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从锦笑得眼睛弯弯的,心里阴郁一消而散,掺着钱珞瑾的胳膊扶起她:“这不是要先去宫里跟皇上复命,辛苦你了。”
门口下人看着慕从锦扶着钱珞瑾走路的背影,都偷笑着,他们家皇子和皇子妃还真是新婚燕尔,恩爱不减。
两人回了自己房里,在小院在正看见柳莺儿在修剪花草,撞见六皇子和皇子妃,柳莺儿慌慌张张地跪下赔罪,她穿一身水嫩的棠色衣服,脸上略施粉黛,急起来楚楚可怜,跪在地上,想抬又不敢抬的小脸,让人很想挑起下巴看个究竟。
这般模样,前落尽很想赏她一耳光。
慕从锦都看愣了,身为皇子,想诱惑他的人其实不少,以前还住皇宫的时候,不老实的宫女一直没断过,都被他找理由打发出去。
这次很不相同,这个柳莺儿是钱珞瑾带回来的。
第一封信,钱珞瑾兴冲冲地跟他说:我见义勇为救了个被嫡母欺负的妹子,请用不少于一百个字赞美我。
第二封信,钱珞瑾开始动摇:我开始怀疑她了,那一百字赞美我剪下来还给你。
第三封信,钱珞瑾意识到自己被骗了:给你一千两银子,快点回来好么!
慕从锦早已做好给钱珞瑾擦屁股的准备,但看到柳莺儿还是很意外,凭柳莺儿的长相,贪婪没有人性的嫡母只要一千两银子做聘礼?看来这位嫡母是本着关爱孤寡老人的情怀卖女儿呢。
慕从锦对柳莺儿笑了笑,没躲说一句话,继续扶着钱珞瑾进屋。倒是跟在后面的秀喜狠狠瞪了柳莺儿一眼:“不要脸。”
柳莺儿只当没听见,等所有人都跟着六皇子夫妇进屋后,她才缓缓站起身,面不改色。
丫鬟们帮慕从锦褪去朝服,换上常服,钱珞瑾就坐在床上看,没有一点帮忙的意思。下人们倒也习以为常,在下人们眼里这都是皇子妃被他家皇子宠的没边儿了的证明。
等慕从锦换好了衣服,丫鬟们都识相地退了出去,小别胜新婚,得给小夫妻留出这样那样的空间。
可算自由了,钱珞瑾马上脱了鞋,屁股一扭就半躺在床上,坐了两个时辰,连腰都是酸疼的,又往里挪了点地方给慕从锦坐。
慕从锦也不见外,把钱珞瑾的小腿当靠背,坐下。
“她是不是在勾引你?”钱珞瑾说出心中疑惑。
“她肯定是在勾引我。”慕从锦一口咬定。
“……说不定是你自作多情?”
慕从锦给钱珞瑾比了个食指:“从小到大想勾引我的人,少说这个数。”
“一个?”
“一百个。”
钱珞瑾惊讶地捂住嘴,不公平,她也很有钱啊,怎么一个勾引她的都没有。
慕从锦继续说:“她一弯下身子我就知道她要做什么,是想找最好看的角度让我看见。”
钱珞瑾都想鼓掌了,就算没有自拍的古代女人也知道找好角度显得自己脸小。
“就算她真的有问题,怎么办?撵出去?会不会太粗暴了?”
“将计就计。”
慕从锦钩钩手指让钱珞瑾把脸凑过去,在她耳边说着自己的计划。
这一边柳莺儿让人头疼,另一边谢梦曦也让人烦恼。也怪钱珞瑾自己多事,把杨家提亲的事儿给谢梦曦透露了点风声。当年谢夫人也是这么给她通信儿的啊,女孩子家脸皮薄,不好意思直说谁来提亲,但暗示总会有的。
钱珞瑾不过做了当年谢夫人做的事,谢梦曦的反应可比当年的钱珞瑾大多了,很直白地说了一句:“我不嫁!”
