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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明轩只踌躇了半日,方才萧夫人的话他也听在了耳中,且不管萧夫人是否听到了什么风言风语,至少萧夫人已经动了不想跟程家结亲的心思。而钱木匠这一行,无非就是为了程兰芝,要牢牢的看住萧一鸣,他们父母虽然不曾相认,可是这份骨肉亲情,还是让宋明轩觉得震撼。
  宋明轩只叹了一口气,娓娓道来,他平素谈吐优雅,说起故事来不疾不徐,一直从十几年前的故事说起来,其中虽有一些出入,却也相差不大。
  这时候正好孙妈妈送了萧夫人回来,见外头连个丫鬟都没有候着,正想走进去教训几声,忽然就听见里头说话的声音。她们做下人的,平素就轻手轻脚习惯了,这时候又安静,里头人又说着话,哪里能知道外头还站着一个人。
  “……后来,那位父亲为了自己的女儿未来的夫婿,也跟着去了前线,机缘巧合之下,还救了他一命……”
  孙妈妈听到这里,将这些事情前前后后想了一番,只一下子没忍住,啊呀一声脱口而出。萧一鸣耳力灵敏,只开口道:“是谁在外头?”
  孙妈妈知道这时候避不过去,只好挽了帘子进来,只笑着道:“少爷,夜深了,你早些休息吧。”
  萧一鸣见孙妈妈脸上早已经没有了方才的震惊之色,心中微微一动,只站起来问道:“孙妈妈,你知道这些事对不对?难道母亲说要为我另外找物色一位姑娘,就是因为此事?”
  孙妈妈虽是下人,可从小看着萧一鸣长大,如何不疼他,只为难道:“太太这样打算,也是为了你好,这事情若是传出去了,萧家终究面上无光?”
  萧一鸣握紧拳头,只一拳头砸在了茶几上,惹得杯中凉透的茶水洒了一片,只开口道:“难道让全京城的人知道我们萧家知恩不报、毁亲不娶,就面上有光了吗?”
  孙妈妈听了,只吓的压低了声音道:“我的小爷,你好歹小些声音,程姑娘的事情还没在京城传开呢,她一个姑娘家,若是知道了真相,可怎么活呀!”孙妈妈毕竟也是有儿女的人,从小又看着程姑娘长大,竟是有几分心疼。
  萧一鸣这时候却已经有了主意,只开口道:“孙妈妈,我一会儿就回去还一身衣裳,明儿一早入宫面圣,你千万别告诉母亲。”
  孙妈妈见萧一鸣脸上露出决绝的声音,顿时有些害怕,只问道:“你这是要做什么?万一求不到药,还惹的萧贵妃生气,那要如何是好?”
  萧一鸣只拧眉道:“孙妈妈,你明知道那床上躺着的是我未来的岳父,我如何能见死不救?”
  “太太的意思是,等将军回来了,这门亲事还要再议呢!”孙妈妈只着急解释道。
  “不用再议了,程姑娘好的很,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也算得上亲梅竹马,我这就入宫,求贵妃娘娘赐婚。”萧一鸣说完这句话,脸上的线条似乎也比从前更硬朗了几分,只抬起头,看着宋明轩道:“宋兄讲的故事果真精彩,只是这故事,以后莫要对别人再讲了。”
  宋明轩素来知道萧一鸣是个光明磊落、至情至性之人,如今见他打定了主意,顿时也松了一口气,心道自己终究是没有看错人的,这样的人,虽然和自己一样喜欢彩凤,却无论如何也让人恨不起来。
  宋明轩只站起来,拱手道:“那在下就在这里等着萧公子的好消息了。”
  孙妈妈一时间也急的没了阵脚,只问道:“少爷,您这是要做什么,您这样太太若是知道了,只怕会伤心的。”
  萧一鸣抬起头来,脸上露出无比坚毅的神色,只开口道:“小时候,因为母亲一句话,我就要弃武从文,母亲就从来没有想过我会不会伤心吗?便是她伤心了,我也只伤她这一次,妈妈,还请你一定要保守这个秘密!”
  萧一鸣单膝跪地,竟是要去求孙妈妈,孙妈妈只急忙上前拦住,略带着皱纹的眼眶已经泛红,只重重的点了点头道:“少爷,你去吧,老奴只当不知道这事情便罢了。”
  萧一鸣重重的点头,只握着拳头,转身对宋明轩道:“宋兄,时辰不早了,我先去准备准备,明日一早进宫面圣。”
  孙妈妈就这样看着萧一鸣离去,忍不住用手擦了擦眼角的泪,萧家五个儿子,萧老三虽然不前不后,却是萧家最得人宠爱的孩子,可这样的萧一鸣,如何能不让人心生疼爱呢?
