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
马亮今天带着媳妇儿跟他爸妈一块儿去了他姥姥姥爷家过年,一大家子人很热闹,听着电话里的欢声笑语,孙问渠想起了在方驰家过年的场景。
也是热闹得很,笑的闹的吵的打的,乱七八糟折腾得人脑浆子疼,但很有过年的感觉。
相比之下,孙问渠听了听自己家的动静,老爸在书房,老妈和大姐二姐两家人在楼下客厅聊天儿,安静得像是在进行什么正式会谈。
保姆一会儿就回家了,已经在厨房里准备好简单的凉菜,晚上饭店那边会把他家的年夜饭送上门。
这年过的,连点儿烟火味儿都没有。
高贵而冷清。
方驰就早上给他打了个电话,说家里全是人,老老小小闹得他都快耳鸣了,之后一直到现在也没再联系他。
孙问渠啧了一声,他能想像方驰现在的样子,心情不怎么踏实,但又还是因为过年的气氛而有些兴奋,帮着爷爷奶奶出出进进地忙活着,时不时跟胡颖贫几句,至于方辉,孙问渠感觉他可能没心情跟方辉呛了。
当然,也有可能一怒之下把方辉给捧一顿。
有人在孙问渠卧室的门上敲了几下,孙问渠应了一声说没门锁之后,却没有人进来。
他犹豫了一下,起身开了门,门外却没看到人。
孙问渠叹了口气,有些不情愿地下了楼,楼下的五人会谈变成了六个人,老爸下来了,正端坐在沙发上。
“以为你得开餐了才下来呢,”孙遥说了一句,“你病好透了没啊?”
“没什么问题了,医生都没开药了。”孙问渠说,下了楼梯坐在了沙发角落里窝着,把腿架到了茶几上。
“哎我给你带了点儿营养品,也不知道都有什么,反正都是增强免疫力的,”孙嘉月指了指桌子旁边的一堆盒子,“你看着吃吧,还有什么壮阳的补肾的……”
老爸皱着眉抬眼瞅了瞅孙嘉月,孙嘉月满不在乎地笑着说:“以前给关山里也用不上,现在可以补补了。”
“嗯。”孙问渠笑笑,应了一声。
“没个正经!”孙遥说。
“够正经的了,咱家要是没有我,”孙嘉月看了看屋里的人,“这年过得人不知道的得以为咱家遭什么变故了……”
“嘉月!”老妈皱着眉往她身上拍了一下,“你这张嘴什么都说的毛病还改不改得了了。”
“不改了,”孙嘉月往她老公身上一靠,“反正跟我过一辈子这人儿他不在乎。”
“我是懒得说了。”二姐夫笑笑。
“陆城你也太惯着她了,以前没人管得了她,现在嫁人了还没人管。”老妈叹了口气。
“挺好的,我受得了。”二姐夫笑着喝了口茶。
“他俩这样也挺好,”孙遥说,“乐自己的,家里的事儿什么也不用操心。”
“操心家里的事儿这种烦人的活儿就交给你和大姐夫吧,”孙嘉月剥了颗糖吃着,“你俩忙活着也挺好。”
老妈转头看了一眼一直在旁边沉默着的孙问渠:“问渠,你这次在家多待几天吧?”
“看情况吧,”孙问渠说,“这两天我还跟亮子约着有空要谈事儿呢。”
“谈你们那个工作室的事儿吗?”老爸有些不屑地问了一句,也许是因为过年大家都在,他不屑的语气不算太明显。
“嗯。”孙问渠点点头。
“哎问渠,上回你们那个展览我跟你二姐夫去看了呢,”孙嘉月说,“真不错啊,特别有创意,我看电视台专题里就你们的篇幅最多。”
“给了钱的。”孙问渠笑笑。
“那也还是得有水平,”二姐夫说,“要不给了钱也买不来,电视台也要有质量的嘛。”
“没错,反正我看着很喜欢,那天我还给亮子说了,给我弄一套。”孙嘉月说。
“你喜欢,”老爸看了她一眼,“你懂什么陶,外行看个热闹。”
“什么东西都做得只有内行才懂,”孙问渠往下滑了滑,半躺在沙发里,“也就没什么发展可言了。”
“这就是商品和艺术的区别。”老爸的眉头拧了起来。
“当然有区别,”孙问渠勾勾嘴角,他答应了方驰不跟老爸太拧着,“马亮他们想做的是有艺术价值的商品和能被更多人理解的艺术,这本质上没什么冲突。”
老爸盯着他,半天没动,想要再开口说话的时候,孙遥的手机响了。
“喂?嗯是的,”孙遥接起电话,“送进来吧。”
“饭来了?”孙嘉月站了起来。
“嗯,到门口了,现在进来,”孙遥笑笑,“咱们可以准备开餐了。”
家里这年夜饭挺没劲的,之前保姆已经把餐厅的桌子布置好了,碗筷盘子全都摆好,只等着把送来的菜往桌上一码就完事儿了。
相比方驰家那种热气腾腾暖烘烘大家挤成一团围着火炉吃饭的感觉……孙问渠拉开椅子坐到桌子旁边,出了这事儿之后,也不知道以后再去吃饭,爷爷奶奶还会不会像以前那么自在轻松了。
“也不去帮忙,就坐这儿等吃了?”老爸不知道什么时候走过来的。
“四体不勤的再把菜给砸了怎么办。”孙问渠懒洋洋地坐着没动。
“你那套瓶子,是不是签出去了?打算做成什么样?”老爸坐到了他旁边。
孙问渠有些意外地看了老爸一眼,老爸的话说得非常生硬,就跟谁拿枪比着他后脑勺似的。
“有改动,但是改动不大,”孙问渠感觉自己说得也很生硬,就好像他要不说老爸后脑勺那把枪就会怎么着似的,“你……有兴趣看看吗?”