古代女子不是讲究三从四德吗,父母给安排的婚事怎么能说不嫁?钱珞瑾忘了,谢梦曦的女则比她看得还少。
谢梦曦支支吾吾也说不出个原因,反正来来回回就是三个字:我不嫁。
这话要是让谢夫人听了去,非得家法伺候不可,谢梦曦也不怕死,还要去找谢夫人亲口说个明白。
急得钱珞瑾直接把谢梦曦捆了扔马车里,只说把谢梦曦请自己府里坐半日,这孩子非得好好开导不可,最起码不能让她跑谢夫人眼前作死。
钱珞瑾强拉着谢梦曦到了她的六皇子府,皇子府里,慕从锦也有客人。
“六堂嫂好。”幕远衡规规矩矩地给钱珞瑾问好,他就这么站着不动的时候还挺有点人样。
“你、世子好。”钱珞瑾多么不情愿说出那个好字,要说最近钱珞瑾最不想见得人,慕远衡要排第一位。
慕远衡的眼睛在钱珞瑾身上转了一圈,又转到身旁的谢梦曦身上。
“这位小姐是?”
钱珞瑾忙介绍:“我舅父家里的三妹妹,谢梦曦。”
谢梦曦心情正差,胡乱给慕远衡行了礼,也没个笑模样。谢梦曦面容本就清秀,又穿着素锦云纹的裙子,就像一朵小小的花,初看并不觉得起眼。
一听是钱珞瑾的表妹,慕远衡自动就给了谢梦曦三分差评,语气也傲慢地说:“我刚从五堂兄那里过来,和五堂嫂下了几盘棋,赢得腻歪,五堂嫂也就只比六堂嫂强一点。”
五皇子妃是有名的臭棋篓子,满都中,也就能赢钱珞瑾这个不会下围棋的,钱珞瑾本来不觉得自己不会下围棋有什么,毕竟在她独创的卫陵五子棋界,她是no.1。但话从慕远衡嘴里说出来,她就不太高兴了,这人明摆着看不起她。
“世子的棋艺很厉害?”一旁的谢梦曦问道。
慕远衡鼻子都要翘天上去了:“一般一般,只是在洛州没有敌手罢了。”
钱珞瑾暗想,也就是洛州没人敢赢你吧。
谢梦曦哼了一声,没错,虽然声音轻轻的,谢梦曦却是很不屑地哼了一声。
自从被太后金口夸奖过,谢梦曦也膨胀了,她满腔热血都投入到琴棋书画诗书墨宝中去,在这方面,就是皇帝老子来,她也不打假球,在她自己的中二世界里,这叫君子风骨。
霸道世子慕远衡被这轻轻的藐视伤得不轻,在他们洛州就没人敢这么对他!谢梦曦成功引起了霸道世子慕远衡的注意,他要与她大战三百回合,当然不是在床上,而是在棋盘上。
这一天,慕远衡在六皇子府里呆到很晚,钱珞瑾和慕从锦两个旁观的坐在旁边一直从中午吃到晚上,最后,慕远衡是哭着回家去的。
谢梦曦则潇洒地一甩袖子,她师从谢二爷的棋艺还从未败过。
到了夜里,钱珞瑾不得不送谢梦曦回镇国公府,她亲自送谢梦曦,两人同坐在一辆马车里。
“你可答应我了,不许去找舅母胡说八道。”
“瞒得了一时瞒不了一世,但我说了不嫁,就一定不会嫁给杨三郎。”
“为什么?你总要给我个理由吧,我若觉得合理,说不定帮你。”
谢梦曦始终说不出理由,末了,说道:“当年周小公子如果到了卫陵,表姐也就真的嫁了吗?”
