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那个涨红着脸跑到他面前,还险些踩了裙角跌了一跤,昂着头说我喜欢你的苏甜,已经不见了。
她现在成了管家婆,还好凶……随时都端着架子,跟个小老太太似的。
等过几天,带她到处去转转,像从前一样游山玩水,让她这性子给改改,省得头疼。
苏甜拧着眉看萧望。
此时他一本正经,神色凝重,面容严肃,哪怕容颜不似往昔,眉宇间依稀可见千万年前的清贵。他认真起来的保证,还是值得相信的。苏甜嘴唇微微一抿,“萧苗还小,之前魔物也没除,他跑出去了我就很担心,你是他爹,总得多看着点。”
苏甜平日也看得紧,但她还要给大家做饭缝补衣服,做些家务事,总有把孩子交给爹带的时候,明明一天也没几个时辰跟着萧望,他也不尽点儿心。
“恩。”萧望点点头,“我去弄个铃铛挂他脖子上。”
铃铛里刻个阵法,还放自己一缕神识进去,以后不管熊孩子跑到哪儿,哪怕是奔到天涯海角千万里外,他也能把人给抓回来。
苏甜:“……”
好吧 ,这样也行,只要孩子平平安安的,说什么都好。
她点头表示原谅萧望,结果就被他驮着看了漫山遍野的花,最后丢到花丛里头,迷迷糊糊地就被吃了一顿,等到她整理衣衫起来,还羞得脸颊通红,嗔怪地瞪了他好几眼。
到了夜间,仙徒们便把狐三给带了回来。
狐三本来受了很重的伤,但这些仙家出马,他身上那些伤根本算不得什么,现在已经完全恢复,看起来精神头好得很,就是人有点儿懵,怎么都没想到,会有一大批高高在上的仙人冒出来,把他救走,还直接把那恶人给踹入了畜生道,说是让他下辈子投胎做猪。
这些传说中才存在的仙,纷纷现行不说还对他嘘寒问暖,搞得狐三压力挺大,简直是活在梦中。他自从苏甜跟老大成亲之后就离开了黑风山去寻找自己真爱了,一直都没回来,根本不知道黑风山后来发生了什么事,更不知道,这么些高高在上的神仙,都成了自家老大的徒弟。
跟着他回来的还有一个穿素色长裙的女子和一位穿水绿色襦裙的女子,分别是蜘蛛精和山鸡精。
“凡间巫国现任皇帝沉迷炼丹术,追寻长生不老,结果找了很多半吊子修道人在宫里担任要职,那国师就是个邪修,专门豢养些妖物作祟,又自己去除妖,从而深受皇帝宠爱。他们都是被那国师抓走的。”北海小龙道。
“那些手里沾了太多鲜血,又已入魔死不悔改的妖怪我们已经除去了,剩下的还有救的就放走了,这两个要跟着狐三过来,狐三答应了,我们也只能把人给带过来。”
两个水灵灵的小妖怪,虽然心地还不算坏,但也都被逼着做过恶,得好好看着洗去罪孽才行,说到底也是个麻烦。
“不麻烦不麻烦,我们都可以看呢。”以朱佑为首的黑风山妖怪齐声道。
“晚上轮流看,绝对不会让她们有精力乱来,让她们下不了床,做不了恶。”又有妖怪道。
蜘蛛精和鸡精顿时脸色一白,特别是那个山鸡精战战兢兢地往后躲,然她虽然有了人形,但头顶上还有几根长长的彩羽,因此根本藏不住,那羽毛一抖一抖得,显然吓得不轻。
蜘蛛精则用力捏着狐三的手,眉宇间一片忧虑。
“你且放心,他们也就是嘴上随便说说,过过嘴瘾,绝对不会强迫你们的。”狐三拿手捏了捏蜘蛛精的手,又侧头看向山鸡精,“有老大和甜甜看着,他们不敢胡来,绿釉你也别害怕。”
绿釉原本是国师修炼的炉鼎,受过很多苦,狐三打算等会再找伙伴们聊聊,让他们言语上注意一些。
把人安全带回来了,徒子徒孙也就回去了,苏甜给绿釉和蜘蛛精朱璇安排房间,岂料狐三摆摆手,说只给绿釉安排就好,苏甜顿时明白,随后把绿釉安排在了徐娘子原来的小湖附近,那边幽静,适合现在的绿釉。
徐娘子现在也老呆在山上跟老王一起探讨炼丹知识,她那湖边空旷得很,也有现成的茅草房,绿釉直接住进去就行。
晚上他们开了个篝火晚会,狐三把自己跟朱璇如何相识的故事讲给大伙儿听,苏甜也算了解了个大概。
朱璇是个蜘蛛精,但爱上了个凡人,心甘情愿为凡人生了孩子,然那凡人偶遇国师,也就得知了真相,因为惧怕她引她入局,设计让她被抓,又以爱女做要挟,使得她成了国师手底下的傀儡。
不过那凡间男子后来也自己出了意外,喝酒之后坠入了护城河,留下了年迈的父母和幼女。
后来她受命引诱狐三,也是因为国师想抓更多的妖怪炼丹,只不过狐三撩妹手段太高,她一时没忍住就动了真情,偏偏那时候国师因为炼制出了厉害的丹药实力大增,结果使得狐三没跑掉,双双被抓了。
受了一会儿子折磨,但也没多久,传讯符一响,天兵天将都来了,他也就解脱了。
相比起来,山鸡精就可怜一些。她修为不高,却长得出奇的漂亮,被国师当炉鼎用,也曾侍奉过皇帝,身上长期遍体鳞伤,实在有些悲催。
“你们别吓她。”朱璇柔声道。
“呵护她还来不及,怎么会吓她。”朱佑朗声道,他心头可打定主意了,这姑娘就是狐三带回来给他的,一定要好好呵护宠爱,让她走出阴霾。
而这时,萧望问:“等等,你说那国师突然变厉害了?”
