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从严肃的科举舞弊话题,换到了讨论自己媳妇上头,时间就一下子过的快了起来,不多时,便到了宫门口。
看门的侍卫见是杜家的马车,查过里面的人之后,便放了他们进去。宋明轩顺着马车帘子撩起的缝隙往外头看了一眼,那高耸巍峨的宫殿连绵不断,宽阔冗长的宫道链接着琼楼玉宇一般的宫殿,在这里住着的人,便是大雍的天子。
宋明轩想到这里,心情便有着莫名的敬畏,连神色也都凝重了几分。马车到了第二道门口,便不准在往里头去了,杜太医从马车上下来,对宋明轩拱了拱手道:“宋举人,从这里进去,便是皇上的御书房,由这位公公领了你出去,在下也要回太医院了,一会儿我的车夫春生会在宫门口等着你,后面的路,就看你自己怎么走了。”
宋明轩虽说心性沉稳,但毕竟没有见过大世面,此时掌心已经微微有些汗湿,听杜太医这么说,只拱手谢道:“多谢杜太医出手相助,晚生没齿难忘,杜太医请。”
杜太医走后,来迎了宋明轩进去的太监只上下打量了一眼宋明轩,见他穿的那件袍子下面还短一截,只偷偷的笑了笑,操着一口公鸭嗓道:“这位公子,里面请,万岁爷还在御书房里头等着您呢!”
宋明轩见那太监长相阴柔的很,说话的语调都拐了几个弯,不过方才对自己这身上的衣服打量之后,那笑意也是片刻就压了下去,看着并不像无理之人,便只朝着他拱了拱手,小心翼翼道:“有劳公公带路了。”
那太监只微微一笑,便转身在前头引路,一路绕过了抄手游廊,在大殿的门口停了下来,只转身吩咐道:“你等着,咱家进去回个话。”
宋明轩点头称是,目送了那太监进去,隐约听见里头又一个沉着浑厚的声音,不怒自威:“那姓宋的举人如今就在外面,你自己好自为之吧,朕本是爱才心切,却不想你这等下作,如今便给你一个机会,和他公平比试一场。”
宋明轩还没来得及听清跪在地上那期期艾艾之人说了些什么,便听见皇帝只大声道:“请宋明轩进来。”
片刻之后,老太监便来穿了话,引了宋明轩进去。宋明轩只低垂着头,跟在老太监的身后,直到老太监停下了脚步,这才跪了下来道:“甲午年乡试解元宋明轩叩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宋明轩弯腰跪拜,声音洪亮,虽然有一点微微颤抖的尾音,但通身透着读书人儒雅之外不卑不亢的气节。
皇帝只听完宋明轩自报家门之后,只拧了拧眉头,伸手拍打着自己的额头道:“甲午乡试的解元,怎么听着有些耳熟?”
这边皇帝的话还没说完,另一个一直候在御书房里头,眉毛有些发白的老太监只笑着道:“皇上忘了吗?甲午的解元是您钦点的,当时汤大人说,有几个人的文章,他也品评不出来的。”
皇帝闻言,只拍了一下桌案,忽然就想了起来道:“泰山不让土壤,故能成其大。河海不择细流,故能就其深。朝廷不遗良言,故能安其邦……”皇帝一口气将这几句话背了出来,视线带着几分惊喜和凌厉看向宋明轩。
宋明轩眼波微微一转,只抬起头,迎上皇帝的目光,开口接道:“天子不以世家独大,故能顺民心、扶清流、纳寒士、唯才是用。故此不为削爵,只为纳贤。”
“这果真是你写的?”皇帝看向宋明轩的眸光又多了几分柔和,脸上也微微带着笑意,开口道:“宋爱卿平身。看来杜太医说你有不世之才,是真的了,我原本以为,不过就是一个毛头小子罢了,虽知道你确实有些见地。”
皇帝说完这句话,只拧了拧眉,忽然想起了些什么,只开口道:“这么说来,那一片海疆以税养兵的文章倒果真是出自你的笔下。”
