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完,却看到祁昭正细细看着他,很是认真的模样。被他用这样的眼神看着,池木渐渐觉得有些无所适从:“怎么了?”
祁昭摸了摸下巴:“你知道么,之前我看《大道初生》的时候是很喜欢你的,但后来被辛夷这么一折腾,难免有阴影。这书我还打算二刷三刷的,先洗洗眼睛。”
池木:“……”
池木无奈笑了:“你之后有什么打算么?”
祁昭眯了眯眼:“还真有。”
他直起身子:“你还记得么,辛夷之前说过他恨谢慎,因为晚景城下封印的是他的心上人。”
池木瞬间懂了祁昭的意思:“你是说,用这人把辛夷逼出来?”
这确实是个法子,辛夷现在元气大伤,可以说是在趁他病要他命的状态,当务之急就是将他寻到。可魔族藏匿之道向来是巅峰,若是他不愿意,还真没人能找得到。
“我这也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祁昭淡淡道,“他用你的肉身为由牵制我和谢慎,如今我用那人的肉身引他出来,很公平的事。”
池木深深看了他一眼,感叹道:“这种自家的傻孩子终于成熟了的感觉,则。”
祁昭:“……”他突然觉得还是高冷的池木比较对他胃口。
祁昭的神情明显愉悦了池木,池木轻声笑起来:“具体的法子呢?”
祁昭暂时还没往深里想,就把一些暂时有的想法给他说了,闻言,池木微微皱眉:“七城下封印的都是魔祖,除非血脉之力耗尽,否则神魂不死不灭,而他们是不介意用残忍的法子夺舍的,恐怕威胁不到辛夷。”
祁昭沮丧的耷拉下眼睛,像只失望的小动物,毛发柔软,可怜巴巴。
池木笑着摇头:“没事,慢慢想,辛夷的性格我也是清楚的,谨慎的很。如今定然会藏起来养伤筹谋,不到自觉万无一失是不会出来的,你还有时间。”
说着,他眼里出现几分犹豫:“还有……祁昭,腾蛇神木的图腾到现在还没亮,这事你有想过么?”
祁昭一怔。
“我那时亲眼目睹浮生界颠覆,灵魂冶炼十年后受一道声音指引,到了一个莫名其妙的世界,遇到了你。其实后来那声音还出现过一次,说图腾其实是一切事情的终结,若是它完全点亮,无论你我,都能得到想要的人或事。”
池木抬眼:“如今只有谢慎的血脉图腾没有亮起,我总之是……”
他顿了顿,到底还是将后面的不安心三字咽了下去。
可祁昭哪里会不清楚他的想法,也随之沉默了下来,许久后,低低嗯了一声。
之后就没人再吭过声,四周突然寂静。
祁昭低头窝在藤椅里,心一时间乱到了极致。腾蛇神木的图腾不亮他不是不清楚,此前一直安慰说是迟早的事,可一步步走到现在,已经不能再那样想了。
他疲惫的揉了揉眉心,整个人都颓了下去。池木看着也不好受,扯了扯唇角:“好了好了,现在也别想那么多,之前的图腾不也是不经意就亮了的么,谢慎这里也便顺其自然就是。”
祁昭知道池木这是在安慰他,抬眼勉强笑了笑:“好。”
池木很有眼色的将话题岔开:“那这几日我们想想如何把心意印出来,这事拖不得了,还是尽早解决为好,我——”
话刚说了一半,池木的声音突然停了,脸色也难看了起来。
祁昭原本是在低头听着,听他停了许久也没继续,疑惑的抬起头,看清楚池木神情后心由自主沉了下去:”怎么了?“
池木没吭声,眼里的凝重却越来越深,良久,他闭了闭眼:“祁昭,我想,我们已经不用想法子引辛夷出来了。”
祁昭心头一颤,紧紧看着他。
而后听到池木沉声开了口。
“我感知到,辛夷已经在往朔方城方向靠近了。”
……
池木此前与辛夷同存,若是辛夷挨得近,是能感觉到他的行踪的,所以他说辛夷在往朔方城靠近,祁昭不会怀疑。
这其实很令人匪夷所思,辛夷如今不比从前,按道理藏起来恢复元气才是他会做的事,如今闹这么一出,若不是他有底气,就是他已经偏执到疯狂,连最后的余地都不留。究竟是什么,祁昭和池木都不清楚,总之来者不善就是。
而秦戮和谢慎那边知道此事也紧紧比他们晚了一些。
辛夷此次来势汹涌,据城楼长老府的人来报,情况很是紧张。祁昭和池木出门,走到一半便遇见了从书房里出来的谢慎,后面秦戮等人也跟着,几人将这事三两两语一说,便一齐疾步去了城楼。
刚近城楼,便听见一阵凄厉鬼哭。四处阴风阵阵,飞沙走石,天边被暗色覆盖,黑沉沉的一片。
几人登上城楼,大长老立即走开,拱手:“城主。”
渡闻应了一声:“怎么样了?”
