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桥像被人兜头泼了一盆冰水,身子整个都僵住了。
“死……了?”
“要看现场照片吗?我这里有一张,不过略微血腥。”
“不,不用了。”乔桥低下头,“我就随便问问……”
宋祁言缓缓走到她面前。
乔桥感觉一只微凉的手托住了她的下颌,她被那只手的力量带着抬起了头,宋祁言垂眼温柔地看着她。
“你哭了吗?”
她吓得连忙摇头:“不,我怎么会为他哭……”
“那就好。”宋祁言轻轻撤回手,笑了笑。
乔桥心脏砰砰直跳,莫名有种死里逃生的感觉,她飞快地抹去了额头的细汗,确保脸上干燥没有任何水迹。
“还疼吗?”
乔桥愣了下:“什么?”
宋祁言的视线微微下移,落在她的下半身:“那时候我没留手,应该让你很痛吧?”
乔桥立刻明白他说的是去天堂岛前两人最后一次见面,宋祁言逼问她留在梅棠身边的真相,但她为了秦瑞成的安全,咬死一个字也没说。
恐怕那个时候开始,他就……
乔桥打了个冷战,讨好道:“不疼,是你的话就不疼。”
“不合逻辑。”宋祁言淡淡道,“你不是很喜欢梅棠吗?‘是啊,好喜欢的’,不是曾说过这样的话吗?”
“诶?”乔桥傻了,“我、我怎么可能说那种话!我跟梅棠什么关系都没有,只是因为他跟秦瑞成失踪有关,我才去接近他的!”
“你是想说,我听错了?”
乔桥噎住,她抬手比了个暂停的手势:“你等一下!肯定有哪里不对劲,你让我想想……”
“不必了。”男人一哂,“一句话而已,我计较这个干什么?”
“是误会,绝对是误会,我、我怎么会喜欢梅棠呢?他——他在岛上还试图杀过我,我怎么会——”
男人打断她:“什么时候?”
“刚登岛没多久吧……”
“受伤了吗?”
“没有。”乔桥缩缩脖子,“就被打了几巴掌而已,早就没事了。”
宋祁言没再说别的,伸手捧起她的脸。
他细细端详着乔桥的两颊,看得很认真,两人的距离突然拉近到只有十公分不到,她甚至能感受到宋祁言喷出的鼻息。
酥麻感迅速爬上脸颊,乔桥知道自己现在肯定脸红得厉害,更不敢跟他对视了。
“没留下疤痕。”宋祁言松手,“不过还是便宜他了。”
他坐回沙发里,很气定神闲的姿势:“说说吧,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我全都要知道。”
“你,你不是已经知道得差不多了吗?”
“但我想听你说。”宋祁言看着她,“从始至终,你什么都没告诉过我。梁季泽知道一部分,周远川知道一部分,程修知道一部分,唯独我,你瞒得严严实实。”
“那是因为……”
乔桥没法说下去了,她难道能说因为你最危险所以才必须瞒着吗?
“我知道了。”乔桥咽下一口唾液,“我全都会说的。”
接下来的两个小时,宋祁言都没再说话,他认真地听着乔桥对整件事的描述,从她发现秦瑞成不对劲,到跟程修寻找线索,再到接触梅棠,搭上简白悠的顺风车去天堂岛,不过斗虫大赛的内容就简单带过了,因为宋祁言肯定翻阅过所有比赛视频了。
“大概、就是这样。”乔桥忐忑道,“有些太细节的我实在想不起来了,在岛上情绪比较紧张,脑子也跟浆糊似的……”
“没事,你说得很好,解答了我的一部分疑惑。”他十指交叉,随意地搭在腿上,“我低估了你,实际上你很聪明。”
“……”
“你瞒着我是对的,虽然我并不能接受,但站在你的角度上,这步棋你走得很好。”
乔桥打了个哆嗦,她迅速领会了宋祁言话里的深意:“你还要杀秦瑞成吗?”
“当然不会,你都回来了,我还杀他干什么?”男人温声道,“我可以向你保证,秦瑞成永远是安全的。”
永远……安全?
被囚禁也可以说安全,被驱逐也可以说安全,甚至死了都可以说安全。
乔桥不禁想起秦瑞成的话,宋祁言是个可以把表面功夫做到连最苛刻的人都挑不出任何毛病的人……他这么说,是不是已经暗示了什么?
乔桥把一肚子替秦瑞成求情的话全咽了回去,没意义了,她只要说出来宋祁言就一定会答应,话可以说得无比漂亮,但他也绝对不会改变自己的做法。
就像对待梅棠一样……他甚至不需要弄脏自己的手。
“还有一个地方我很在意。”宋祁言不急不慢道,“简白悠为什么要告诉你这些?”