宋明轩起身,稍稍低着头,见皇帝这么说,便只开口道:“那篇文章乃是正月二十九那日,晚生在家中所做,当时郭进士也在场,郭进士很喜欢晚生的文章,所以拿去研读了两日,直到二月初三才归还,晚生并不知道这题目有什么问题……故而,带去跟杜太医的小舅子,刘家公子一起研究了一番。”
宋明轩说到这里,只稍稍看了一眼郭老四,继续道:“直到春闱前一日,郭进士请晚生一起用晚上,当夜晚生便身感不适,故而并没有参加此次春闱。”
宋明轩字字句句说的明白,却从没有提一句春闱舞弊的事情,想来皇上为了朝廷的颜面和举子的心绪,必定不想把这件事情闹大。
皇帝听完宋明轩的话,眉梢略有赞许之意,却还是开口道:“你和郭进士各执一词,朕也很难抉择,朕想来爱才,也不想诬陷了谁,所以请你们来御书房,亲自考核一番,若是谁的文章好,那朕就信谁!”其实皇帝如今心中早有判断,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还想考一考这位年轻的举人。
一旁的郭老四闻言,早已经吓得有些魂不附体,额际的汗珠只一个劲的滑落下来,反观宋明轩,却依旧神情自若,闻言只低下头,朗朗道:“但凭皇上出题。”
皇帝略略一笑,倒是觉得这宋举人有意思的很,也很沉得住气,还带着几分傲骨,便开口道:“既然问题出在这道时政题,那朕就再出一道时政,眼下鞑靼压境,边关告急,群臣有主战的,也有主和的,你们俩看看,朕到底是应该战呢,还是应该和?周公公,给他们两人准备笔墨纸砚,限时一个半时辰,你和我去后宫走一趟,看望看望太后娘娘。”
那姓周的公公只点头尊旨,片刻便有小太监搬了两张矮几进来,备上了笔墨纸砚,皇帝便领着周太监往后宫去了。
皇帝坐在龙辇之上,周公公则候在一侧,瞧见皇帝脸上露出那高深莫测的笑来,只小心揣测这皇帝的心思,只开口道:“万岁爷明明已经信了那宋举人,为什么还要让他们两个再做一篇文章呢?老奴倒是有些不明白了。”
皇帝只瞥了周公公一眼,笑道:“你又知道朕的心思了?”
“这……”周公公低下头,不好意思再说下去,皇帝便笑着道:“你又不是不知道,那些个朝廷大臣,有几个不是科举上来的,那唇枪舌战的,朕哪里就能说的过他们?朕想要打,一群人拦着不让打,这怎么成呢?好容易来一个厉害的后生,写的文章那叫一个犀利,朕就指望着他能帮朕说服了那些老顽固了。”
“皇上怎么知道那个宋举人就一定会主战呢?”周公公只有些不敢相信。
“头一次朕要削那些功勋的爵位,一帮人拦着,他不是写了文章主张削爵的吗?第二次,朝臣要禁海,朕舍不得,他就想出了以税养兵的办法,又跟朕不谋而合,所以朕想着,这第三次,他肯定也是主战的,这若是他都说不战,那朕倒是也要好好看看,他是怎么想的。”
周公公听了,只笑着道:“还是皇上想的周到,只是这宋举人怪可惜的,明明这一科能中的,如今却被别人给……”
皇帝闻言,只摆摆手道:“玉不琢不成器,宋明轩毕竟年轻,不然也不会吃这个暗亏,好在他并没有因此自暴自弃,便是让他在外头再磨个三年,到时候朕再用他也不迟。”
“皇上说的是,这天底下的人,还不都是皇上的人,这再聪明的人,那也得听皇上您的。老奴瞧着这宋举人是个聪明人,没准过个三年,状元爷给他中了呢!”
皇帝听周公公这么说,只笑着道:“你这老东西,说话一套套的。”皇帝说完只又叹了一口气道:“这要打仗,免不了要银子,如今银根吃紧,钱还真是不好赚啊!”
