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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有言逡月。
  只是他没想到,得到这件物什竟是不费吹灰之力。床上的人眉峰紧锁,睡得不甚安稳,司空差爵握住她手:“逡月,我好想知道。”他不敢想象如果这样做了,他会看到何种画面,只是能让逡月心甘情愿喜欢的人,究竟是怎样的呢……
  “原谅我,好吗?”
  ***
  六年前,言逡月才只有十四岁,堪靖皇帝言淳考知晓他义叔安王家的二女儿文武双全,善轻功、会袖箭、剑法高超且冰雪聪明胸怀韬略,驭远骑射无一不精,既能提笔安天下,亦可上马定乾坤,便钦点她做了堪靖的殿前都点检,兼事刑部。
  殿前都点检虽是武将官职,可统率亲军并总管左右卫将军,只是她实在年轻,过早从戎终是难以服众,因此多负责在举行大阅时从亲军中挑选武艺高强之人充任殿前侍卫,因事刑部,也偶尔在都城内协管整顿。
  都城内协管整顿,说白了,城管。
  言逡月整日做男装打扮,与上千武夫过招试身手,倒也落得个身手敏捷英姿飒爽的印象,可是每日傍晚时分同刑部上级巡看各处小贩、集团之流,言家姑娘还真有些吃不消。
  “大伯,不可以在这里如何如何,小妹妹,不可以在这里怎样怎样”是言逡月最常用的句式。
  用她上级崔贤的话来描述:毫无力度、敷衍至极。
  上级要求改,言逡月只好照做,力度不够的话……“大伯,摊子收一下,我要带你去刑部。”无辜的大伯表示我只是位置稍稍过界了一些啊,这样就要关押我吗☉▽☉
  后来更是变本加厉,索性不说话了,见哪个老百姓做得不对,基本靠几路小擒拿手三两下制服,颇有种让人闻风丧胆的气势,虽然她辖区的治安一度变得非常好,不过……
  言逡月果然被投诉了。
  言逡月觉得自己实在做不来,好在言淳考是她姐夫,她如实禀告,言淳考却说:“朕让你做这件事,自有朕的道理,逡月你什么都好,只是性子太冷,不善与人打交道,要朕如何放心将驭外之事交给你。”
  辞职没辞成,临走前皇上倒是给她留了句箴言:“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不到万不得已时不要动用武力。”
  因为之前这位面瘫小公子给辖区内百姓留下的印象并不好,于是崔贤又给她换了片辖区重新做人。
  这一带有个爱闹事的人,叫做卫钦钊。
  “这不是大将军府家的公子么,还有领着小混混闹事的爱好?”
  崔贤闻言大笑:“爱好?卫家这位公子不仅爱好,还搞了个‘陀羊铃火会’出来,他自己倒是不怎么出面,手下小弟们却仗着有他撑腰气焰嚣张极了,专和朝廷对着干,郡主可知此人天赋异禀绝非寻常之人?因此是敢怒不敢言,我们也很头痛。”
  陀羊铃火会?所谓陀、羊、铃、火,是指擎羊、陀罗、铃星、火星这四颗凶星,紫微斗数中合称“四煞”。
  大将军的儿子,又值施展抱负的好年纪,却在自家地界组这些无聊帮派,还取了这么幼稚的名字。言逡月满心就两个字:好蠢……
  无奈圣上嘱咐过谨慎动武,如此这般,强龙倒有些压不住地头蛇了。
  “陀羊铃火会”这些人倒不至为非作歹黑白颠倒,多数只是地痞流氓好个打架斗殴,见言逡月细皮嫩肉白衣翩翩,只当是个面若冠玉的公子,何况又是朝廷的人,就更不放在眼里了。
  从某种程度上,言逡月是个乖小孩,对国对家很有些愚忠的意味。她谨记皇上的教诲,不能动手要讲道理,于是这方百姓经常看到的画面就是,两伙人火拼起来,一个白衣公子冲进去拦住,面无表情地呼唤爱,希望他们自行停手。当然基本上是没成功过的,倒时常引得两边势力合伙对付她。
  言逡月不敢动手只能防御,三番五次下来,这一带的小混混就给她定了性:只会躲的弱鸡……
  “钦钊哥你看,那只小弱鸡又在那里。”小弟笑呵呵地指给卫钦钊看。
  难得卫钦钊听弟兄们讲到某个人会有这么大的兴趣,居然亲自来看,不过他这些兄弟不懂,卫钦钊自小长在将军府里可是一目了然,这位只会躲的小公子,绝对是上乘身手。
  他嘴边噙着笑意:“走,过去看看。”
  听见这话,身后小弟默默为小弱鸡捏了把汗,钦钊哥要亲自收拾你了,你自求多福吧。
  “住手。”
  后方响起一道慵懒嗓音,然后言逡月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苦口婆心劝了半天的人,就这么听话地停了下来。
  言逡月回过头,眼前一个赭色长袍的高大男子,她幼时开始便多在外习武,去岁才回都城长居,安王府与将军府往来又不深,因此她并没有见过卫钦钊,只是面前的男子气宇不凡,在这些人前又是凛然有威,她猜想应该是卫钦钊吧。
  她亮出腰牌然后作了个揖:“参见少将军。”
  “你叫什么?”