乔桥立刻紧张起来,她虽然把所有经历都说了,但绝对是要隐去跟简白悠的某一段的,这就导致有些地方衔接不上,简白悠把那些秘密都告诉她就有点不合理,因为实际上乔桥是帮了简白悠一把的人,但在给宋祁言的版本中,她只是个旁观者。
乔桥已经努力让整个故事合理了,她本来就不擅长说谎,这个说给宋祁言的‘删减版’还是她苦思冥想了半天,反复推敲了半天才定下的,只是没想到这么快就被宋祁言察觉有异了,她本来以为起码能撑一阵子的……
“这个……我怎么知道呢?”乔桥挠了挠脸颊,“简白悠那个人,就是会做一些很出格的事,我也搞不懂他干嘛跟我说这些。”
男人的目光落在她脸上。
乔桥心里咯噔一声,但还是努力保持镇定,她知道只有自己先相信这个故事,别人才会相信,她已经给自己洗脑好几天了,为的就是这一刻,为的就是此时跟宋祁言对视不心虚。
时间好像都静止了。
过了半晌,宋祁言才转开目光:“嗯,他确实是那种人。”
呼——
要不是乔桥必须绷着,她真想双手合十大喊一声‘谢天谢地’。
“那个,你们也要小心,简白悠说天堂岛培育了很多克隆体,中国这边不止秦瑞成一个……”
“那是自然,这是项大工程,费尽心血建立起来,不会只瞄准秦家。”宋祁言淡淡道,“不过我会注意的,谢谢关心。”
他看一眼表:“很晚了,你该休息了。”
乔桥一愣,有点不知所措:“就、就这样吗?”
“你想要怎么样?”
乔桥尴尬地咳嗽一声:“不,我只是……”
“你觉得我应该狠狠惩罚你对吗?”
“……”
宋祁言笑笑:“‘只要像以前一样咬牙忍耐,付出一些身体上的代价,很快就会被原谅的’,你是这么想的吧?”
“我……”
“不会了,乔桥。”他平静道,“我不会惩罚你的,那也太便宜你了。”
乔桥神情恍惚地回了房间。
她住在客房,房间里布置得非常温馨,是她喜欢的颜色和风格,有柔软的床铺和蓬松的枕头,只要躺下就会被床垫包裹,可以安全感十足地度过一整夜。
但她还是觉得哪儿不对劲儿。
苦思冥想了一会儿,她终于悟了,因为这床是给她一个人睡的。
周远川在隔壁,梁季泽也在隔壁,宋祁言就在对面,叁个男人的房间围着她,但没有一个人过来。
好像确实有什么变得不一样了。
……
第二天一早,乔桥就起床了。
她昨晚几乎一夜没睡,镜子里的自己神色憔悴,眼下还挂着两个大黑眼圈,连最引以为傲的细嫩皮肤都有些黯淡了。乔桥犹豫一会儿,拿出许久不用的化妆品给自己补了补气色。
下楼之后发现叁位男人都在,早餐已经备好,餐厅里飘着煮咖啡的香气。
“早。”梁季泽见她下楼,走过来自然地在她嘴唇上亲了一下,“先吃饭吧。”
乔桥木愣愣地点头,走到餐桌边坐下,食不知味地往嘴里送东西。
“昨晚睡得怎么样?”宋祁言关掉电视,扭头看她。
“挺好的。”
“嗯,还有件事,我想听听你的意见。”他不急不缓道,“关于秦瑞成。”
乔桥不自觉地挺直了脊背,她囫囵着把嘴里的东西咽下去,紧张道:“他怎么了?”
“他很好,身体也没有大碍。既然你已经回来了,我想,也可以把他接过来了。”
“接过来?”乔桥以为自己幻听了,“等一下,你的意思是……愿意放过他了?”
“我从未想过为难他。”
“可周先生那天不是说——”
“但是你不同意呀。”一旁的周远川笑了,语气轻快,“你不同意,我们只能换个方案了。”
宋祁言点头:“秦瑞成还不能回家,住在这里陪陪你也好。”
乔桥一时觉得非常魔幻。
昨晚她还愁得睡不着觉,今早醒来所有事情居然都迎刃而解了?真是做梦都不敢做这么美。
宋祁言:“你同意的话,我现在就派人去接。”
也就是说再过几个小时她就能见到秦瑞成了?
她看向宋祁言,男人神色平静,眼眸深不见底,读不出任何情绪。
但乔桥却敏感地察觉到了什么。
她垂下头:“……不,还是算了吧,我现在不想见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