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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长宁心虚地笑笑,讨好道:“你不生气了?”
  “哼——”
  一声冷哼,然后背对着她,孟长宁干笑两声,还在生气、、
  谢锦随舀一勺乳白的鱼汤喂到她唇边,孟长宁看一眼他,一口喝下,见谢锦随还没有要和自己和好的意思,孟长宁忍不住找话,“这汤挺好喝的,你熬的?你的手艺什么时候这么好了?我都不知道。”
  “你当然不知道了,说和离就写和离书,说不回来就在边关一个人待着,我不来信你就没想过找我,说要阻止姬北城就自己跑来大周,你什么时候会在意我了。”
  孟长宁听着他的控诉,先是心里“咯噔”一声,马屁拍在了马腿上,可是越到后来,她的心就越往下沉。
  当初说好要保护的人,她转瞬就把他一个人扔在了那个吃人不眨眼的晋州城,孟长宁忍不住心揪疼了一瞬,张嘴又是想说“对不起”三个字,却又觉得这三个字太过无力又太过廉价。
  谢锦随见她不敢出声,满脸愧疚,又觉得自己是不是话说得太过了,他抿了一下唇,然后把鱼汤喂到她嘴边,“我不是说你不好,我只是不想你再冒险了,孟长宁你能不能多想一想我,我不要你什么都为了我的安全着想,我想你想的是怎么样能够与我不分开,怎么样能待在我身边。”
  这些话他从来没有说出口过,因为他知道孟长宁与寻常女子不一样,她聪慧隐忍坚强,她过往的经历早就了她的不同,她担忧国事,操心战况,她像是一个打不倒的英雄一样,永远先想在别人面前,做在别人面前,保护所有无辜的人。
  一碗鱼汤见底,孟长宁依旧无声。
  谢锦随为自己脱口而出伤人的话心怀歉意,如果某一天,孟长宁真的只拘泥于待在他身边,只想着与他长相厮守,那孟长宁就不是孟长宁了。
  “是我说错话了,你别放在心上。”谢锦随捏了捏她的手,孟长宁反握住他,低头沉默,想了想,“谢锦随,要不你打我一顿吧?”
  谢锦随:“……”
  见孟长宁眼里认真的神情,他是哭笑不得,又生气又想笑,怎么会有这样的女人?想用拳头解决一切,哄人也靠武力的。
  而孟长宁是真的很认真,谢锦随控诉她的时候,她觉得自己就像是话本子里、茶楼说书先生嘴里那些始乱终弃的渣男,只不过她是个女的。
  当初求娶的人是她,后来甩和离书的人也是她,不管有什么原因,先退出就是她不对。
  孟长宁很认真地反省了自己的过错,然后给出了这个提议。
  从前在军营里便是如此,起了争执,不论谁对谁错,打一架总能一架泯恩仇。
  现在她不还手,让谢锦随揍一顿,应该能让谢锦随好受一点吧……不过,谢锦随的武艺如今也不见得比她低,孟长宁想到这里,忍不住瑟缩了一下。
  见谢锦随扬起手,孟长宁顿时有些委屈,“你还真打啊……”她闭上眼,“打吧……轻点儿……”
  谢锦随见她一副怂样,这要是传出去,以后孟长宁还怎么在军营里混,就该把她这副模样画下来才是,他忍不住在心里想。
  幻想中的痛感没有传来,额角传来酥痒的异样感,孟长宁睁开眼,见谢锦随正把自己睡得一团糟的乱发给整理好,心中忍不住就泛起了一阵温暖。
  她刚想开口,对谢锦随表示一下真挚的感谢,就见谢锦随两只手齐上阵,捏着她的脸还晃动晃动扯两下,恶声恶气道:“孟长宁,你要是再敢自己一个人行动胡来,我就把你的脸给揉成面团儿包饺子吃!”
  “疼疼疼——”孟长宁抓着他的手,连忙求饶,“谢锦随、锦随、阿随——”后边一声都带上了颤音,叫得人骨头都软了。
  谢锦随回味无穷地松开手,还挺舒服的,软软嫩嫩的像是母亲养的那只小肥团儿。
  孟长宁摸着自己好不容易逃脱魔爪的脸,趁他不注意给他一个冷刀子。
  谢锦随假装没看见,端着碗出门了。
  作者有话要说:  谢:直女哄人要气出血来!