  萧一鸣从小院出来,外头正是子时时分,四周高门大户人家正燃放着烟火,周围传来响彻天际的声音。这些生活在京城的贵府豪门,有几个人知道边关将士的艰苦?又有几个人会在这时候想起那些正浴血奋战的将士呢?
  就在几个月前,萧一鸣只是他们中的一员,不知天高地厚,不明白这世上的富贵,都曾是染过鲜血的。出生侯门又如何?出生草芥又如何?在战场上他们都只是奋勇杀敌的将士,包围着大雍这一片热土。
  烟花渐渐散去,空气中似乎有淡淡的硫磺的气味,萧一鸣只低下头,将身上的大氅搂紧,头也不回的回了自己的院子。
  一夜鞭炮烟火,没睡好的人又岂止这么几个,程夫人端着一碗银耳莲子羹坐在程兰芝的床前。往年大年初一都有宫宴,今年因为前方战事吃紧,皇上也没有心情过年,只把宫宴取消了,倒是省得她们这一群诰命夫人三更半夜就起个早,可饶是这样,程夫人这厢也是一夜难眠。
  “兰芝,你好歹吃一些?”程夫人遣退了众丫鬟,只留了刘妈妈在跟前服侍,瞧着程兰芝失魂落魄的样子,只忍不住落下泪来:“你有什么难受的,你说出来就好了,别憋着,这事情就算传了出去,萧家要退亲,咱也不怕,你父亲是皇上钦封的二品车骑将军,我们程家祖上还有些基业,总能给你找一户好人家,保你一辈子荣华富贵。”
  刘妈妈听了这话,也再忍不住落下泪来,只低头偷偷压了压眼角,继续道:“姑娘想开些,萧家那边也没有什么动静,我听说是萧三少爷带了一个重伤的人回府,只怕这几日也无暇顾及此事,等着一阵子的风声过去了,没准萧家就忘了这事儿,姑娘可要放宽心啊!”
  嘴碎的奴才到处都是,况且那日那钱老大的媳妇那样大闹了一场,便是没什么事情,也会被人数落出个事情,程家如今想要捂住这件事情,还当真有些有心无力了,一想起这些来,程夫人之有落下泪来:“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啊,当初我那么做,也不是没想到有这一天,可是我不想你从小看着人的指指点点过日子,兰芝……你要怪就怪我,怪我当初非要把你娘嫁给别人……”
  ☆、第281章
  程夫人说起这些事情来,也是悔不当初啊,那时候她如何知道自己的女儿已经暗结珠胎,还以为只要把她嫁出去了,必定能断了她的念想,当初明明想得很周全的事情,到最后却变成了一步错,步步错!
  “哎……”程夫人老泪纵横,不知道如何是好,程兰芝从被窝里透出半点头,露出一双哭得核桃般红肿的眸子来,见程夫人这般伤心,只忍不住扑到她怀中道:“母亲,我一辈子不嫁人,一辈子留在府里服侍你们两老,替大姐尽孝道。”
  程夫人稍稍止住了哭,只苦笑摇头道:“别说傻话了,俗话说女大不中留,留来留去留成仇,你大姐当初可不就是这样吗,我错了一次,如何还能错第二次,我们不怕,慢慢等着,他萧家若是真的敢退亲,我们就再找更好的!”
  程兰芝只扑在程夫人怀中不断点头,刘妈妈也跟着抹泪,忽然就听见外头有小丫鬟只急急忙忙的跑了进来通禀道:“太太……,姑娘,老爷让你们赶紧梳洗一下去前院接旨,宫……宫里头来圣旨了,是给四姑娘赐婚的!”
  程夫人正伤心呢,冷不丁冒出这样一个消息来,只急忙擦了一把眼泪问道:“好好说,宫里头赐婚,赐给谁啦?”
  那丫鬟本就跑的上气不接下气的,听程夫人这么说,喘了一口气才纳闷道:“还能有谁,就是萧家的三少爷呗!”
  程夫人闻言,只觉得一颗心从嗓子眼一路滑到了胸口,竟一时激动的不知说什么好,只急忙问道:“好好的,怎么来了圣旨?”
