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玺往外走,钱小二忙跟上:“您去哪里,要不要备马?”
赵玺道:“进宫。”
钱小二惊诧,不是才从宫里出来吗?
赵玺这一回去的却是东宫。到了门口,东宫守卫拦住他道:“太子殿下不知王爷会来,有事不在,王爷还是下次再来吧。”
吃了个闭门羹。
赵玺冷笑,转身就走,走到避人处,脱下外衫,露出里面玄色的劲装。他将外衫丢给钱小二:“帮我望风。”熟门熟路地找到东宫守卫疏漏之处,翻了进去。
太子正和褚六娘狎昵。他凤眼半眯,懒散地斜倚在太师椅上,褚六娘趴在他腿间,正在服侍他。
传信的宫女轻手轻脚地走进,头也不敢抬地道:“殿下,荣王爷走了。”
太子惬意地眯起眼睛,问宫女道:“他什么都没说就走了?”
宫女道:“是。”
太子得意:“他不是牛得很吗?敢跟我抢人!怎么着,还不是只能吃了这个哑巴亏。我谅他也不敢拿我怎么样?”他眼睛微张,看向褚六娘,蓦地发力,按着褚六娘的头猛然向下,恶狠狠地道,“母后原本还要将你许给他,你看,是他好,还是孤好?”
褚六娘猝不及防,被他戳到喉口,呛了一下,咳得眼泪都出来了,泪汪汪地道:“自然是殿下。”
太子狰狞的神色稍缓,拍了拍她绯红的脸蛋,表扬道:“乖。”
褚六娘低垂着头,一副柔顺之姿,目中却闪过一丝怨恨:她是褚家千娇万宠,寄予厚望养大的,最后非但嫁了太子做妾,还屡屡被他在床笫间折辱。
谁能想到,太子贤名在外,人人赞誉,在內帷却有种种难以启齿的癖好。可嫁都嫁了,她还能怎么样?也只能忍耐。
她的手不自觉地抚向小腹,这是她唯一的指望了,也是家族将她嫁进来的最终目的。可恨的是,就算这个时候,太子都不愿意放过她。
宫女胆战心惊地退下,只觉得近半年来,太子私下里脾气越发阴晴不定,古怪乖戾了,一不小心便会受他责难。
太子抬起褚六娘的下巴,仔仔细细地看着,目光晦暗:“这张脸儿可真好看啊,一点儿也不比她差。”
褚六娘被他捏得下巴生疼,眼中含着泪,却不敢反抗。
太子忽然又将她的头往下按:“贱人,继续,帮孤弄出来。”
褚六娘心中屈辱之极,低下头去,正要继续,身后忽然传出一声冷笑声。
这声音熟悉之极,太子大惊,霍地起立,变色道:“你怎么进来的?”开口就要喊人。
赵玺眼底煞气密布,面上如有冰霜凝结,上前一脚就踹翻了他,随即狠狠地踩在他兀自硬着的某物上,脚底碾了碾。
他的力道何等之大,太子一声惨呼还没来得及出口,剧痛袭来,疼得直接晕迷了过去。
真没用!赵玺望着脚底晕迷中还疼得直抽搐的太子一眼,目中闪过不屑,随即目光森冷地看向骇得跌倒在地的褚六娘。
太子的暗卫刚刚已被他解决,如今,唯一的目击者就是褚六娘了。
褚六娘浑身打颤,瑟瑟发抖,看到赵玺的目光,一个激灵,忽地爬起,冲到太子面前,也用力往太子的那处狠狠踩了两脚。
赵玺意外,打量褚六娘的目光多了几分认真。
褚六娘用力抹了把眼中的泪,恨恨道:“太子他,他简直不是人!妾身早就想这么做了,多谢殿下给我机会。”
赵玺不语,神色依旧不为所动。
褚六娘心中打鼓,跪下哀哀恳求道:“还请殿下也把我打晕。今日之事,妾身什么也没看到,什么也不知道。妾身腹中已有太子骨肉,还请殿下怜悯。”
赵玺心中一动:“骨肉?”
“是。”褚六娘心中生起一丝希望。
赵玺嗤笑道:“还真是巧,我听说你隔壁那位商侧妃也刚刚有了这位的骨肉。”
褚六娘脸色顿变:“当真?”