“是的,我修行千年,以前那国师若非让我相公设计害我,拿我女儿威胁,根本奈何不得我,可后来他修为进阶太快,我和狐三联手都对付不了他。”
事出反常必有妖,但现在想把国师抓来看看都没办法了,毕竟都被他们处置打发进了畜生道,如今怕是成了哪家的猪崽子,如何还能看出名堂……
萧望也是个心大的,他反正觉得如今已是千万年后,不管外头发生了什么都与他无关,现在是小辈们的天下,既然他们直接处理了他也没必要去操心什么,于是乎他问过之后就算了,手中酒坛子一举,“兄弟们,喝。”
“喝!”
他仰头一饮而尽,正觉得爽快无比时,就听到铃铛叮叮咚咚的响起来,扭头一看,萧苗和玄思不知道啥时候偷偷溜了过来,玄思正抱着酒坛子要往嘴里灌,而那萧苗,整个人倒栽葱似的栽进了酒坛子里。
他手一伸把萧苗给抱起,再看旁边喝得眼神迷离的苏甜,笑呵呵地道:“散了,散了,回家抱媳妇儿了。”
说罢,直接把萧苗放脖子上,一手夹着玄思,一手扛着苏甜,将一大两小给带回了山洞。
他给两个孩子讲千万年前的故事,还用法术把以前的那些老朋友叫出来给他们表演了一番,把两个孩子哄睡熟之后,萧望才回头看已经呼呼大睡的媳妇,他笑呵呵地钻进了被窝,把人往怀里一捞,心想,这世界上最幸福的事,莫过于此了。
哪怕外面风吹雨打山河动,他所追寻的,也不过是老婆孩子热炕头而已。
至死至终,从不曾变过。
第82章 十年
次日清晨,天还未亮,明月渐渐坠下,正像个小灯笼似的抓着树梢,好似不愿沉下去一样。
萧望每天都起得比鸡早。
他昨晚吃饱喝足睡得神清气爽,他准备出去打拳练枪,顺便叫个腿脚快的兄弟去镇上给甜甜他们买包子豆浆,等他跑个来回把热腾腾的吃食带回来,甜甜和俩娃娃也差不多起床了,可以直接吃早餐。
萧望要打拳,上身就随便穿了个褂子,下身则穿了个长裤,打着赤脚出了山洞,刚走没多久,就瞧着不远处的树底下坐着个人,凝神一瞧,却是狐三带回来的那只妖精,叫什么来着?绿什么的……
“大清早,你在这里做什么?”他本来嗓门大,但这会儿怕吵醒睡觉的孩子们,萧望压低了声音问。结果就见那人身子一抖,缩着头在那里跟只鹌鹑似的,莫非在做坏事心虚?
萧望立刻神识扫了过去,结果没看到她做啥坏事,只是手里端着一碗热腾腾的东西,闻着还挺香。
绿釉小心翼翼一点儿一点儿转过身,她生得很美,神态不似苏甜那般清甜,也不像从前玄红那边妖艳夺目,而是介于两者之间,又多了一些怯懦,楚楚可怜之中,又透着一股子媚态。
见了萧望,她看了一眼后就惊慌失措地低下头,接着起身,战战兢兢地将手里的吃食递了过去,“大王,这是我煲的汤,您昨夜喝了酒,需要好好补补。”
黑风山的妖怪们都在讨好绿釉。
然在绿釉的认知当中,只有讨好了这山上的山大王,她日后才有好日子过,遂煲了补汤过来孝敬萧望。她这些年伺候那妖道,伺候皇上都有些心得,虽然日子过得是挺惨的,但她也能活到现在,其实也是有点儿手段的。
她起得早,身上白衣似雪,脸上不施粉黛,却有头上的羽毛替她添妆,显得自然又不失娇艳。
而早上么,雄性们都会有那样的欲望,她这般含羞带怯又战战兢兢的模样,肯定能让山大王心动,哪怕第一次他会克制,但她多来几次,一定能将他拿下。
她将药汤递了过去,袖子卷到了手肘处,露出了修长白皙的手臂,然手臂上还有一道红梅,可以看出那本是一道疤,被她添了几笔,画成了一枝梅。
若他看到问起,她还能说上几句,可怜总能让男人生出恻隐之心,怜香惜玉之情。
手扔了一会儿,却没见人接,绿釉有些吃惊,抬头就看到这黑风山的老大正沉着脸,他说:“我还用得上补药吗?现在下不了床的是我媳妇儿,不是我!”
