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安歌恼恨不已,这事还得尽快解决才是。想来想去,为今之计,要么女儿称病远远送走,要么就赶紧把女儿嫁出去。
谢家夫妻商量了半宿,还没能做出决定,一整晚都没睡好。
第二天一早,谢安歌夫妇刚起身,门上便通报说靖平王携世子来访,还带了厚礼。
谢安歌马上就明白了他们的来意,顿时放下脸来:“这是来趁火打劫来了!”
钟湘明白他的心情,忙劝他:“他们此时能上门来提亲,可见心诚,再说,你心中不是也早默许了这么亲事吗?”
谢安歌当然知道顾家此时肯上门来提亲,算是解决了谢兰馨的难题,但想到要就此把女儿许出去,事到临头,还是十分不乐。
钟湘又劝了几句,等两人出来见靖平王和顾谨时,脸上的神色已经自如了。
顾家当然是来提亲的。
却是顾谨昨儿回去就和家里人商量,谢兰馨这事该怎么解决,靖平王当即就道:“如今最快也最容易地解决之道,就是把你们的亲事定下来,皇帝总不好和你来抢亲。”
“可是咱们家……”顾谨却还担心自家的事将来有个万一,牵连谢家。
靖平王便道:“只要谢家不愿把闺女送进宫,就算是得罪皇帝了,和咱们家的亲事也不算什么大碍。再说,也可以就先把你们亲事定下来,暂不成亲,将来真到了那个地步,由着他们家退亲好了。”说着又摇头道:“你倒是一心为他们家考虑,怎么就不往好里想,盼着你舅舅他们事成呢。”
顾谨便道:“我不过未雨绸缪罢了,怎么会不盼着舅舅他们好,何况如今这情势,也只有舅舅他们成了,咱们才有好日子过。”就算此前有些不情愿,如今顾谨也一心想着要襄助吴王他们把新帝扳倒了。
顾谨和靖平王商量好后,又和吴王他们通了气,未免夜长梦多,迟则生变,便道择日不如撞日,第二天大清早地就登了谢家的门。
两家人见面,客客气气地说了些套话,便坐下来开始商讨婚事。大家都是聪明人,许多事不必宣之于口。既有了默契,提亲自然十分顺利,当日就换了庚帖,并约定就在本月最近的吉日下聘。
虽然这亲事定得很赶,但顾家还是把一应礼数都做得十分到位,下聘当日,更是兴师动众,聘礼丰厚不说,请来的媒人和全福人也都个个身份尊贵,这过大礼过得十分隆重。
当日,谢家便摆了几桌酒来款待这些贵客,谢安歌夫妇、谢家兄弟并宁国府世子夫妇作陪。
宁国世子夫妇也已经从谢家这里得知了钟文柔的打算。虽尚不知钟文柔与皇帝之间的事,只凭这一桩,也足以叫宁国世子钟子梁对她的兄妹之情消了大半。
钟子梁秉承父亲的处事,也是不肯送妹妹入宫的,特别是钟文采又是那样容易惹祸的性子。虽然眼下钟文柔选择的是谢兰馨,可一旦谢兰馨不能入宫,钟文采便逃不了了。谢兰馨能定亲来解决,可钟文采仓促间却尚找不到合适的人选,且自己做兄长的,也没法不经过父母同意就把妹妹给这么许出去。
当下便和姑父谢安歌商议了后,拿着宁国公一封普通的家书,说是宁国公在家给钟文采相中了一门亲事,便派人护送着钟文采回老家去了。当然,同时也是借派去的妥当人之口,把京中的事告诉宁国公知道。却是不敢传书信,怕万一丢失了惹祸。
冯氏听说了还和钟三舅取笑道:“也不知你大哥给他闺女在那乡下地方择了什么好亲,这么巴巴地就要把人接走!”