皇帝的话才说完,周公公只稍稍挑了挑眉道:“皇上有些日子没去锦绣宫了。”
皇帝眉梢微微一挑,笑着道:“是有些日子没去了,也不知道上回请孔嫔办的事儿,办成了没有。”
锦绣宫的孔嫔,是三年前入宫的新人,是户部尚书孔大人的亲侄女。这些年大雍虽说瞧着平安,但是各处边关依旧战乱不断,户部吃紧。孔大人的亲生女儿嫁给了江南首富洪家,在江南一带算是有些威望,如今又在户部管着皇商的事情,到底还能给朝廷弄些钱来。只是这些银子层层上缴,能到国库的也只剩下不多了。
皇帝便起了心思,偷偷给孔大人下了一道秘旨,命他搜寻这京郊附近的银矿,私下里谈好价格,看看能不能一举拿下,好收归朝廷所有。顺便借着这由头,也能查一查到底有哪些权贵,私开银矿,到时候若是证据确凿,没准可以连卖矿的银子都能剩下了。
因为这些事情上不得台面,皇帝又怕别人知道了丢了他脸面,便只私下里交给了孔嫔,只让她借着和孔夫人见面的机会,传几封往来信件。
☆、第260章
皇帝去锦绣宫的时候,孔嫔恰巧刚刚收到孔夫人的来信,正打算差人去御书房请安。孔嫔见皇帝来了,便笑着出来迎驾,只笑道:“怪不得今儿宫里头玉兰树上的喜鹊一直叫呢,原来是皇上要来。”
皇帝便笑道:“就是喜鹊不叫,那朕也是要来的,这宫里,还有你这只小喜鹊呢!”
孔嫔不过二十出头,正是豆蔻年华,且又是南方人,身材窈窕,皇帝对她也是宠爱有加,只可惜进宫三年,也不曾传出喜讯来。
“皇上快别取笑臣妾了,臣妾倒是真的盼着皇上来呢!今儿一早,我大伯母派人送了信来。”孔嫔迎了皇帝进殿,宫女送上茗茶瓜果,孔嫔亲自接了孔夫人送进来的信件,递给皇帝道:“大伯母说,这是大伯父给皇上的,让臣妾抽空交给皇上。”
皇帝只接过了信,将那封口处的火漆去了,展开了信纸扫了一眼,眉梢微微露出一些喜色,只开口道:“洪家的人真是有些本事,这才几个月功夫,已经找了好几个银矿了,眼下已经到了谈价格的地步了,河桥镇的方庙村居然也有一出银矿,就在朕的眼皮底下,朕居然不知道,还是诚国公府的产业,看来这些老牌勋贵,可真是没少坑朕的银子啊!”
后宫女子不得干政,但皇帝这么说的时候,却不能让他唱独角戏,孔嫔只笑着道:“臣妾倒是不明白,这整个大雍都是皇上您的,要几处矿山有什么难的呢?就不能让那些大臣乖乖的自己献上来吗?”
皇帝闻言,只笑着将娇俏的女子搂入怀中,轻拍着她的后背道:“那些老牌权贵,他们的祖上都是跟着□□爷打过江山的,若是没有他们,就没有如今的大雍,朕这个当皇帝的,再不济,也不能不念旧情,前几年处置了一个景国共和郑国公,现在好多勋贵都对朕不服的很,说朕忘恩负义的也有,朕也是苦恼的很啊!”
孔家世代清贵,虽不是勋贵,却也是朝中一股清流,且孔氏族人人人都是科举取士的,对削爵一事也是抱着主张的态度,孔嫔闻言,便开口道:“臣妾虽是一介女流,也知道唯才是举,知人善任的道理。那些勋贵之家的出来的公子少爷,且不说学问比不上科举之人,便是德性,后宫都有恃宠而骄一说,更何况是那些出身豪门钟鼎之家的世家公子了。”
皇帝见孔嫔这么说,也是有感而发,只点头道:“所以你看看朕的后宫,可有一个世家女?朕也不喜欢那些端小姐脾气的。”
孔嫔闻言,脸色越发娇羞红润了起来,皇帝只觉身上有些燥热,便伸手拦了美人腰肢,抱着往内室去了。
一场旖旎之后,皇帝在锦绣宫用了一些午膳,算算时辰,倒是要到了前头那两个人交卷的时候了。孔嫔刚刚受了雨露,脸颊羞红,只送到了门口,便看着皇帝的銮驾走远了。
御书房里头,两人都在奋笔疾书,只是从神色看来,宋明轩更加气定神闲几分,仿佛胸有沟壑。而郭老四则手脚虚弱,额际微微汗湿,一副担惊受怕的模样。
几个小太监侍立在两侧,低眉顺耳,御书房安静的只有角落里沙漏的声音。宋明轩搁下笔,稍稍抬眸往郭老四那边看了一眼,脸上没有办点神色。那郭老四却拧紧了眉宇,只小声道:“宋举人,我只给你下了泻药,留你一命,你却为什么要穷追猛打?”