  “这个奴婢也不清楚,外头公公候着呢,太太还是先跟着姑娘一起梳妆打扮接旨的好。”这丫鬟平素在程老将军的书房服侍,有些个眼里见儿,程夫人听她这么说,只点了点头道:“你先出去回老爷,就说我们稍后就到。”
  程夫人说完,只看了一眼还呆愣着的程兰芝,吩咐道:“刘妈妈,快让丫鬟们进来,服侍姑娘梳妆打扮。”
  刘妈妈也是喜极而泣,只急忙道:“哎哎……好好!”
  程老将军接过了圣旨,心下还有些疑问,只想留了宫里的公公稍坐片刻,也好问问缘由。他前日也知道家里发生的事情,一颗心也是悬着,甚至做好了这事情传出去萧家来退婚的准备,谁知道等了两日,却等到了一封圣旨,真是让他喜出望外。
  “萧公子对令嫒真是情深义重啊,只说自己在外杀敌,挂念的很,生怕这仗一时打不完,程姑娘不肯等他,另觅佳婿,非求着萧贵妃请皇上下了这道赐婚的圣旨才肯罢休。”传至的赵公公一边笑一边说道:“皇上说他是小儿心性,可架不住他身上几处挂彩,瞧着又心疼了几分,就应下了。”
  程老将军听的一愣一愣的,只问道:“当真如此?”
  赵公公见程老将军不信,只不屑道:“咱家骗你不成?这大年初一的清早,不为了这事儿,咱家还能往你家跑来?”
  程老将军只笑着道:“这大过年的,确是辛苦赵公公了,徐管家,快去备上好茶,取一份开门红包来。”
  赵公公见程老将军一点就通,脸上的笑容更甚,只笑道:“茶就不吃了,还要去萧家传旨呢,开门红包咱家就不客气了,讨个好彩头也是好的。”
  程老将军送走了赵公公,回到书房的时候,果见程夫人正在书房里头等着自己,程夫人见他回来,只急忙开口问道:“老爷,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好端端的,皇上怎么会为兰芝赐婚呢?”
  程老将军这会儿也带着几分疑惑,只开口道:“我若告诉你,这赐婚是萧家老三求来的,你信不信?”
  程夫人虽然没开口,可她的表情早已经出卖了自己,说句老实话,若不是程夫人知道程兰芝心里有萧一鸣,她对萧一鸣还真没什么好感度,可程老将军这么说,倒是由不得她不信了。
  “萧老三开窍了?”
  “不对,这事儿很是蹊跷!”程老将军只摇头道:“我们担心萧家退亲,萧家不但没退亲,反倒求了皇上赐婚,这里头……总感觉有什么猫腻!”
  程老将军毕竟阅历丰富,只觉得这事情没这么简单,可一时也想不通透。正这时候,外头的小厮只在门口回禀道:“老爷,边关的八百里加急。”
  程老将军闻言,只急忙让人把信递上前来,抬眸对程夫人道:“我说这事情没那么简单,也许猫腻就在其中。”
  信是萧将军写来的,原来萧将军在萧一鸣带着钱木匠启程回京之后,就写下了这封信。虽然钱木匠当年坐下了错事,可萧将军知道,钱木匠原本就是程老将军的亲兵,且对程老将军也有救命之恩,如今又救了萧一鸣,命在旦夕,若真的有什么不测,总也要跟程家交代一声的。
  程老将军看完信,脸上的神色却越发凝重了起来,半晌说不出一句话来。对于钱浩这个人,他一开始是欣赏到极致,后来又恨到极致,可这会子知道他要死了,程老将军才发现,自己的心也疼到了极致,竟一时间说不出话来,只拧眉不语。
  程夫人瞧着程老将军忽然变色,只上前拿了那信看了起来,惊讶道:“他……他要死了?”
  程老将军摇了摇头,脸色却并没有好看多少,只叹息道:“他命大的很,当年身受重伤,还能把我从死人堆里背出来,这一次一定也不会有事的。”
  程夫人却对程老将军的话有些疑惑,只摇头道:“不可能,他若是快要死了,萧将军怎么会写这封信来,这分明是求着我们要让兰芝替他送宗?”
  “你少胡说,萧将军根本不知道这些事情,他大概只是想跟我说一声,毕竟钱浩以前是我的亲兵。”程将军说到这里,眸中也多出一片水雾来,只叹息道:“当年我手下三十亲兵,燕子谷一役只剩下五人,到最后等我卸甲归隐,如今只有三人活着,他便是那三分之一啊!”
  程夫人含泪看着程老将军,只拧眉道:“你……你该不会让兰芝去?”