哼,用那双牛眼睛狠狠瞪了绿釉一眼,萧望将手中的枪一挥,迈着大步往弟兄们住的地方走,挨个敲门,把大家都叫起来晨练了。
绿釉看着萧望的背影心头着实无语,暗暗骂了声蠢货。
然萧望他现在心头亮堂得很。
他的记忆早已苏醒,他是银河,也是萧望。
而当年的银河面对女妖示好只能视如不见,他是帝流浆,可是说是万妖之祖,哪怕心里头早就有了流氓气质,在那些敬仰他的修士面前,他也只能高冷,身上压着偶像包袱。
但他成了萧望过后,随心所欲生活了那么多年,什么话都说得出口,所以当萧望自由自在的有什么不好,只要甜甜喜欢,那就够了。
接下来的几天,绿釉又用以前的经验来诱惑了几次,结果萧望都没接招,倒是苏甜最后忍不住了,她是神仙浅眠得很,每天天不亮那绿釉在山洞外头晃苏甜都知道,前几日她没说什么,如今三番五次的来叫她有些不乐意了,苏甜又不傻,这几次下来,她也知道,这绿釉没瞧上黑风山的其他妖怪,是打算来跟她抢萧望来了。
这日,她比萧望还起得早,绿釉一来苏甜就出了房门,问:“今天又做的什么?炖的野鸡汤?”
苏甜咂咂嘴唇,“闻着好香。”
绿釉乍看到出来的是苏甜还有点儿慌。
她对苏甜没多少畏惧感,毕竟这几天也看到了,苏甜虽然长得很漂亮可爱,但也不打扮,每天都陪孩子玩儿,寸步不离小孩,都没分出多少时间陪老大,跟黑风山的其他妖怪也不亲近,最多跟山上那水里头的妖怪有点儿接触。
男人的宠爱只是一时的,他们最是喜新厌旧。她仗着那一时的宠爱就洋洋得意,不想方设法抓住萧望的心,迟早要被取代。
“恩,我去山里抓的野鸡,采了香菇炖的。”绿釉浅浅一笑,“不知道大王,和你们喜不喜欢。”
“那种普通的野鸡味道不怎么样,有点儿修行的鸡妖炖出来的汤味道才鲜。”苏甜甜甜一笑,做了个呼吸的动作,轻声道:“好香……”
绿釉就是只山鸡精。
她原本觉得这苏甜看着平凡,身上也没妖气,最多灵秀了一些,如今看她说话的时候身上好似有灵光闪现,又有淡淡威压,让她险些双膝一软,险些跪倒在地。
却在这时,山洞内的萧望又嚎了一嗓子,“老婆我要吃鸡!”
绿釉顿时脸色一白,却见苏甜眉一挑,微微一笑,“他在说梦话呢。”
本来打算出来露脸的萧望迈出的腿都缩了回去。
“他也没别的爱好,就是爱吃鸡,这几天忍得很辛苦,睡觉都在磨牙,还老说梦话,说有只鸡天天在他眼皮子底下晃,都快忍不住体内的洪荒之力了。”
绿釉:“……”
她连忙把手里端着的汤递给苏甜,“这里有鸡汤,你们先尝尝看,喜欢的话,我天天叫朱佑抓鸡给你们做汤。你们慢用,我先回去了。”说罢,绿釉慌慌张张地离开了,而等她走远,萧望这才冒了出来,“甜甜,你不高兴了?”
苏甜嗔怪地看了他一眼,明明现在一幅糙汉子的样子,总还能招些桃花。
若是他还是银河那风姿,指不定天上那些神仙都得下来跟她抢相公。想想也是心累。
“嗯。”她轻哼了一声,将手里的汤锅递给了萧望,“闻着挺香的,等孩子们起来了喝。”
萧望哈哈笑了两声,“你为我不高兴了,我就高兴了。”
“再说一遍?”
“你不高兴我也不高兴,我不高兴我就想吃鸡。嗯,明天就告诉兄弟们我想吃鸡了。”
苏甜:“……”
别,就你那群兄弟的领悟能力和猥琐程度,没准就真把山鸡精扒干净送你床上来了,你还是悠着点。
山中无日月,每天一群人或打打闹闹,或潜心修行,时间也就一天天过去了。
春去秋来,花谢了再开,长眉老树再次扎根黑风山上,垂下柳条,剪着春风。
一晃眼,又十年。
黑风山平静的生活被白侗和小凤凰的突然到访打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