大长老嘴唇动了动,末了却什么都没说:“您亲自来看吧。”
渡闻抬步上前,祁昭也跟了过去,低头便看见了无数白骨腐肉,鬼兵摇摇晃晃聚在一起,身周笼着数不清的魔化灵植,漫着浓郁的血腥气。
这次辛夷亲自来了,他站在靠后一些的位置,脚下是一株巨大的魔化梦魇花,藤蔓托着他,花瓣颜色如血。
而祁昭注意更多的还是在他身侧,辛夷左右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五人,以前从未见过,手执白骨刃站在那里,气势汹涌。
他不知道那是什么人,祁昭却再清楚不过,当即变了脸色:“辛夷疯了,那是……魔将。”
魔将。
祁昭之前在那本魔书上看到过,万魔渊魔祖七人,身边各自有五魔将,为他们以自身血肉精魂铸就,忠心耿耿,实力甚笃。
此前七人被封印,身边魔将尽数被诛杀。所想要他们再次出现,只能血肉精魂重铸。若是辛夷在鼎盛时期,这不值一提,可他自己如今都是强弩之末,重铸魔将基本就是拿命在抵了。
祁昭皱眉,和渡闻一起低头继续看。此时靠近城楼的鬼兵已经被太极阵挡住了,无头苍蝇一般四处转。辛夷也看到了这边的情况,唇角冷冷一勾,抬手,身侧魔将恭恭敬敬行礼,而后提着白骨刃走了过来。
他们身上的死气很重,每走一步,地上的沙子就染上一层浓郁的黑雾。五人最终在太极阵前停下,白骨刃好好扬起,而后猛地向下插入土壤里。
沉郁的黑气从白骨刃渗入黄沙,迅速朝着太极阵蔓延过去,受到侵染,原本透明的太极出现一道白色的光线,而后迅速被死气缠绕了上去。
渡闻神情有些凝重。
奇门遁甲靠的本就是阴阳之气,求的是平衡,如今上面阴气加深,平衡也是稳不住了。而最闹心的还不是如此,渡闻是天阶修为,想要影响他的阵,修为只能高不能低,可这些魔将却做到了。
“辛夷把心头血给了他们。”池木沉声道。
祁昭抬眼看过去,那边辛夷现在梦魇花上,身子依旧挺立,抬袖将自己唇角的血擦去了。
祁昭皱眉:“他真的打算以命相搏了?”
“按他的性子不该如此,可他今日能来本就出乎意料。”池木说,“如今也管不得这么多了,太极阵一定不能破,祁昭,你是光属,先将阵图的平衡调过来再说。”
祁昭会意,又朝着辛夷的方向看了一眼,缓缓抬起手来。
一抹淡金色的光点从他手里出现,慢慢晕开,而后猛地放大,缓缓朝下面覆了上去。
一瞬间,四处平和,光芒万丈。
第108章 第108次不正经
淡金色的光带着融融暖意, 渡进下方已经显现出轮廓的太极阵上,覆在阵图上的黑雾察觉到威胁, 瞬间涌上来与它相抵,彼此吞噬。
城楼上众人目不转睛看着。
那边站在阵图边缘的魔将注意到, 仰头发出一声长啸, 手下的黑雾当即变得更加浓郁。魔将的实力不俗,但阵图上一来有渡闻的血脉灵力,二来祁昭光属又克制它,渐渐就有了颓势。
约莫一刻钟后,这场僵持终于有了结果,淡色的暖光一顿后猛地亮起,迅速笼在黑雾上方, 黑雾恹恹摇晃几下, 似乎还想挣扎, 到到底是不敌, 很快从阵图上散了去。
没了黑雾的阻挡,暖光瞬间朝着四面八方涌去,魔将来不及躲避被光冲击到, 喉咙间发出尖利刺耳的声音, 身上如同水被炙烤,出现白烟。烟气里, 辛夷面色更加煞白,一抹猩红沾在唇角,渗人又狰狞。
他身子晃了一下, 稳住后冷冷一笑,再次拂袖。
一阵阴冷气息从他的方向渡过来,魔将身上被炙烤的痕迹瞬间消失,黑雾再次涌上阵图,比先前还要浓郁几分。
而与此同时,辛夷又起身,从怀里拿出一支白骨制成的笛子递到唇边,半晌,嘶哑阴冷的声音瞬间在四周响起,犹如鬼哭,凄厉的很。
温故脸色突然变了:“血笛。”