  “夫人,如今我们有了皇上赐婚的圣旨,怕什么?若是兰芝肯认他?那就让她认去,难道夫人真的要当兰芝一辈子的母亲吗?夫人啊!你只是兰芝的姥姥。”程老将军的话像一柄利刃,刺入程夫人的胸口。
  程夫人又落下泪来,叹喟道:“是啊,你说的没错,我只是她的姥姥,而你……也只是她的姥爷,我们骗得了天下人,骗不了我们自己。”
  却说大年初一,皇帝虽然没上朝,倒是听了一出精彩的故事,只躺在萧贵妃宫里的暖榻上,笑着道:“萧家这几个小子,你素来最宠爱的就是老三,朕还不明白,这素来长辈不是疼老大的,就是疼老幺的,哪里有疼中间一个的,今儿朕倒是也觉得他有几分可人疼的。”
  萧贵妃把煮的软软糯糯的芝麻汤圆送进皇帝的口中,只笑着道:“皇上这就知不道了,因为人人都跟皇上一样想,生怕亏待了老三,所以人人特意又多疼他一些,反倒他成了最客人疼的了。”
  皇帝一听,觉得确实有些道理,只笑着道:“果然爱妃聪慧,可不就是这个理吗?”
  萧贵妃又喂了皇帝一粒汤圆,只叹息道:“谁能想到,这求药的背后还有这样的故事,那姓钱的木匠听着倒是有些血性,为了闺女千里迢迢的赶去边关,也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啊!”
  皇帝和萧贵妃算不得情深意笃,总觉得武将家的姑娘过于硬冷,如今听萧贵妃这么说,反倒觉得她多了几分人情味,只笑着道:“可惜为了你家老三做孝顺女婿,朕还损失了一颗灵药,你要怎么补偿朕?”
  萧贵妃闻言,放下手中的白玉瓷碗,顺势倚到皇上的胸口,柔声道:“皇上想要怎么补偿,就怎么补偿?臣妾的兄长和几个侄儿都在边关为皇上奋勇杀敌,臣妾也在宫中服侍皇上,我们萧家祖祖辈辈都是皇上您的忠仆,这还不够补偿吗?”
  皇帝听了这话,果然喜上眉梢,脸上的笑容又多了几分,只开口道:“朕一直拟着要赐萧将军一个爵位,又怕那些被朕削去爵位的老世家嫉恨,所以这事情一直拖到现在,不过以萧将军现在的军功,这一次得胜归来,朕必定准他位列公侯!”
  萧贵妃闻言,只越发欢喜了起来,原本以为这一早上的事情会惹的皇帝不快,谁知道皇帝却正吃这一套,非但没有弄巧成拙,反倒帮了一个大忙。萧贵妃只连忙起身,福身谢恩。
  前方捷报频传,皇帝自然高兴,且萧将军也在捷报中提起了为大军做向导的钱木匠。皇帝又仁厚赐药,笼络人心,至于那些杂七杂八的家务事儿,跟皇帝又有什么关系呢,不过就是一道圣旨能解决的事情,何乐而不为呢?
  作者有话要说:  发现一件很奇特的事情,我文里面在过年,但实际上最近也在过年= =,真的好巧啊……
  ☆、第282章
  却说宋明轩怕杨氏疑心,守到五更天的时候见杜太医来了,又问了一遍钱木匠的境况,这才起身告辞了。这几日正是最凶险的时候,容不得有半点疏忽,杜太医也只是回府上跟家人照了一面,换了一件衣裳又来了。只急忙上前替钱木匠把了脉搏,见虽没有起色,病情却也没有见加重,这才稍稍的放下了一些心来。
  宋明轩只把萧一鸣进宫求药的事情说了一下,至于是怎么瞒过了萧夫人,这里头的事情便没有提及。杜太医闻言,也只精神一振,从药箱中又拿出了几个瓷瓶,只开口道:“既然萧公子去求药了,那我姑且在等上几个时辰,眼下也确实无药可用了。”
  宋明轩虽然不懂医术,可无药可用这几个字却还是能听明白的,宋明轩只觉得揪心的很,起身走到钱木匠的床前又看了几眼,转身向杜太医拱手道:“杜太医,钱大叔就拜托您了,我岳母如今已是□□个月的身孕了,若是让她知道了,只怕又要出事,我先回去一趟,等天亮了再过来。”
  杜若只把宋明轩送到了门口,看着外头天色渐渐亮了起来。孙妈妈送了早膳过来,让丫鬟换了热茶,布好了小菜,看了看天色道:“太太也要起身了,老奴就先告退了。”
  杜若方才在家已用过一些点心,这时候倒是不怎么饿,只稍稍吃了一口,就听见外头有小厮闹哄哄的进来,扯着声音道:“三少爷回来了,三少爷回来了。”