宋明轩眸光一冷,继而却又淡淡道:“那倒是要多谢郭兄留命之恩了。”
“你……你……”郭老四死死的看着宋明轩,扫过侍立在角落的两个太监,忽然间伸手将自己几案上的砚台掀翻了,黑色全部倾倒在宋明轩刚刚写好的文章之上。
那个小太监闻声,只急忙上前查问,郭老四便笑着道:“不打紧,不打紧,不小心打翻了砚台。”
宋明轩眸中闪过一抹奴色,最终却只低下头,看了一眼自己面前被染黑的答卷,寂静无言。
皇帝很快就回来了,看见宋明轩手中染了墨的答卷,也很是惊讶,只还不等开口发问,那郭老四便已跪下了道:“晚生惶恐,弄脏了宋举人的答卷,请皇上恕罪。”
皇帝只看了郭老四一眼,方才侍立在房中的小太监便上前来,在皇帝的耳边耳语了几句,皇帝只笑着道:“行了,郭跃是吧?朕要是这样还能恕你的罪,那朕就是昏君了。拉出去,给他定一个大不敬的罪名,让刑部择日流放岭南,终生不得回京。”
郭老四闻言,只吓了一跳,急忙伏下身子道:“皇上、皇上还没看晚生的文章呢!皇上不是欣赏晚生的文章吗……”
皇帝居高临下,斜斜的看了一眼郭老四,只摇了摇头道:“心术不正之人,便是能写出好文章来,也不过就是哗众取宠,朕不稀罕,拉下去。”
宋明轩见皇帝没有看文章便已做出了处决,心下虽然不解,但还是下跪在一旁,只看着门外几个侍卫,将郭老四拉了出去。皇帝看着宋明轩,只朝他招了招手,示意他走到自己跟前,开口问道:“宋举人,朕问你,方才的文章,你是主战的,还是主和的?”
宋明轩微微一愣,只低头道:“晚生主和。”
皇帝听见宋明轩这么说,只气的恨不得翻白眼,吓唬他道:“你信不信,我还能把那个郭跃给喊回来。”
宋明轩没料到皇帝也如此风趣,只笑着道:“皇上听晚生说明了缘由,再把他拉回来不迟。”
却说宋明轩被皇帝给叫走之后,赵彩凤心下还是有些担忧,便只和陈阿婆说了一声,往富康路上的刘府等消息去了。却不知刘八顺并未知道此事,听赵彩凤这么说,便只派了人去朱雀大街的宝善堂打探消息。
刘八顺心下倒是有些沾沾自喜,宋明轩才学兼备,天生作了一手好文章,这但凡是爱才之人,谁不想着和他结识。虽说刘八顺从未有机会面见天颜,但是杜太医经常会跟他说起一些当今圣上的事情来,刘八顺早已经认定了皇帝是个爱才惜才之人。
“嫂夫人就尽管放心好了,没准宋兄从里头出来,皇帝就点了他一个状元呢!”
赵彩凤可没打这种心思,她如今只求宋明轩安安稳稳的便好了,至于中状元探花的,三年之后,未必就没这个机会。
“那种地方,他又是头一次去,还穿得不伦不类的,我只求他直着进去,直着出来罢了。”
钱喜儿便笑着道:“彩凤你放心好了,还有大姑爷呢,大姑爷做事素来有计较,若是没有完全的把握,也不会把宋大哥给带进去的。”
赵彩凤只稍稍点了点头,对着门外又看了几眼,一旁的刘八顺又劝道:“人已经去宝善堂等着了,只要宋兄一回来,马上就有消息的,嫂夫人别着急。”
赵彩凤便扑哧笑了起来道:“你和我相公情同兄弟,你就喊我一声大嫂罢了,这一声声嫂夫人的,听着还当真别扭的很呢!”
钱喜儿也只跟着笑了起来。
宋明轩记性极好,将方才写过的文章一字不差的说了出来,皇帝听后,却迟迟没有再开口,脸上的神情从不屑到沉重,又从沉重转而为惊叹,最后只开口道:“你与那些文官倒是说的差不了多少,只是我听明白了,你其实还是主战的,只是觉得如今大雍兵穷马困的,不需要去碰那块硬石头。”
宋明轩见皇帝听出了他的意图,只笑道:“眼下鞑靼也不敢贸然出兵,必定也是对大雍有些戒备,大雍从来是礼仪之邦,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还之,只是这还的时日,只怕还不是时机。”
皇帝看了一眼站在下首侃侃而谈的宋明轩,心里暗骂:谁都知道现在不是时机,朕穷的都要死了。谁知道皇帝这边心里头还在骂呢,那边宋明轩道是又继续说了起来道:“不过,时机也快了,只要朝廷有了银子,自然时机就到了。”
皇帝听见银子两个字,顿时眼珠就亮了,只开口问道:“宋举人,快告诉朕,银子在哪里?”
