冷着脸丢下四个字,就带着陶语进了房间,房门在他们身后应声关上,管家愣了半天,才急忙去给医生打电话。
房间内,岳临泽把陶语抱到沙发上坐下那一刻,陶语才像活过来了一般,尴尬的朝他道歉,岳临泽扫了一眼她通红的脸,转身去将屋里的医药箱找来,蹲在她面前就去脱她的鞋。
陶语急忙挡住他的手:“不、不用麻烦岳先生了,待会儿不是有医生要来么,让他来就行了……或者我自己解决也可以,我到底也是个医生,虽然所学的……”
“闭嘴。”岳临泽冷淡的打断她的话,陶语立刻闭上了嘴,当他的手抓住她的脚踝时,陶语忍不住颤了一下。
岳临泽感觉到她的轻微的颤抖,不过并没有拆穿她,而是皱着眉头拿出剪刀,开始从下往上剪她的裤腿,一边剪一边开口说话:“不知道你伤口什么样,如果直接把裤子脱下来,可能会对伤口造成二次伤害,所以暂时先这样。”
“……哦。”看着岳临泽相当熟练的手法,陶语被唬得一愣一愣的。
裤腿剪到膝盖上五厘米,就已经完整的露出了伤口,一个膝盖只是稍显红肿,估计再等一会儿这种红肿就会变成青紫,不过没有破皮,所以还算是好的。
但另一个膝盖就没那么幸运了,正好磕在小石子上,牛仔裤都破了不说,这会儿膝盖还在往外渗血,青紫红白一应俱全,看着还挺吓人。
岳临泽看到她的伤口脸色很不好看,陶语小心的看他一眼:“比我想的要轻,我自己就可以处理,不如别叫那位医生来了吧。”这种伤口,恐怕不等送到医院就愈合了,她都不好意思太当回事。
岳临泽不悦的扫她一眼,淡淡道:“还是交给专业人士的好。”
“……哦,多谢岳先生。”鉴于自己不是专业人士,陶语识相的闭上了嘴。
两个人就此沉默下来,安静的在屋里待着,岳临泽从头到尾都是一副淡定的表情,陶语却有些坐立不安,满脑子都是刚才的乌龙事件。
正当她犹豫要不要说些什么打破沉默时,门口突然传来敲门声,她下意识的松了口气,岳临泽扫了她一眼,起身去开门了。
门一开,外面的医生看到岳临泽后愣了一下,接着微笑着问候:“岳先生你好。”
岳临泽一看是今天和陶语在楼下聊天的那个男人,眉头不经意间皱了一下。医生见岳临泽迟迟不让开,心里一阵疑惑,不由得提醒道:“岳先生?”
岳临泽扫了他一眼,转身回去了,医生眼中的疑惑更深,总觉得今天的岳先生好像有点针对他啊。
陶语好奇岳临泽去开个门怎么开了这么久,正伸着脑袋看时岳临泽回来了,她忙坐得端正了些,接着就看到岳临泽身后跟过来的医生,她眼睛一亮道:“你不是回去做手术了吗?”
“刚结束,接到管家电话我就赶紧来了,你怎么样了,怎么我刚走一会儿就受伤了?”医生看到她后熟稔的聊天。
陶语叹了声气,讪讪道:“别提了,不小心磕到了。”
医生也跟着笑了起来,虽然带点揶揄的意思,但是却是善意的,因此陶语斜了他一眼,但是没有说话。
他们刚刚聊了会儿天,发现这个年轻医生对心理很有研究,恰好也申请了美国的研究所,现在正在等消息,本来就年龄差不多专业差不多,两个人很快就成了话题挺多的朋友。
岳临泽面色平静的坐在离他们不远的沙发处,听着他们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着话,眼中没有半分情绪,只是当医生拿着酒精棉靠近陶语的膝盖观察时,他才冷淡的开口:“你先回去吧。”
“啊?”
“什么?”
两个人同时懵着脸看向岳临泽,岳临泽正无声敲着沙发的手指一顿,缓缓道:“看陶医生这么精神,也不像骨折的样子,既然如此,那就自己处理伤口好了。”陶语:“……”谁特么说要交给专业的来的?
医生半晌才反应过来,急忙道:“没关系的,我来都来了,还是帮陶医生……”后面的话直接在岳临泽的眼神中咽了回去,半晌冷静道,“我突然想起来,刚才那个病人的纱布没有从肚子里取出来,我先回去取一下。”
他说罢就拿着自己的药箱离开了,走得一点留恋都没有。
陶语听着他的理由嘴角直抽抽,觉得这孩子也太抽疯了点。哦,岳大佬也相当抽疯。
医生走了,还是得自己动手,陶语叹了声气拿起镊子,正准备去夹棉球,眼前突然一暗,她下意识的抬起头,就看到岳临泽面无表情的把镊子从她手中拿走,镊起棉球沾了酒精帮她擦拭伤口。
“我自己来就好。”陶语客气道。
岳临泽扫了她一眼,给她的回答是毫不犹豫的将酒精棉覆到她膝盖上。
酒精蛰得伤口阵阵的疼,陶语没想到他动手这么快,几个深呼吸才把这种磨人的痛苦给熬了过去。等岳临泽开始往上面包纱布的时候,疼痛感已经麻木了。她看着岳临泽拿出纱布,忙道:“不用这么麻烦吧,只是皮外伤而已。”
岳临泽顿了一下,最终将纱布放下了,看了她一眼后就往外走,陶语忙叫住他:“岳先生,明天下午两点我们开始做检测,您觉得怎么样?”
岳临泽停下脚步,微微侧目看向她:“你很着急?”
“……”这个问题她已经回答到不想回答了,陶语脸上挂着微笑,“您为什么一点都不着急呢,毕竟是您自己的身体啊。”
岳临泽勾起唇角:“说得也是,那就明天下午检测好了。”
“好的岳先生,我会尽快安排。”陶语听到他答应了,彻底松了口气,心里的大石头总算缓缓落下。
岳临泽见她一副急于逃走的模样,眼神不自觉的暗了暗,但他最终什么话都没说,平静的走出了她的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