这二字出现的同时,祁昭心里也不由咯噔一声。他曾在书里看到过对血笛的描述,其是由万魔渊第一任魔祖陨落后的尸骨研磨成粉后制成,覆着上魔的神魂和怨气,吹之可聚妖鬼,为其所用。
几千年前它出现过一次,当时妖鬼游行,八方鬼哭。之后如何书里也没说,只说血笛在万魔渊七祖被封印后也没了踪迹。后来千年过去,就没多少人记得它了。
可现在,它又出现了。
“吹奏血笛要用血脉之力供养,而且只要开始就不能停下,直到血脉耗尽为止。那时候是祝留魔祖的道侣吹了血笛,万魔渊从此如有神助,后来若不是他血脉耗尽后飞魂魄散,血笛没了作用,万魔渊恐怕也不会就此被封印。”
祁昭从温故的话里听出了两点。
一是血笛之力非同寻常。
二是辛夷是已经在拿命搏。
他猛地抬头,那边辛夷还在吹着笛子,猩红的血源源不断从他唇角流出来,渗进笛身,慢慢的,笛子仿佛有了生命,开始吞噬血液,原本通体洁白的骨笛颜色渐渐深沉起来,最终成了浓厚到快要发黑的红。
周围突然静了,紧接着狂风大作,有厚重的死气自风而来,尽头处掀起浓浓黑雾,很深很沉,掺杂着尖利哭声。
辛夷面上露出一抹疯狂的笑意,停止了吹奏,可那边的哭声却比笛声还要阴冷。那阵浓郁朝着朔方城方向慢慢笼了过来,无数白骨骷髅,魔魑妖鬼从黑雾里慢慢走出,仿佛没有终止。
不到一刻钟的时间,周围尽是身上缠绕着死气的妖鬼,有些站在地上,有些浮在半空,阴森的眼一同看向朔方城,眼神是如出一辙的狰狞。
天边日光被遮蔽,阴冷灰暗。
秦戮和谢慎七人在黑雾刚出现的时候便张出结界将主城内外全都笼了,七名天阶神木血脉修者布下的结界,还缀着无数阵符,才勉强将无数妖鬼挡在了外面。
可这也不过是暂时的事。
妖鬼汹涌而来,身上凝结着的死气太重,几乎是瞬间便穿过了渡闻的阵图。它们在结界边停下,歇斯底里抓挠,透明屏障上不停有暗光浮现,微微往里凹陷。
祁昭皱眉:“这能撑多久?”
“最多半月。”谢慎握着惊蓝剑一挥,结界外的妖鬼群出现一道缺口,又很快被后面的填补上来。背后的黑雾依旧沉重,只要它不散,妖怪就不会停止出现。
如今有两个法子。
要么等辛夷自身灵力枯竭,妖鬼不攻自破,要么直接动手,将事情稳下来。
前者不确定因素太多,辛夷纵横这么些年,总有些底子,谁也不知道他能撑多久,万一朔方城在他之前先熬不住,一切就毁了。能做的只有后者,可究竟如何做,一时间却也想不出来。
祁昭低头沉思许久,见边上的人都不说话,拧眉开了口:“我们需要人。”
他指了指底下被黑雾笼着的妖鬼,继续说:“虽然我们无法克制血笛,但辛夷自身已经快到了尽头,熬不了多久,我们只要比他撑的久一些便能好。若是人多些,等结界要消失的时候一齐将妖鬼挡住,把重设结界的时间留出来,就足够了。”
众人听明白了他的意思,稍稍一顿后,顾从之先开了口:“确实是这个道理,这样,稍后我便传令回遗风城将修者和灵植师召来,至于能来多少人,挡住挡不住,便只能看造化了。”
另外几人也是一样的意思。
众人又将事情稍稍安排了一下,因着秦戮的剑是诛魔之剑,能让妖鬼不重新凝体,便让他先留在了城楼,其余人则各自回去往城池传令。
祁昭和谢慎是最后走的,刚转过身,便感觉到背后射来一道目光,如芒在背,恶毒又冰冷。他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刚好对上辛夷的眼,那双眼已经彻底变成了猩红的颜色,偏执和疯狂沉淀在最深处,诡异极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