  ——
  里面化用了两个网络梗,在这里说明一下。
  “只要我否认得够快,真相就追不上我。”
  “我心里有句脏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第57章 哨子
  解决了姬北城的隐患, 还能见到谢锦随, 哪怕是受伤躺在床上,孟长宁也觉得很开心。
  不过孟长宁向来不是个坐得住的,昨天在床上躺了一天,孟长宁就有些受不住了。
  早晨醒来的时候,看见谢锦随已经在穿衣服,腰带一扎, 宽肩窄腰, 紧实的长腿,流畅的线条通通显露无疑, 孟长宁不得不承认她被吸引了, 忍不住“啧”了一声, 不是当初认识的那个弱不禁风的小纨绔了。
  谢锦随察觉到了身后炙热的目光,唇角微勾, “看就看吧,还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孟长宁轻咳一声,假装没听见, 又想起什么似的, “对了, 你什么时候回去?”如今的谢锦随再不能像从前一样任性自由, 这个问题不过是迟早的事。
  谢锦随走过来,声音有些低沉,不开心道:“明日。”
  孟长宁也沉默了,有那么一瞬间她觉得自己脑海中已经奏响了一曲哀乐一样, 空气中都弥漫着悲伤的味道。为了不让两个人显得那么难过,孟长宁笑笑,笑容里透着一丝苦,“我就不送你了,你上回都没送我。”
  谢锦随斜她一眼,“伤还没好呢,不送就不送吧。”送了他就舍不得离开了。
  他眼里蒙上了一层阴影,孟长宁觉得自己的心像是一个破败的房屋一样,到处都在漏风。她抬手搭在谢锦随的肩膀上,听见他“嘶”了一声,孟长宁的手立马弹开,心上一紧,“怎么回事?”
  谢锦随握住她受惊的手,安慰道:“没事。”
  孟长宁按住他的手,道:“快说。”这两天都是谢锦随在照顾她,她自己也是睡睡醒醒的,对谢锦随不免有些疏忽。
  谢锦随见她这么严肃,看了她一眼,语气轻松道:“来的时候遇见了几个没长眼的,受了点儿伤,不是什么大事儿。”
  他说得轻松还带笑,可孟长宁却一点儿也笑不出来,她抽出手轻轻摸在他肩膀上,想解开他的衣服,“我看看。”
  谢锦随把她的手拿下来,“小伤,都包扎好了。”
  孟长宁见他不愿意,便自己动手去扒他衣服,谢锦随连忙后退,紧紧扣住自己的衣领,慌张道:“这大早上的就这么热情不太好吧?”
  孟长宁瞪他一眼,“还开玩笑。”
  谢锦随收起嬉皮笑脸,“没开玩笑。”他凑近到她耳边,暧/昧道:“你再乱碰我就要丢人了。”
  这话把孟长宁的耳朵都给弄红了,谢锦随借着她愣神起身,“去给你煎药。”
  孟长宁点头,看着他都出去了,才想起来还没问到底是谁伤的,可又一想除了王家还能有谁。
  这几年听说王家也受了不少打击,先是罗城被谢锦随的人接管,后来听说皇后这几年身体每况愈下,现下都下不了床了,皇帝也身体不行了,老是风咳,也查不出是什么病。
  这些消息都是顾未生之前闲聊同她说的,孟长宁蹙眉,王家会把谢锦随视为眼中钉肉中刺也不奇怪,这么好的机会会放过才有鬼了。
  孟长宁长叹一口气,可是好像除了叹气又做不了别的什么了,看着自己还包扎着的另一只手,一种无力感笼罩在脑海中,心口憋闷得不行。
  半上午的时候,谢锦随应该是同夜晞商量事情去了,长正守在外面,就算他进来说话也是两人大眼瞪小眼。孟长宁坐在床上都快发霉了,又忍不住叹了口气。
  “还没死呢?”人未至,声先到。
  “吱呀”一声,房门打开,孟长宁转头瞥见了宋黎。
  孟长宁不由得挑了一下眉,这小屁孩儿说话可真够带刺的。
  “你是女……”宋黎看见她头发散乱,一身女装,惊得话都哽在了喉间。
  “阎王爷不收我,我也没办法。”孟长宁唇齿反讥道。
  宋黎收回自己脸上的震惊,恢复从前目中无人的模样,“切”了一声,“你这么爱逞强,阎王爷收你那是迟早的事。”
  孟长宁:“……”死小子,嘴真毒,“你那晚逃的时候怎么没被人抓住胖揍一顿呢?”
  宋黎想起那晚自己要不是跑得快胳膊就要没了的惨状,面上要脸,高傲道:“那是,也不看看小爷我的武功有多高!谁跟你似的就会耍阴招!”
  孟长宁送他一个大白眼,然后开始秋后算账,“你那天怎么来了?跟踪我?”
  宋黎像是被人踩了尾巴一样急跳脚,大声辩驳道:“谁跟踪你了!你以为我稀罕!”