话传到世子夫妇耳里,便又对三房恼上七分。
此番谢兰馨定亲,世子夫妇自然前来帮衬,钟三舅夫妇却还在孝期不能来。冯氏知道谢兰馨和顾谨定亲,不免还要说几句酸话,心下卯足了劲,只等自家孝满,便去满京城地给儿子择一门好亲。
而谢云轩和谢兰轩兄弟本不知道妹妹定亲的事,他们回来却是为着谢安歌四十岁的生日,虽不是大寿,却是整岁,且日子离中秋也近,便都请了假回来,准备为父亲过完生辰,并过了中秋回去。特别是谢云轩,外任三年,儿子生了也还没带回来给家里人看过呢。
等到了家才知道妹妹的事,不免有些突然。两兄弟一来恨皇帝和钟文柔搅局,二来也不情愿妹妹就这么被许出去,不免都看着顾谨十分不顺眼,借着宴请,不免就要多灌顾谨几杯酒,想把顾瑾给灌醉了,也让他吃点苦头。
而顾谨今日却十分高兴,不管因着什么缘故,至少自己和谢兰馨的亲事算是定了,心愿了了一半,只等着将来正式迎娶,才算真正得偿所愿。眼下这般,也足以让他开怀畅饮,对谢家兄弟并旁的一些人的起哄劝酒,来者不拒,也不知道喝了多少下去。
顾瑾的酒量很不错,却是在边疆的时候和将士练出来了,谢家兄弟想灌醉他哪里那么容易。不过顾谨一来是酒不醉人人自醉,二来也是看出了他们的意图,待大家都有了五六分醉意,便也把自己的三分醉意装作了十分。
眼见顾谨“醉得不省人事”,谢云轩兄弟无奈,便只好叫人把他扶到客房去休息,等一会儿他酒醒了再送他回府。
可是,一直等到客人都散了,顾谨却还没有“醒”,靖平王走时倒还当着谢安歌夫妇的面,埋怨了顾谨几句不懂事,提出要把顾谨带回去。但做丈母娘的钟湘,那能就这么把个被灌醉的准女婿当风推出门去呢,便在谢家三个男儿都不情愿的目光下,硬是说了留人的话。
于是,就在下聘的当晚,顾谨就歇在了谢家。
这当然是不合礼数的,但除了谢家父子,却无人讲究这个。
顾谨本是想借此留在谢家好偷摸去寻谢兰馨的,可钟湘又怎么会不防着他,不但顾谨暂歇的屋里有人伺候着,谢兰馨的院落附近更是守得严严实实的,顾谨好不容易避开屋里人,摸到谢兰馨的院落,便发现他想爬墙也是不成的。
这未来大舅子难搞,未来丈母娘也不是省油的灯啊!
顾谨无奈地歇了心思,还安慰自己,虽然今日没有和谢兰馨见面,但好歹是和谢兰馨在一所房子里。
这么近的距离,仿佛连呼吸的气息都变得有些香甜,似醇酒般醉人!
这般晕乎乎的,顾瑾安心地在谢家客房歇了一晚。
谢兰馨今日被父母兄长千叮咛万嘱咐的,叫她一定要在屋子里呆着,千万不要出来,被顾瑾碰上了。她也乖乖听了,一来她有些害羞,二来也觉得家人说得对,来日方长,见面的机会多着呢,要矜持一些。再说也要让顾瑾知道,自己在娘家可是有很多人撑腰的,她可不是那么容易就能被娶到手的。
不过耳听得外头的动静,心中自然也是平静不下来的。
月白就打趣道:“小姐就不好奇前面热闹成什么样了?今日顾世子也在,也不知道被老爷和少爷们怎么折腾呢。不知道顾世子的酒量如何,不会一会儿就被他们给灌醉了吧?”
谢兰馨倒不担心顾谨喝醉:“不会的,他的酒量应该不错的,毕竟以前在边疆呆过,听说边关苦寒,他们常喝酒御寒的,喝多了,估计酒量也练出来了。”
何况喝醉了又如何?说不定还可借此在家里歇下呢。依着顾谨的性子,只怕还要故意装醉。——还别说,这真的被谢兰馨给猜着了。
月白便笑道:“小姐倒是对姑爷了解得清楚呢。”
谢兰馨便有些羞恼:“你也来取笑我!”
“不敢不敢,奴婢还怕前头姑爷听说了,来给小姐主持公道呢。”
“你还说!”
与月白笑闹了一场,谢兰馨却也担心,顾谨万一真喝醉了,不管不顾地翻墙进来,到时候被一干家丁给抓住的话,那出丑可大了。
她一想到那个画面太美,都不敢往下想了,祈祷着顾瑾可千万别喝得太醉。
谢兰馨这一晚都没能睡安枕。
第二天听说顾谨“酒醒”了,好端端地出了府,才舒了口气。
☆、第一百九十八章 大结局
谢兰馨满腹心思地出了宫,只盼着车马快快到家,好和家人倾吐。
钟文采对她的不安毫无所觉,一远离了宫门,身周围着的都是自家下人、不必担心话被外人听了去了,便兴奋地和谢兰馨说起今日进宫值得她回味的事,还特别提到皇帝:“我还以为皇帝会很可怕呢,没想到他对我们那么亲切,还让我们去宫里玩。”说着还凑近谢兰馨道,“我觉得皇帝长得还挺好看的,而且又年少。”
她前面叽里咕噜说半天,谢兰馨不过随口敷衍,全没往心里去,但一提到皇帝,便不由脸色大变:“难道你看上皇上,想进宫不成?”
