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眉已逝,岳母何必提这种事打扰她的亡魂,”听到岳母提到亡妻,顾之瑀面色一冷,拉回自己的袖子,“这些年来,陈孔常常惹祸,那时候他小,我也不认苏眉为难,便总是替他周全。后来他成家了,整日游手好闲,我又替他偿还借债。现在他打死了人,还带累我妹妹的名声,难道你要我堵上妹妹的名声,顾家几百年的声誉,去救他吗?”
陈太太怔怔的看着这个向来温润如玉的女婿,竟不知道如何回答。
“苏眉一直都很担心陈孔这个弟弟,所以她……过世后,我也常常照顾他,甚至为了他到礼部说情,替他安排了一个差事,”顾之瑀满脸疲倦,“我爱重苏眉,所以我愿意在她死后照拂她的弟弟,可是这并不代表着我可以不顾整个家族,不顾我的妹妹。”
“岳母请回吧,杀人偿命,天经地义,”顾之瑀做了一个请的姿势,“从今以后,顾陈两家……”他声音停顿了片刻,“不要再来往了。”他知道不管陈孔,或许对不起苏眉,可是身为人子,身为国公府世子,身为久久的兄长,身为朝廷官员,做不出这种事。
“好好好,好得很,”陈太太连说了三个好字,她看了看顾之瑀,又回头去看其他几个没有发话的顾家人,“都说你们顾家人待我女儿厚道,现在看来,不过是借着我女儿博个好名声而已。当年若不是我女儿的死,你们家女儿能进宫吗?若不是我女儿,现在住在宫里的皇后只怕是姓司马,而不是姓顾!”
说完这,她朝顾长龄跟杨氏坐得方向唾了一口:“呸,沽名钓誉。”
顾存璟当场就变了脸色,站起身就想跟陈太太吵,然后被胡氏一把拉住了。他不好推开胡氏,又恨陈太太胡言乱语,脸涨得通红。
陈太太恨恨的看着顾之瑀:“早知道如此,当年我就不该把女儿嫁给你。”说完,也不管顾家人是什么反应,转身便走。
不过这会儿竟不用人扶着着了。
“撞死大嫂的是司马冀,我们家也很难过,她不怪司马家的人,反而怪到我们头上,这什么道理!”顾存璟气急骂道,“简直就是泼妇!”
“行了,你少说一句吧!”胡氏见大伯脸色不好,拉了拉顾存璟的手,“你陪我回去看看圆圆,他这会儿也快醒了。”说完,不由分说的拉起顾存璟便出了主院。
顾存璟知道大哥心里此刻也不好受,便耸头搭脑一言不发的跟在了胡氏后面。
“父亲,母亲,孩儿不孝,让你们受委屈了。”想到岳母唾父母的那一幕,顾之瑀眼眶微红,“日后定不会再有这种事了。”
“你这孩子,这跟你有什么关系,跟苏眉又有什么关系?”杨氏道,“陈家是陈家,苏眉是苏眉,逝者已矣,别为了其他人坏了你们往日的情分。”
“是。”顾之瑀行了一礼,面上仍有惭愧之色。
杨氏见儿子这样,在心里叹了口气,又是心疼又是难过,哪里是他们受委屈了,明明是这孩子受了不少委屈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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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章
陈家为了救儿子闹到顾家这件事,陈家做得并不算私密,所以很快就传到了有心人耳中,还有好事者传言说陈家离开顾家时,脸色非常的难看,并且对顾家似有不满之意。
在外面人看来,陈家这种行为太过了,也有些没意思。世家的交际,向来讲究个有来有往。顾家做人厚道,这几年一直是单方面照顾陈家的人,现在家中孩子伤人性命,对方还是皇室中人,顾家有天大的能耐,也不可能在这件事上帮着陈家说话。
两家闹僵,外人背后只会骂陈家做事没脑子,又觉得顾家性格太软,被欺成这样,也不说话。但是不管怎么看,倒没有谁觉得顾家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做人姐夫,该做的做了,该劝的劝了,又不是亲兄弟,打不能打,骂不能骂,闹成这样,只能怪陈家太过纵容孩子了。
事情闹到这个地步,顾家也没有出来说过陈家不是,倒是陈家对顾家怨恨不满,京城人下意识里就对陈家疏远起来。
“夫人,外面的传言都在说陈家教子无方呢,贪心不足呢。”丫鬟给杨氏梳了一个元宝髻,“您看这样好看吗?”
杨氏往镜中看了一眼,点头道:“嗯。”
“等下娘娘看到你,肯定高兴。”丫鬟在杨氏身边伺候了好几年,知道杨氏多看重孩子,便专挑好听的话说。
“这些孩子,一个个都不省心。”杨氏笑着叹息一声,想起外面对陈家的负面言论,嘴角露出一丝冷笑。
身为内宅妇人自然有内宅妇人的方法,让别人得到教训。
“母亲,您梳洗好了吗?”门外,顾之瑀温声道,“宫里马车已经来了。”
“好了。”杨氏站起身,出门看着长身玉立的儿子,笑着道,“今日怎么没有去户部做事?”