  “回少将军,下官姓言。”
  不想说名字?卫钦钊勾唇,那便先算了罢。
  “这位言公子,你……”
  “少将军,我们可否换个地方说话。”不能怪言逡月不知礼数强行打断人家,只是在菜市场搞这么大排场,周围又这么多人围观,她脸皮薄挂不住,委实尴尬。
  卫钦钊盯着她看了一会,忽然耸肩淡笑,做了个请的动作:“借一步说话便是。”
  小弟们有些惊到,钦钊哥什么时候这么好说话了。
  卫钦钊屏退其他人,把言逡月带至僻静处。
  “听说言公子经常来找我手下的麻烦?”
  “是下官职责分内之事。”
  卫钦钊挑挑眉,忽然不说话了。
  他不说话,言逡月可是暗暗盘算起来了,就算这人带头组了陀羊铃火之众,总还是将军府的大公子,应该能讲些道理吧。
  “少将军,下官有几句话想说。”
  “说吧。”
  “您的……兄弟们经常在集市或是街头闹事,虽然有时是因打抱不平,总归乱了纲纪治安,又有您的纵容照拂,只怕会越来越无法无天。”
  “你平时就给他们讲这些?”卫钦钊直接转移了话题。
  “会再委婉些……”
  卫钦钊轻抚眉心,好像有点被她打败了,心里只想到两个字:好蠢……
  “你这样没用,索性动手吧,解决得比较快。我倒很想知道,你为什么不动手?”
  “因为……不能以暴制暴。”言逡月觉得总不能说是因为皇上不让吧,只好找了个自认为最冠冕堂皇的理由:“何况他们不是少将军您的兄弟吗?您居然还让下官动手。”
  “那我现在让你动手又如何?”
  “下官不明白。”
  卫钦钊靠近两步:“你和我比试十招。”
  “和您比试……”
  “没有别的意思,只想看看朝廷派来的人中用不中用。”
  言逡月深知人外有人,因此极少自傲,只是……虽然你是少将军,但我怎么样也是堂堂的殿前都点检,过十招会不会太看不起她了。
  不过事实证明,卫钦钊说十招已经够看得起她了,因为十招内想近他身已属不易,占于上风更是绝无可能。
  “下官认输。”
  卫钦钊唇角威扬,忽然欺身过来,挑起她一小把头发,只轻捻两下,言逡月竟闻见烧焦气味,回过神时,数缕青丝已握在卫钦钊手中:“这是你认输的证据。”
  言逡月面色平静如初,内心已有波澜,这个人身上竟能引火?崔师父早说此人天赋异禀,想必非同小可。
  “欢迎你来找麻烦,改日有缘再见。”卫钦钊将她的头发收好,转身走了。
  言逡月原地呆立半晌,今日看见卫钦钊,与她想象中的暴戾乖张截然不同,面容年轻英俊,只是眼中沧桑太甚,实在不像一个十六岁的少年。
  这厢卫钦钊回到府上,临睡前宽衣时拿出“证据”看了看,那个小家伙虽然性格淡了些,不过长了张这么正直纯良的脸,真是……很想多欺负几次啊。
  ☆、第41章 番外:视梦(2)
  ***
  自打上次言逡月和卫钦钊碰了面,也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以后再跟着师父巡街,便经常能看见这个人,茶馆酒肆,他总是以一种淡漠姿态闯入她的视野中,虽然仍是对他那些小弟的恶劣行径袖手旁观。
  他讲过她可以动手,于是再撞见这样的事,她就真的没有忍住动了手。白衣蹁跹姿态飘逸,出手极为利落,霎时间满座皆惊,心说敢情朝廷的人只是装弱玩玩啊,还当真是有两把刷子。
  “既然输了就走吧。”卫钦钊语气极淡,陀火会的人便渐渐散了。
  卫钦钊路过言逡月身侧,她抬眼想看他表情,那人却只玩味地笑笑。
  陀火会有个据点,卫钦钊带他们回去时,身边几个兄弟开玩笑问他,想不到那只小弱鸡原来那么厉害,钦钊哥以后还会不会给我们撑腰?