钱珞瑾愣了,当年的事她早就忘得七七八八,谢梦曦一提起来,钱珞瑾才想起,那时自己背着银票从镇国公府的狗洞钻出去,是想逃婚,如果那时没有慕从锦的一句“我娶你”,她现在已不知逃到哪里。
现在她自谓给谢梦曦找的绝好的婚事,又何尝不是当年谢夫人给她找的周小公子?
有时候,在一个地方生活得太久了,渐渐地被同化着,连她自己都忘了当初的初心,想想竟有些后怕。
钱珞瑾伸手摸摸谢梦曦的头顶:“我明白了,如果他并不是你的良人,我帮你想办法,但你自己千万别冲动,尤其不许跟舅母胡说。”
谢梦曦都做好了被钱珞瑾骂一顿的准备,惊讶地抬起脸,没想到钱珞瑾会站在她这边。
毕竟,在这个时代里,她是个中二,钱珞瑾却是个不折不扣的神经病。
☆、第64章 城
柳莺儿和慕从锦的”缘分”越来越深厚,六皇子府那么大,柳莺儿总能和慕从锦不期而遇。 或者她在剪花,或者她在洗衣服,或者她在喂鱼,也不知六皇子府是又多缺人手,柳莺儿总能在慕从锦途径路上找到工作。
柳莺儿每做一个工作,钱珞瑾就去处罚被她偷抢了活儿的下人,这些下人又有自己的亲眷朋友,久而久之满府里没有待见她的。
慕从锦却和她热络起来,仿佛被她独特的气质吸引一般,慕从锦先是捡了她”遗失”的手帕,再倒能准确无误地唤出她的名字,每次和她'偶遇'都要多看她两眼。
下人们哪有不传话的,对柳莺儿的传言越发不齿,也有不少变着法儿给钱珞瑾暗示的,钱珞瑾一一赏了,却没有别的动作。
府里的下人都替钱珞瑾捉急。
”唉,到底是商贾家里的女儿,不知其中险恶。”
”咱们皇子妃就是年纪太小,没见过世上还有这么不要脸的。”
慕从锦给钱珞瑾安排的任务,归根结底三个字:装傻子。当然慕从锦的原话不是这样,慕从锦原话说:做你自己就好。
钱珞瑾很伤心:”你再这么说话,总有一天会失去你的皇子妃。”
慕从锦只笑了笑:”你爹如此倚重我,你要是敢跟我和离,钱家的钱庄你在别想取出一分钱。”
这等于冻结了钱珞瑾的信用卡啊!阴险,太阴险了,钱珞瑾不服,她的亲爹,怎么就成了慕从锦的筹码。
自从钱珞瑾嫁给了慕从锦,钱老爷如同打了鸡血,不仅积极投入到政治斗争中,还成天幻想着当上小王爷外祖父的日子。
每个月在给钱珞瑾寄的惯例家书里(现在变成直接寄给慕从锦),钱老爷还会另附上一张清单,里面登录着这个月钱老爷给未来外孙搜刮到的宝贝。什么南海老湘潭木做的婴儿床啦,鸽子血雕的摇铃啦,安神玉做的小枕头啦。。。。。。每次都能写满满一张纸,钱珞瑾就纳闷了,这么些东西钱老爷也放哪里,后来才知道,丧心病狂的钱老爷在府里专门准备了两间空瓦房专门给他未来外孙子存礼物。
”他准备这么多东西,生个足球队都足够养了。”
钱珞瑾说这话时没多想,说完,两个人才尴尬地别开脸,房都没圆过,孩子要从石头里蹦出来呢?