赵玺道:“信不信由你。”
褚六娘神色变幻,如今她已是赵玺砧板上的肉,赵玺根本没有理由要骗她。她再拜道:“多谢殿下告知,大恩铭感于心,妾身……”
她有孕的消息如今也瞒着,除了太子和褚皇后,连太子妃那里都还未通气,就怕出什么意外。商侧妃那边,如果真有了,显然也是一样的考虑。
赵玺哪里稀罕她的感谢,更没耐心听她把话说完,掌刀劈落,顿时将她劈晕,这才从从容容地出了殿。
他其实并不担心太子敢把事情闹出来,太子送来的裹肚还在他手上,图像上的那两对眼睛便是最大的把柄。正如太子也知道,这种私密事他不可能在明面上闹,太子又占着长兄和储君的身份,压人一头,换了别人,多半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所以一开始才有恃无恐,故意膈应人。
只是,太子大概忘了,他不是别人,而是十一岁便敢将其揍一顿的赵蛮奴。
钱小二正在外面帮他望风。赵玺问他:“听说商侧妃也不知道褚氏有孕?”
钱小二道:“是。”
赵玺眉目如染霜雪:“我们便做做好事,找人‘悄悄’告诉她。”太子还有心思调戏别人的妻子,想必是他内院太和平了。既然如此,他便为她们添一把火。
钱小二心头一凛,低头应下。太子子嗣关乎国本。太子的两位侧妃,一位是褚皇后的娘家侄女,一位是太子妃商氏的族妹,代表着两个家族的利益。太子妃只有两位小郡主,且因小产再不能生育,也就意味着这两位中只要有谁能诞下太子的长子,便占了先机,以后能母凭子贵,甚至一步登天。
也因此,两位侧妃差不多前后脚有孕,都刻意隐瞒了下来,生怕对方会做手脚。赵玺刚刚脚碾太子子孙根,现在又这么做,显然是要挑拨双方,断了太子的子嗣,绝他后路。
赵玺冷笑补充道:“两位侧妃若有需要,不妨适当协助她们些。”
钱小二肃容应下。
第110章 第 110 章
十余天后, 望亭驿。
这里是通往西北的必经之路,近来战事紧张, 来往西北的各路人马陡然增多,连带着小小的驿站也热闹了起来。
傍晚时分,一大队人马带着不少箱笼, 在镖师的护拥下浩浩荡荡地进入驿站, 为首的是个面色红润, 一把长髯的中年人,显然和驿丞熟悉得很,笑呵呵地问:“甘大人,还是从前的院子?”
他们是西北最大的药材商行天和堂的人,常年往来于这条道上, 和沿途的驿站客店早就熟得不能再熟。
驿丞为难道:“陈爷, 你们要早一天或晚一天到就好了, 院子原是帮你们空下来了,可不巧,今日有贵人要来。”
“贵人?”陈爷一愣, “什么贵人?”
驿丞道:“不可说,不可说。贵人异装而行, 便是不想被人知道行踪,您还是快别问了。”
两人正说着话, 外面又有马蹄声传来。
陈爷向外看去, 就见一行人风尘仆仆进了驿站, 不过七八个人, 簇拥着两人下马。他一眼看去,不由暗暗心惊。
那两人都带着帷帽,披着斗篷,一个身材高大,行动间雷厉风行,气势十足;另一人则身量娇小,体态婀娜,虽然穿着男装,却一看就知道是女眷。两人的衣料都是细棉布的,看着不起眼,识货的却知道,那布料的织法、纹路,一看就非凡物。
几个随从的打扮看上去也普普通通,然而除了一个胡子雪白的清瘦老者,一个也穿着男装的姑娘家外,其余几人都行动有度,动作敏捷,一看就知道非但都是练家子,还经过严格统一的训练。
这两人的来头绝对不小。可这样的人家,怎么会叫女眷吃这样的苦?看那女眷步伐不稳,显然赶路辛苦,受了不少罪。
来者自然是赵玺与轻城一行。军情紧急,赵玺要在限期内赶到西北大营。原本的计划是想让轻城另外坐车,带着服侍的人从容行路的。但出了太子的事,他就不太放心让轻城单独行动了。
那日,他潜入东宫,碾了太子的子孙根,太子当时就伤得不轻。然而一来顾忌着他手中的把柄,二来西北如今正需要他,就算闹出来,太子也占不了上风,权衡再三之下,太子到底不敢声张,只得悄悄地找了太医去看。
结果自然很不好,遭受了这样的重创,便是华佗再世也治不了。