  “你们以后,不要欺负他。”
  小弟们面面相觑:“难道钦钊哥也怕了那只小弱鸡不成?”
  卫钦钊勾勾唇:“这只小弱鸡,以后我要亲自欺负。”
  无奈欺负了没多久,卫少将军就有些不敢欺负了。在堪靖大皇子的满月宴上,卫钦钊得知她竟是女儿身。言逡月是言逡阳的妹妹自然要来,他代父亲赴宴,恰好在皇宫花园遇见着了女装的她。
  满月宴是喜事,言逡月特地穿了一件酡颜轻衫,素日清丽的脸庞因此生出几分娇俏,肌容脱俗,尽态极妍。
  卫钦钊撞见她时,诧异了好一会:“是你……”
  “少将军?”
  言逡月虽然感慨冤家路窄,但从未故意隐瞒过身份,此刻倒也坦荡。卫钦钊就不一样了,满脑子就只剩下一个想法:天啊,小弱鸡是个女人,是个女人,女人……而且还是个很好看的女人。
  少将军立刻在脑海里搜刮自己这段时间都做过什么,不过是在她巡街时各种刻意地出现在她面前,硬拉着她过招以至于她现在一见到他就剑拔弩张的,其实也没什么啊,男人不都是这样相处的么。
  (; ̄д ̄)问题是小弱鸡是女人啊……一向淡定的少将军心里从此乱成了一锅粥。
  “少将军?”
  卫钦钊仍不忘摆出一副高傲神情:“别说话,让本将军静静。”
  ***
  言逡月自诩是磊落之人,加之自小被当作男孩子教养,因此被卫钦钊知道自己是女子,也未觉有何不妥。该巡街巡街,遇上不讲理的诸如卫钦钊之流,随着他性子陪他打一场也无大碍,不过他最近也不找她打架了。
  约摸过了一月余,言逡月照例随师父巡视,崔贤远远看见卫钦钊正走过来,忍不住感叹,这卫家公子一身旁人羡慕不来的本事,怎么就偏偏这么闲呢。
  “月儿你去拦着他。”
  “师父?”
  “为师正在调查一个案子,与他手下有关,他对兄弟很仗义,从前与为师也有些过节,今日若被他撞见,定不会轻易让为师通过,他对你似乎有所忌惮,你想办法帮为师引开他,别让他发现为师。”
  言逡月本来不想引他注意,只是师父都发话了,也只好硬着头皮去拦。
  “参见少将军。”
  “言点检?”话说卫钦钊一度不知道该怎么称呼她,公子姑娘郡主小弱鸡都觉得别扭,最后选了个感□□彩没那么明显的:“言点检站在这里,莫不是特地向我问好的吧?”
  “因为……少将军挡了下官的去路。”
  “你的去路?”
  “是。”言逡月以为以卫钦钊的性格,一定会和她僵持的,甚至看不惯她大打出手也很有可能,这样师父就可以趁乱冲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