这时候,慕远衡还要来添乱,成天要找谢梦曦比个高下,今天比下棋,明天比作诗,后天比弹琴,每次,慕远衡都要哭着回去,第二天擦干眼泪接着来。钱珞瑾看着直着急,少年你倒是跟她比女红啊,她绣花也可丑了。
然而在慕远衡眼里,针织女红都是女子的强项,更不能和谢梦曦比,他专门往一般女子不擅长的技能上想,比如吟诗作对,书画文章,这个思路害苦了他,与谢梦曦大战三百回合,未尝一胜。
五皇子妃也是个落井下石的,慕远衡到处宣扬她是臭棋篓子,五皇子妃怀恨在心,听说慕远衡在谢三小姐那里吃了亏,逮到机会就要嘲讽一番。
何必呢?冤冤相报何时了?钱珞瑾觉得一切的根源就是:不用种地的人都太闲了。
以前,钱珞瑾觉得自己是演艺圈最欠缺的实力派女演员,撒起谎来面不改色,见识了慕从锦的演技,钱珞瑾才知道什么叫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慕从锦成功地演绎了一个经不住美色诱惑又喜新厌旧的渣渣,钱珞瑾猜测慕从锦模仿的原型应该是谢大爷。
就在钱珞瑾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慕从锦竟然和柳莺儿勾搭上了,还很不要脸地说自己正缺一个细心周到的贴身宫女。
钱珞瑾还得装模作样地拦一拦,本来这是钱珞瑾府里的事,钱珞瑾想低调地把这场戏控制在自己府内。她没算到慕远衡三天两头往六皇子府跑,怎么也瞒不过他,慕远衡意外地有义气,觉得钱珞瑾配不上他六堂兄的是他,觉得慕从锦新婚就宠幸别的女人太对不起钱珞瑾的也是他。
但慕远衡比慕从锦辈分小啊,他不好意思插手堂兄家事,于是慕远衡把慕从锦宠幸柳莺儿冷落钱珞瑾的消息告诉了慕从锦所有的哥哥,甚至包括二皇子,又自己脑补钱珞瑾肯定每天以泪洗面,并将自己脑补的内容告诉了慕从锦所有的嫂子。
可忙坏了钱珞瑾,所有说得上话的女眷都来安慰她,尤其是三皇子妃,大概是受了她老公的旨意,一天三顿地跑皇子府来看钱珞瑾,就怕她年轻看不开,钱珞瑾差点以为她是专门来蹭饭的。
也不知道慕远衡是怎么对外宣传的,就连二皇子妃都来了,当然,她肯定是来看笑话的。
慕从锦也不好过,三皇子身为男子是很理解男人的爱美之心,他弟弟就是纳一百个妾他都拍手叫好。但现在情况不同,钱家庞大的资金帮他养着千军万马,这种时候如此对钱家的女儿,三皇子也得劝一劝。
花逸文就更不用提了,对慕从锦一百个不满,你说你有隐疾就罢了,我外甥女一个孩子都没揣上呢就找别的女人,这不欺负人么。
慕从锦恍然发现自己才是上了钱珞瑾的当,说好的婚后小妾随便养呢?都是虚假广告,他这还没纳妾呢,不过是在房里收了个妖精,这么多法海跳出来劝。
柳莺儿也不多话,只每日唉声叹气,说自己只不过想服侍好皇子和皇子妃已报恩德。慕从锦面上是温柔笑意,心里却面无表情,柳莺儿这般模样对他毫无作用,论起撒娇,他早就认识了撒起娇来毫不要脸的女人。
也不知道慕远衡是不是当了安广侯夫人的弟子,碎嘴起来格外给力,连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的谢梦曦都知晓了。要说谢梦曦以前看这个什么都赢不过她的手下败将是用下巴看的,这回总算愿意给个正眼。
在慕远衡又一次输了棋开始抹眼泪的时候,谢梦曦默默地收拾着残局,捡着棋盘上散乱的棋子,低头说了一句:“多谢你替表姐说话。”
自从认识谢梦曦以来,慕远衡不是被她眼神鄙视就是被她言语嘲笑,第一次从她嘴里听到带着赞许的话,慕远衡心里有了些闪亮的感觉,又有种不好的预感,总觉得这会是谢梦曦唯一的夸奖。
果然谢梦曦又接着说:“只是棋艺毫无进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