宋明轩垂下眸子,手中的拳头微微握紧,只抬起头来,直视着皇帝道:“听说京郊河桥镇方庙村有一处矿洞里,下雨天会流出银子来,晚生以为,那里必定是一个银矿,朝廷对私开矿产这一块想来控制颇严,皇上不如派工部的大臣去查一下,若此处矿产确系私开,皇上收归国有,岂不是又多一处金山银山?”
皇帝哪里能知道外头的这些传言,见宋明轩这么说,又想起今儿在锦绣宫看的那封信,便问道:“当真?下雨天能流出银子来?那得是多大的一个矿呢?”
宋明轩只咬了咬牙,跪下来道:“回皇上,这矿里头,非但有银子,还搭着方庙村三四十条的人命,晚生肯定皇上,能彻查诚国公私开矿产,草菅人命一案。”
皇帝闻言,脸上原本带着的笑意迅速敛去,只看着宋明轩道:“好你个宋明轩,原来你为自己讨公道是假?告御状是真?你可知道你现下要上告的是什么人?”
☆、第261章
宋明轩只低着头,眼神一片澄明,缓缓开口道:“朝廷春闱泄题,可天下举子几千人,这事情若是闹出去了,皇上恐怕难收残局,晚生不求功名,但只想为那些死在了矿洞里的百姓求一个清白!”
“宋明轩,你这是在威胁朕吗?”
“晚生不敢,晚生是在恳求皇上。”宋明轩伏地而跪,额头紧紧的贴在地上的金石地砖之上,声音却是前所未有的响亮:“晚生除了要告诚国公私开矿产、草菅人命、还要告诚国公假造银矿,偷梁换柱,企图高价卖矿……”
皇帝听到这里,差点儿就吐血了……这要是宋明轩说的都是真的,诚国公第一个骗的人可就是自己?皇帝只深吸一口气,按捺住将要爆发的怒火,冷冷道:“好!查,朕这就下旨,让顺天府尹彻查此事,若是你所述属实,便交由三司处理,绝不姑息!”
宋明轩只深深的呼了一口气,缓缓直起身子,只觉得后背前胸都已经给汗湿了。这五月份的天气本就已经炎热,这样一来,宋明轩前胸后背就都湿出了两块水斑来,皇帝瞧着宋明轩那短了一截的衣襟子,只笑着道:“周公公,去找一件朕不穿的便服,赏给宋举人。”
宋明轩哪里敢穿皇帝的衣服,只红着脸连连摆手道:“不用不用,晚生这衣服穿着很好,断了一截,正好凉快。”
皇帝之嗤笑了一声,开口道:“行了,从朕的御书房出去,还穿的这样寒酸,不知道的,还以为朕小气,连一件衣服都舍不得赏你。”
宋明轩听出皇帝话语中的调侃之意,便也只笑着道:“那晚生就多谢皇上赏赐了。”
皇帝看着宋明轩,略略皱了皱眉头,继续道:“正如你说的,要稳住这几千举子的心,朝廷不能闹出舞弊的笑话来,朕知道你不甘心,这件事朕还是会查下去,但是……”皇帝顿了顿,继续道:“你的功名,朕还不了你。”
宋明轩见皇帝略有几分惋惜之意,心中早已感动不已,只跪下来道:“皇上,晚生的功名,三年之后,自有一番说道,只希望皇上三年后,还能记得晚生。”
皇帝只笑着瞥了一眼周公公,指着宋明轩笑道:“周公公,你看看现在的后辈,朕还没老呢!有什么记不得的,你去吧,三年之后,金銮殿中,朕再见你罢了。”
难得宋明轩穿着皇帝的衣服,却也长短合适,只是宽头里面稍稍大了一些。周公公上下打量了宋明轩一番,只笑着道:“这是万岁年十多年前的衣服,难得宋举人倒是穿得合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