“儿子先送母亲入宫,”顾之瑀回笑道,“母亲不嫌儿子多事就好。”
“有儿子开路,我可不嫌弃,”杨氏脸上的笑意更加明显,出了府门坐上马车前,回头看了眼正翻身上马的儿子,眼底染上喜意。
她的这个儿子总算看开,又恢复了往日的活力。
国公府的马车经过,路上的行人都很识趣的避开,有女子见到骑在高头大马上的顾之瑀,忍不住红了脸,一边用手遮着半张脸,一边又偷偷多看几眼。
“那就是顾世子吗,真是面如冠玉,眼如星月,”一位入京不久的官家小姐小声对同伴道,“若是能……”她猛的捧脸,剩下的话虽然什么都没有说 ,脸却红如朝霞。
“你在想什么呢,”她的同伴好笑的看了她一眼,“那可是国舅爷,国公府未来的继承人,便是娶继室,也轮不到咱们头上。”
官家小姐也知道自己刚才不该把心里的话说出来,朝同伴傻笑了一下,再往下看时,国公府的马车早已经走得远远的了。
紫宸殿内,顾如玖揉着的又酸又疼的腰,时不时往外面望一眼。
秋罗见她这个样子,有些好笑道:“娘娘,您别看了,若是夫人到了,定会有人通报你。”
正说着,就见白贤一脸是笑的走了进来:“娘娘,夫人到了。”
“快请,快请。”顾如玖扶着秋罗站起身,还没走到门口,杨氏已经走了进来。
杨氏见女儿大着肚子的模样,忙道:“你别出来了,仔细别摔着。”
“女儿这不是急着见母亲嘛,”顾如玖拉着杨氏的手,朝杨氏讨好一笑,“家里可都好?”
“都好,都好,”杨氏扶着女儿坐下,并且在顾如玖腰后放了个软垫,“你呢?”
“女儿也挺好的,”顾如玖拉住杨氏的手便不放了,“圆圆长得可好?”
“这几日胃口好了很多,要两个乳娘才够他吃,”杨氏笑看了眼顾如玖,“你上次让人带那么多东西回来,好些还没用,现在已经不合身了。”
“婴儿长得快,不合身才好。”顾如玖笑着与杨氏说着家常话,因为肚子里揣了一个,她时不时的要去更衣,杨氏见宫侍前呼后拥围着女儿的模样,忍不住笑了笑。
没一会儿顾如玖又回来了,她对杨氏道:“母亲,我把你住处安排在了鸾和宫偏殿,那里离这边近,环境也好,你住着应该不会有不习惯的地方。”
“哪儿都好,”杨氏道,“我让人带了腐乳来,只是这东西不好多吃,你吃着解解馋就好。”
“就知道母亲对我最好了,”顾如玖抱着杨氏的手臂摇了摇,忽然道,“今天是陈孔行刑的日子?”
“这些事你别去管,”杨氏看着顾如玖的肚子,“别吓着肚子里的孩子。”孩子还在肚子里,提这等晦气的事情做什么,这丫头说话也真是不动脑子。
被母亲这么一说,顾如玖缩着脖子偷笑。
杨氏见她这样子,无奈道:“看来是皇上把你宠坏了。”
“他不宠我,宠谁?”顾如玖厚着脸皮笑,杨氏听到这话,想说什么又不好说,只好无奈一笑。
还不到午时,晋鞅便回了紫宸殿,见杨氏已经到了,便朝杨氏行了一个晚辈礼。
杨氏哪敢受这个礼,忙起身避开回了一礼,然后道:“既然陛下回来了,臣妇便去鸾和宫偏殿看看,免得伺候的人不知道我的行礼怎么收拾。”
晋鞅知道她这是找借口离开,这里是紫宸殿,是皇帝居住的地方,她留在这不合适。
“岳母难得进宫一次,先用了午膳再过去收拾行礼也一样,”晋鞅知道久久与家中长辈关系极好,又怎么舍得让久久为难,抢先道,“这里只有我与久久两人居住,岳母不必顾虑太多。”
晋鞅把话说到这个地步,杨氏哪还好提离开的事情,便笑着应了下来。
午膳的时候,一道道菜呈了上来,杨氏就发现这桌子上大半的菜都是久久喜欢吃的,而这些宫侍的表示,似乎早已经见怪不怪。
虽然讲究食不言 ,但是杨氏发现皇上时不时给久久夹菜,竟是连太监的手都不用过,而她的女儿……
她女儿一脸懒散的任由皇上给她夹菜。
杨氏觉得自己有些看不下去了,这孩子没出嫁前,好像也没有这么懒,现在怎么成这样了?