太子彻彻底底失去了做男人的本钱,心中自然深恨,明面上拿赵玺没法子,却难保他暗地里会不会使什么手段。烂船还有三斤钉,何况他做了多年太子,手下自有一股势力,若真趁着赵玺不在对轻城下手,到时鞭长莫及,后悔也来不及了。
宣武帝原本不赞成,见两人坚持,终究还是让了步。等他们出发时,却让王太医跟他们一道走。王太医性子耿直,在太医院郁郁不得志,早就向他请求要去军中效力。
他们赶路赶得急,很多时候若不是为了换马,连驿站都顾不得投。赵玺原本担心轻城会吃不了这种苦,没想到这几天下来,她非但咬牙忍了下来,竟是一句抱怨也没有,将一行人的内务都安排得井井有条。连原本不赞成他带上轻城一起走的护卫统领冯鹄都对她刮目相看,佩服不已。
此刻,赵玺自然也看出她脚步不稳。她终究身子娇弱,连日高强度的赶路,便是咬牙撑着,也有些吃不消了。
他伸手去扶她,她却不着痕迹地避开,让唯一跟她过来的鹧鸪扶她。赵玺捏了捏拳,终究没有强求。
钱小二过去,将文牒给了驿丞,驿丞翻开验过,神色立刻又恭敬了许多,殷勤地领着人往最好的院子去。
院子不大不小,有朝南五间屋子和两排厢房,都打扫得很干净。
屋子照例由轻城分配,小夫妻俩住了居中的屋子,左右两间屋子分给鹧鸪一间,钱小二和阿卞一间,白胡子老者,也就是王太医,住了最东边一间,最西边一间放行李,众护卫则分居左右厢房。
轻城又分派了人打扫屋子,归置行李,打水做饭。众人很快忙乱起来。
鹧鸪扶着轻城进了屋子,服侍她摘下帏帽和斗篷,在桌旁坐下,阿卞已经讨来了热水,泡了一壶热茶送上来。
赵玺和冯鹄碰完头走进来,看到她苍白的脸色,担心道:“你还好吧?若是吃不消,一定要告诉我。”
轻城道:“我无事。”
赵玺有些无奈,亲自出去找王太医。王太医年纪虽大,身子倒还强健,动作也丝毫不慢,屋中已经整理好,正打算过来给他们请平安脉。
轻城看到王太医,总算露出了些许笑模样。出门在外,也不讲究了,只随意取了块帕子搭在手腕上,让他诊脉。
片刻后,王太医又叫她换了只手,沉吟道:“公主的身子倒无大碍,只是最近太过辛苦,好好休息便是。”
赵玺在一旁听得,稍稍放下心来。
“不过,”王太医道,“臣观公主走路似有妨碍,是否伤到了?”
轻城点头:“骑马处有些疼痛。”她难得骑马,像这样几乎整天在马背上更是从未有过,几天下来,两腿内侧不免伤到。
王太医道:“臣这里有药膏,公主涂上,应能缓解疼痛。”说罢取出药膏。
轻城含笑谢过他,正要接过,一只手斜剌里伸过来,赵玺的声音响起:“给我吧。”
轻城的眉头不易察觉地皱了下,当着王太医的面却没有说什么。
左右都退了出去,屋中只剩下两人,赵玺的声音响起:“我看看你的伤。”
轻城拒绝道:“不必了,我自己上药就好。”
赵玺头痛:“这个时候,你就别逞强了。”两人的目光对视片刻,互不相让。赵玺索性弯下腰,试图撩起她的下裳。
轻城终于忍不住了,“啪”的一下打上他的手,怒道:“我说不必了,你听不懂人话吗?”
赵玺看向她,却是松了一口气的模样,抓住她手放到唇边亲了亲,笑道:“你终于发脾气了。”
他担心了许久。
自从那日他在马车上不顾她的哭求做得狠了些,导致第二天姜玉城过来时,她兀自下不来床,她便气得狠了。偏偏那些日子他忙得不可开交,每每他到家她已入睡,他走时她还未醒,竟没有及时发现她情绪不对。
等到两人一起出发,晚上同床共枕,她几次三番拒绝他的求欢,他只以为她赶路太累,也没有起疑心。随后,便是她对他态度越来越冷淡。
等他发现不对,再找来阿卞一问,便知事情大条了。然而为时已晚,她依旧配合他赶路,不叫苦不叫累,将自己分内的事安排得周到,明面上也都顺着他,给足了他面子。可私下里,却连个笑容都不愿给他。不管他怎么卖乖讨好,撒泼耍赖,就是冷冷淡淡的不为所动。
如今,表面的平静终于被打破,她的委屈能发泄出来便好。否则,这样不上不下,吊在半空,真正憋死他了。
轻城只觉得他的笑容刺眼。她发脾气,他高兴什么?他是不是有毛病?
赵玺柔和了眉眼道:“还有什么想骂我的,一并骂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