  萧一鸣素知宫里的规矩,皇帝向来勤勉,便是逢年过节也都是四更起身的,所以昨夜三更就去宫门口递了牌子,说来也是巧合,如今后宫无主,昨夜宫宴便设在了太后娘娘的寿康宫,正好离开萧贵妃的毓秀宫最近,所以皇帝就歇在了毓秀宫里头。
  萧贵妃见萧一鸣一早递了牌子进宫,心下也疑惑了几分,往年大年初一有宫宴,京城四品以上的诰命夫人都要进宫朝拜,这个时辰也确实到了她们递牌子的时候,可今年既无规定,大家也难得能在自己府上休息上一日,如何也会这么早到呢?萧贵妃心下狐疑了几分,又想起萧一鸣此时分明应该在边关抗击鞑子,怎么会回京了?思及此处,萧贵妃顿时吓出了一身冷汗,还以为萧将军在边关出了什么事情,只连忙命人将萧一鸣给传进了宫。
  萧一鸣原本换了一件衣裳,可身上那几处伤口颇深,又怕惊动了萧夫人,故而自己偷偷骑了马出门。进宫面圣的时候,身上的伤口早已经开裂,原本长着几两肉的脸颊也清瘦的很,外加那一脸没整理干净的胡渣,让萧贵妃只看了一眼就心疼的紧,本想差人去太医院传太医,又怕惊动的皇帝,只悄悄的让他在偏殿里头等着。
  萧一鸣和萧贵妃素来感情深厚,便一五一十的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个清楚,只把自己要娶程兰芝的事情也说了,恳求萧贵妃赐婚。萧贵妃素知萧夫人的性情,恐自己开了这口,只怕今后这姑嫂间的关系要生了嫌隙,索性这个时候也到了皇帝起身的时候,便把这事情又原原本本的告诉了皇帝。
  皇帝本就自诩是性情中人,结果非但没有怪罪萧一鸣,还觉得萧一鸣知恩图报,当真就把药赐给了他,并大方的下了一道圣旨,只说是将程老将军之女赐婚于萧家三公子。既然连皇帝都认定了程兰芝是程老将军之女,那么这天下的悠悠之口,又有谁敢说不是呢?
  萧一鸣敛袍进门,浑身上下还带着一股寒气,只将手里放着药的锦盒递给杜太医道:“杜太医,救人如救火,还请杜太医用药吧。”
  杜太医见他浑身上下寒气深重,外袍的胸口又被鲜血染红了,只开口道:“我先让下人去熬药引,萧公子这一路奔波,也该歇一歇了,虽是小伤,若是不好好保养,只怕也要酿成大病的。”
  萧一鸣原本心上只挂着一根弦,如今这药求来了,那弦也像是一下子断开了一样,只觉得有些头重脚轻,便点了点头道:“我先回房,一会儿再过来。”
  杜太医这会子倒是有些放心不下他,只笑着道:“你也不用回房,我先帮你重新处理一下伤口,这里有刚上的早膳,你吃两口,就在这临窗的榻上睡一会儿,省得你回去放心不下,也休息不好。”
  萧一鸣正有此意,便只解开了上衣重新包扎伤口,又一口气吃了三碗鸡丝粥,一笼虾仁烧卖,这才安安稳稳的躺了下来,不过片刻功夫,就睡沉了。
  程老将军府上,书房里头的程夫人还是一脸的忧伤,方才分明有了一个天大的喜事,可从边关来的这封信,似乎又把他们打入了冷宫。
  程老将军叹了一口气,吩咐下人道:“你去把四姑娘请过来,就说我有话要对她说。”
  程夫人站起身来,分明是要阻拦,却没来得及说出口,只眼看着那下人走远了,这才开口道:“老爷真的要让兰芝去看那个人吗?”
  “兰芝她已经知道了真相,若是不让她去见最后一面,只怕将来她知道了真相,也会怨恨于我们的,夫人你放宽心,如今有了圣旨在手,你还怕什么呢!”
  程夫人心下却还带着几分游移,只缓缓坐下来,开口道:“但愿如此,只是……若是兰芝不愿意去,老爷切不可逼迫于她。”
  “那是自然,但看兰芝的意思吧。”
  程兰芝坐在梳妆台前,用冷水敷过的双眸还带着些许红肿,丫鬟送了香膏上来,只小声道:“姑娘,这香膏是雅香斋老板新研制的,说是可以消除眼周红肿的,姑娘要不要试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