顾如玖最近的胃口变得厉害,一会儿想吃甜的,一会儿想吃酸的,一会儿想吃咸的。御膳房的人最近几个月常常是什么口味的菜都准备几道,以求让皇后娘娘满意。
晋鞅尝了一筷子糖醋鱼,觉得糖醋鱼的酱汁味道十分的鲜嫩 ,鱼肉包裹着这个酱汁,吃起来让人胃口大开。他忍不住夹了一筷子喂到顾如玖嘴边,因为担心酱汁滴下来弄脏顾如玖的衣服,还用另一只手接在下面。
待顾如玖吃下后,他用眼神问,味道怎么样?近来久久不爱吃鱼,总觉得味道腥,所以他只能哄着她吃一些。
见晋鞅满眼期待的样子,顾如玖笑着点了点头。
晋鞅顿时高兴起来,又喂了顾如玖两口,才放下筷子。
看着小两口的互动,杨氏一顿饭吃完,竟不知道自己究竟吃了什么。平心而论,女儿现在大腹便便,脸也有些浮肿,样子绝对没有往日好看。但是皇上看女儿的眼神,仿佛在看个稀世珍宝似的。
“岳母,小婿还有事要处理,先失陪了,”吃完饭,晋鞅陪杨氏说了一会话,便起身道,“还请岳母多多看顾着久久。”
“陛下放心,臣妇一定好好照顾皇后娘娘。”杨氏起身,目送晋鞅离开,回头看了眼仍旧坐着的顾如玖,忍了半天才道,“你跟陛下……一直这样?”
“啊?”顾如玖一脸茫然的看着杨氏。
见女儿这懵懵懂懂的样子,杨氏叹口气:“算了。”她走到顾如玖身边,摸了摸她的鬓角,“皇上说你往日这个时候会睡会午觉?”
“嗯,”顾如玖点头,“不过今天母亲在,我舍不得睡。”
“傻孩子,我都已经进宫陪你了,什么时候说话都一样,你先去睡,”杨氏笑道,“你睡了后,我再去见见太后。”
进了宫,不去给太后行个礼,怎么也说不过去。
顾如玖被杨氏劝去睡了,只不过不能平躺,只能靠躺着。杨氏等她睡着以后,才起身离开了紫宸殿。
“夫人,太后这会儿怕也在休息,不如奴婢带您去看看您的住处,若是有什么地方不合适的,奴婢也好让下面的人改一改。”白贤跟在杨氏身后,笑眯眯大的道,“娘娘虽然没有住在鸾和宫,不过里面每日都有人打扫,伺候的人也是现成的。”
“有劳白公公带路。”杨氏认识白贤,知道他是皇上跟前的近身太监,但是瞧今天的这情况,似乎又成了女儿身边伺候的人。
她心里虽然不太明白,但是面上却不露半分,倒是白贤说的话让她有些在意。
女儿不住在鸾和宫,但是每日都有伺候的,甚至连鸾和宫的宫侍也全都按规矩配置好的,这简直……饶是她与顾长龄恩爱近三十载,也不像女儿跟当今圣上这般。
走进鸾和宫,杨氏更是吃惊,这宫里的一草一木全是按照久久的爱好来安排,屋内的摆设更是有久久闺阁时的影子,只是摆设物件比顾家的更精致更讲究,处处都透着美好吉祥的寓意。
当今圣上究竟花了多少精力在这座宫殿里?
杨氏环顾四周,半晌才感慨道:“皇上有心了。”
白贤垂首道:“夫人,皇上待娘娘如珠似玉,您且不必担心。”
听到“如珠似玉”四个字,杨氏愣了片刻,离开主殿来到侧殿,发现这里虽然仍旧精致,但是用心上却比不上主殿的十分之一,但是美好吉祥的寓意半点不少。
“这里很好,再没有什么不妥的了,”杨氏见花瓶里放着新鲜的花枝,向来是刚放进去不久的,便笑着道,“就是大家辛苦了。”说着,便让贴身丫鬟送了谢礼给鸾和宫的大小管事。
杨氏乃皇后的生母,鸾和宫的管事们哪敢大刺刺的接下这些谢礼,俱是来到杨氏面前再三谢过后,才带着杨氏给的礼品退下。
白贤看着杨氏这番做派,心里有些感慨,不愧是教育出两子两女的国夫人,说话行事半点不漏,便让人觉得格外可亲,难怪顾国公独爱她近三十载。
不过皇后娘娘的性格与国夫人不太一样,想来是随国公爷更多?
有了杨氏作陪,做母亲的对女儿又细心,所以顾如玖近来的心情越来越好。临殿试这天早上,晋鞅正轻手轻脚的起身穿衣服,哪知道顾如玖却醒了过来。
“我吵到你了?”见她醒了,晋鞅朝服穿了一半,便转身走到她面前,“还是有哪里不舒服?”
“没有,”顾如玖摇了摇头,“就是睡不安稳。”
晋鞅顿时心疼的在她额头吻了吻,胎儿已经九个月大了,平日胎动起来很是厉害,所以久久常在睡梦中惊醒。
“今日是殿试的日子?”顾如玖让晋鞅扶着自己起身,然后慢慢的帮他把身上的朝服理好,又扶了扶他头上的冠冕,“祝陛下觅得贤臣,助陛下一臂之力,让我们大丰风调雨顺,万国来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