老爸也挺意外地看了他一眼,过一会儿才冷笑了一声:“没兴趣。”
孙问渠没出声,看着自己面前的碗碟,要不是答应了方驰,他这会儿肯定已经一踢椅子走人了。
“你要想让我看看,我就看看照片,”老爸说,“不过意见建议什么的我是不会说的,那样的东西我……”
孙问渠掏出手机点出了相册,递到了老爸面前。
老爸哼了一声,接过了手机。
“让开!”孙嘉月在他身后喊了一声,“不帮忙还挡道!”
孙问渠站起来让开了,餐厅的几个服务员进来把菜一个个放在了桌上,然后站在了旁边。
“不用在这里服务了,”孙遥拿出几个红包给了服务员,“收拾的时候我再打电话。”
孙问渠看着满满一大桌菜打了个呵欠:“吃不完啊,浪费了。”
“哟,”孙嘉月吃惊地看着他,“我没听错吧?我弟担心浪费菜?”
“跟什么人在一起就什么样,”孙遥皱着眉,“小家子气。”
孙问渠只是答应了方驰不跟老爸拧着,听到孙遥这话,他一挑眉毛:“这桌菜直接掀了多好,大气。”
“问渠。”老妈拍了拍他,眼神示意他不要说了。
“小二倒酒!”孙嘉月一拍二姐夫的肩膀。
“好嘞,”二姐夫马上起身拿了酒打开了,往大家杯子里倒着,“这瓶酒是爸挺久以前拿回来的吧?真香。”
“搁了有小十年了,”老爸说,“今年人齐,就拿出来喝了。”
“人也不算齐,问渠什么时候不是一个人回来,那才算齐了,”孙嘉月看了孙问渠一眼,“要我说呢,问渠,定下来了就带回来,别的不用管那么多,好歹让我们见见。”
孙问渠看了看老爸,老爸脸上绷着,没什么表情,当然也更没有笑容,但以他跟老爸拧了这么些年的经验,这就表示他还没有打算发火。
“想见?”孙问渠笑笑。
“想啊,当然想,”孙嘉月说,“那天去展会,我跟陆城就是想顺便看看你俩,结果没碰着人,就瞅见亮子了,我一想着他那损劲儿我就没过去。”
孙问渠乐了:“你说不过他可以抽他。”
“得了吧,以前还行,人现在有媳妇儿的人了,我才不去讨人嫌呢,”孙嘉月撇撇嘴,又把话题带了回去,“说真的,什么时候带家来吧,见个面,到时我回来,有什么事儿二姐给你撑着。”
“能有什么事儿。”老妈皱着眉笑了笑。
“谁知道呢,你听我大姐刚那话,”孙嘉月啧了一声,“还有我爸现在那脸。”
“我脸怎么了?”老爸瞪着她。
“好美,”孙嘉月笑着举起杯子,“来吧,喝一口,为我们这好美好美的一家人。”
大家举杯喝了一口酒,放下杯子之后,老爸往孙问渠这边看了一眼:“你打算什么时候带他回来?”
“嗯?”孙问渠愣了愣。
“就这两天呗!”孙嘉月马上说,“正好我这两天还在家。”
“看情况吧。”孙问渠没把话说死,方驰家里现在情况是什么样他弄不清楚,方驰不说,他也没法问。
老爸又哼了一声,没再多说,夹了一筷子菜开始吃。
年夜饭吃起来也并没有比平时的饭长多少时间,大家边吃边聊,老爸喝酒很节制,所以晚辈们也喝得很节制,如果喝酒节制了,那么吃饭的时间也会很节制,基本吃完饭他们回到客厅,还能赶上春晚。
老妈泡了壶茶,一家人坐在沙发上开始看电视。
孙嘉月看了没几分钟就觉得没意思,跟孙问渠商量着一会儿出去转转。
孙问渠挺不想动的,但比起就这么在家待一晚上,他还是觉得跟孙嘉月两口子出去转转挺有意思。
正说着话,孙问渠的手机响了。
基本不用想他就能猜到这是方驰。
“吃饭呢?”孙问渠走到一边接了电话。
“嗯,吃着呢,刚过了最闹腾那个阶段,”方驰笑了笑,“你家呢?”
“吃完了,看电视呢。”孙问渠说。
“吃完了?”方驰愣了愣,“这么快?”
“我家就这样,”孙问渠笑着说,“跟你家不能比,没那么热闹。”
“大概艺术家都这样吧,”方驰嘿嘿笑了两声,“那一会儿放炮仗吗?”
“不放,我一会儿可能跟我二姐二姐夫出去玩。”孙问渠靠在窗边,外面的鞭炮声已经很密集了,不过比起方驰那边的动静还差得远。
“还是我家过年好玩吧?”方驰说,“明年……明年你过来呗。”
“好。”孙问渠说。
那边方驰沉默了一会儿,孙问渠听到了胡颖的声音,叫方驰去吃饭。
“你先吃饭吧,有时间再给我打过来。”孙问渠说。
“嗯,”方驰应了一声却没有挂电话的意思,过了一会儿才小声说了一句,“哎,孙问渠,你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