  “那你刚好出现的这么巧?”孟长宁见他吃瘪的样子突然觉得也挺开心的,自己果真是无聊啊。她故意讽刺道:“还被人发现了?丢人!”
  “你才丢人!你现在可是躺在床上动弹不得,我还活蹦乱跳呢。”宋黎气得怒吼道,“一条畜生都打不过!还好意思吹嘘是当过将军的人!”
  他那日原是请假归家,给熟人扫墓的,偶然路过听见了有人说话的声音,觉得熟悉这才爬上墙头看了一眼,谁知道真的是孟长宁。
  “呵——谁吹嘘了?”和这样蛮不讲理的混小子真是有理都说不清。
  孟长宁才不想和他再这样一个幼稚的问题上争执,她按捺住自己想揍人的冲动,凉凉道:“找我有事儿?要是探伤的话你也看见了,看完了就快走,别再把我气得肝儿疼了。”
  “你!”宋黎伸出手指着她,“哼——”
  “快走,走走走!”孟长宁皱着眉催他,要不然她就按捺不住心里的黑暗之火想把这不知天高地厚没教养的臭小子揍得满地找牙了。
  宋黎见她如此不待见自己,更生气了,手指都发颤,一甩袖起身真的要离开,走了几步又转头回来。
  孟长宁见他这磨磨唧唧的样子,还回头,以为他还要和自己理论,立马竖起全身上下的刺,警惕地看着他。
  谁知道这臭小子回头之后却是捏捏扭扭地张了半天嘴,也没见他说出话来。
  “这怎么还变哑巴了?”
  “你!”宋黎真是恨不得拿针缝上她的嘴,那些老兵不是都说将军脾气好吗?这也叫脾气好?真是活见鬼了,也不知道她是怎么骗过这么多人,让人家都为她说好话的。
  他一咬牙一狠心,“对不起!”
  这话突然之间砸在孟长宁的天灵盖上,孟长宁心脏都吓得骤然停止跳动了一瞬,她狐疑地看着宋黎,试探着轻声问道:“没病吧?”
  “你!”宋黎被她气得说不出来话,门框“嘭”的一声巨响传来,真的离开了。
  孟长宁嘴角抽搐,现在的小孩脾气可真大。
  宋黎气势汹汹地离开,走到半道又觉得自己是不是太过失礼,看着那紧闭的房门又忍不住一拳头砸在柱子上。
  那日带伤回到连宋,他找到了左路,左路见他已经卷入此事,就把事情都告诉他了,还让他跟着谢锦随等人一起回来。
  细细想来,孟长宁还是有些可取之处的,一人一匕首,牢笼之中就敢和凶残的野狼搏斗,尤其是他知道她的腿脚其实算不上便利,可是为了这场交易,她却答应了。
  宋黎突然觉得那些老兵们口中曾经流传过的故事和神话或许都是真的,这个人真的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英勇。
  士兵是要死在战场上才算光荣的,可是比起死在战场上,她也不惧死在某个不知名的斗场之中,只为了拔出所有的危机隐患。
  比起事出之后的补救,事发之前的斩草除根更伟大,却也更不为人所知。如果那天他们没有赶到,她可能就真的死了,狼口之下,或许全尸都没有,而这些不会有任何人知道。
  他这一声道歉,不仅是为了之前的搏斗场上的无礼,还有他心中的愧疚。这样的人别说只是享用一个单独的帐篷,就是在连宋建造府邸旁人也没有资格置喙。
  他收回自己砸得红肿的拳头,咬咬牙,冲着远处狠狠地望了一眼。
  谢锦随端着药回来的时候,见孟长宁正在低头捣鼓东西,便没有出声,走近放下药坐下来,孟长宁才注意到他。
  孟长宁看见眼前落下一片阴影,见是谢锦随,连忙把手里的东西藏在身后,甜甜一笑。
  谢锦随把滚烫的药吹凉喂到她嘴边,笑问:“什么东西这么紧张?”
  孟长宁笑着不说话,连喝药都不叫苦了。
  谢锦随也逼她,两个人一边喝药一边闲聊两句,好一会儿才喝完。
  等他喂完药,谢锦随先让她漱漱口,去除了口中的苦味,然后解开腰上的锦袋,孟长宁看见里面的东西,惊喜道:“你怎么还随身携带?”
  谢锦随没解释,把话梅糖喂到她嘴里,见她欢喜他也就开心。她不在的那三年有时候想她想得发疯,就会疯狂地吃糖,就好像一吃糖她在身边的那种熟悉感就又回来了一样。木夏有时候都会嘲笑说侯爷吃糖的样子就好像是将军附身了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