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能不想,不可能忘记的。
路上看见八岁的女孩,看见穿校服结伴而过的中学女生脆生生的欢声笑语,和友人吃下午茶时对方收到儿女打来的电话……每一次都会想,看到好吃好玩的,漂亮衣和首饰会想到闺女,看见户型上佳风景也好的房子也会想给她买来度假住。
——而在纪因山吼一嗓子的时候,房间内的应鳞已经知道结果了。
而她也完全知道应该怎么做。
原身幻想过的事情,她会尽量帮她演好这一幕。
应鳞朝洛北泽望一眼,他很自觉的从阳台翻回到自己的客房去。
………
…
听到急促脚步声,应鳞下床拉开门,正好对上两张通红的脸孔。
万素云死死地盯住面前这个身材纤瘦,面容秀美的少女,每一年过去,她都记得今年梦玉该多少岁了。正好是这样的年纪,和她想象中不一样,丝毫不见小时候的软和娇气,眉眼清冷锋锐,由她大片所不了解的过去所组成的气质,刺痛她的心。
再联想到提出要做亲子鉴定时,应鳞充满距离的保证承诺,甚至在抽完血后就打算离开等电话通知……
到底经历了什么事,才让一个十六岁少女养成这种性格?
万素云真的好想作为一个母亲,陪同女儿长大,参与到她的生活里。
而这时,她手和嘴唇都在发抖,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掉。
“结果出来了,”她听见丈夫低沉狂喜的说话声:“你就是我们的女儿。”
明明应该是最亲密的关系,这时却不知道在分别那么久后,该怎么样相处。
而即使应鳞已经刻意收敛过,她本人依旧无可避免的透着一身‘你莫挨老子’的气场,使得万素云没有第一时间抱上去。
她倒像是三人中最冷静的:“两位进来说吧。”
客厅太大,会让本来就客气的距离变得更疏离,会客室又太正式,客房刚好有两张椅子,应鳞凑合坐在床边。哭过一轮,接过女儿递来纸巾后擦干净眼泪的万素云终于恢复平静,夫妇俩面上都有些拘谨。
坐下后,变成了谈事的气氛,就无论如何不适合用抱头痛哭来拉近距离了。
幸好,应鳞也不是不经事的小孩儿,见两人没发话的意思,她主动接过话语权:“我来说说我的情况?”
“好,我们都想知道这些年你是怎么过来的……”万素云捂住脸,话不成话:“我没资格问……”
纪因山轻拍她的肩。
“买我回去的是江市一个老板,”
说出第一句话的时候,应鳞感觉到残存在自己体内,属于原身的血起了轻微反应,彷佛积攒多年的冤屈终于有倾诉出来的一刻。她简单介绍了陈家的背景:“虽然在帝都可能算不了什么,但陈家在江市算是很有势力,拿捏我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女很轻松。我的养兄有暴力倾向,时常对我下重手。”
听到这里的时候,纪因山面露怒色,拳头攥得格格作响。
应鳞平静地形容下去:“我刚过十六岁生日,有一晚他试图来爬我的床。被我赶了下去。他说我是买回来做他女人的,我的生存价值就是被他上,没了陈家我什么都不是。”
“那一刻,我知道要自救。”
根据她翻找的记忆,原身当年是想过反抗的,她不是没有骨头的人。
但螳臂挡车的下场就是被碾得更加粉碎。
“我通过了很多手段来获得力量,但我不想说是什么手段,也不想交代这一部份。”
“可能因为成长环境,我的性格上有很严重的缺陷。即使认回来,以后应该也过不了你们想要的家庭生活,我更多是想借助你们彻底摆脱陈家……陈家独生女找白川堂的人轮了我,我把他们少爷的作案工具踩碎了,陈家报了警在找我,想用我的命来说白川堂一个交代。洛北泽帮我逃到帝都,我现在跟个通辑犯没分别。”
应鳞说完,长呼一口气,紧绷着的姿态跟着放松下来——为人类代言果然挺累的。
这番措辞是她自己思考了很久的结果,不想说的地方就不交代,没人能逼她说实话,她不会受人类管束管教。
回来,也算是为圆原主的梦。
她语速平稳,思路很有条理,描摹出的却是八年来地狱一样的日子。
万素云听得受不住,把丈夫的手臂掐出指痕,而被掐的那个也没感觉到痛,只剩下心脏被攥紧一样的沉痛。
自从女儿被拐后,夫妇俩了解过很多被拐卖儿童的结局。
弄成残疾放街上乞讨。
但纪梦玉长得特别可爱,完整地可以卖个好价钱,可能卖去做黄色行业,又或者给人做媳妇,养几年就能生娃了,十分划算。
因为养得好,外表好看,价值高,所以人贩子应该不会让她随便死掉……
这种残忍的话,居然成为了家长心中惟一的安慰。
也许还活着,也许没过得那么差。
纪因山低声承诺:“不用担心,有我们在,一切问题我都可以解决,只要你回来就好。伤害过你的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买家明确,事情就好查多了。
欺负他女儿是一罪,要是和整件被拐案有关……
戾色从他眼底闪过,旋即被压了下去,他不想吓到她
“户口的事我们都能办好,我知道你可能不是很渴望认亲,”
冷静后的万素云观言察色地摸索到了应鳞言下之意:“你不记得八岁之前的事了,一时之间多出几个爸妈哥哥叔叔,可能很不习惯,我们也不强迫你。我只希望能够和你保持联系,无论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我不想你这么小,自己在外冷着饿着受苦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