钟文采忙摇头,说:“我才不想呢,偶尔进宫玩一下还可以,真要在宫里长久的呆着,闷也闷死了。何况皇上不是已经有皇后人选了,我若进宫,虽然能封个什么妃的,但还不就是妾么,我才不干呢。”有文柔的前车之鉴在那,钟文采也并不觉得宫里有多好。
谢兰馨还以为钟文采看上那个皇帝了呢,现在见她想的那么明白,顿时松了口气:“你能这样想就好了。”
“我不过夸皇上一句罢了,你担心什么啊,还真怕我担心自己嫁不出去一时急昏了头啊。”钟文采见她那紧张的样子,还开了下玩笑,又问她,“我瞧你脸色不大好呢,一直神思恍惚的,怎么了?”
谢兰馨不想多生事端,且自己的担心全是揣测出来的,并无实据,没法说与钟文采听,何况她便是听了,也无济于事,便只道:“没什么,我就是觉得表姐虽然贵为太妃,但是看着挺可怜的,连个说体己话的人都没有。”
钟文采没有多想,也便信了:“的确,二姐看着富贵,其实是挺可怜的,以后老了,身边连个儿女都没有,现在年纪轻轻又守寡,长得再漂亮都没有人看了。都怨三婶当初硬要送了她入宫。”
谢兰馨心道,其实也是文柔她自己心不坚定,不然那时宁国府除了三舅母外,从外祖母算起,可都不想送她入宫的,便是三舅舅,也是在两可。如今她这般境遇,实怪不得别人。现在却又打了别样的主意,叫谢兰馨对她的几分同情之心,也消失殆尽。
这时,马车突地停了下来,谢兰馨不由一惊,钟文采已经掀帘子喝问:“怎么回事?”
和钟文采的声音一道响起的是一个熟悉的少年的嗓音:“阿凝可在车上?”
谢兰馨一喜,探出头去,便见顾谨骑着马拦在马车前,便忙应了一声:“我在这儿。”
看到顾瑾出现在眼前,有些惊魂未定的谢兰馨有一种见到亲人一样的喜悦,恨不得好好哭一场,只是因为钟文采在旁边,强压了下去,却也不如往日那般平静。
顾谨上前来,脸上还有些焦急之色,透过车窗,把谢兰馨上下好一番打量,方往旁边让了让,却道:“我送你们回府。”
钟文采看着他们两个,只是笑,朝着谢兰馨挤眉弄眼的。
等马车再一次启动,钟文采便轻声调侃:“顾世子好生殷勤啊,我说你们两个,也太肉麻了点吧?这模样,好像失而复得一般。虽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你们‘久别重逢’,但也不要在我这失意人面前表现得这么夸张啊。”
谢兰馨却全无心情应对她,钟文采还当她是害羞了,逗乐几句没得到回应,便也罢了。
一时先送了钟文采回府,钟文采便很识趣地把自家的下人都带走,只留了马车与谢兰馨,还悄声对谢兰馨道:“放心,我会叮嘱他们别乱说话的,不过阿凝啊,你们的亲事也可以早点订了啊,你早点嫁过去,顾世子也就不用这么辛苦了。”说罢,怕谢兰馨反击,便忙忙地谢过顾谨相送,在仆婢簇拥下进府去了。
谢兰馨今日进宫,因是宁国府派人来接,且宫中不能带侍女进去,所有随从都需在宫门外等候,便谁也没带,此时钟文采把人都带走了,只留了个赶车的车夫,倒真给了顾谨便利。
一离了钟府门前,顾谨便顾不得不合礼数,就让车夫停车,上了谢兰馨的马车,至于他骑的马,却是颇通灵性,慢慢悠悠地跟在马车后头。
谢兰馨此时也根本没想到合不合适、会不会被人看见了说道的问题,丝毫没有阻止的意思。方才钟文采在的时候她一直崩着不敢表现出来,这会儿放松下来,才变了脸色,整个人浑身发抖:没想到表姐竟存了那样的心思。
听到钟文采最后与自己说的话,谢兰馨哪里还能不明白她这次宣召自己和钟文采进宫的用意,这是想拿自己和文采讨好新帝呢。怪不得银屏有意无意拖延在外头的时间,怪不得她们会在御花园见到皇帝,怪不得银屏介绍自己和钟文采介绍得那么详细!
而很显然,钟文柔在衡量之后,最终选定了自己,所以才会那么暗示。想来自己那时就算没跟着去花园,也免不了见到皇帝的,甚至说不定情况还更糟糕。听钟文柔话里倒像是自己进宫是定了似的,谢兰馨不免十分担忧。
顾瑾上下打量谢兰馨,见她脸色白得跟鬼一样,顿时心疼坏了,恨不能将人抱进怀里好好安慰一番,他也是这么做的。
这一次,谢兰馨根本没想到推开他,她因为害怕,整个人都在颤抖,顾瑾自是拍着她的背,好好安慰了一番:“好了好了,阿凝,什么事都不会有的,你放心吧,我一定会好好保护你的。”
谢兰馨在顾瑾的安慰中,感受着他怀抱里的温暖,听着他有力的心跳声,她的不安这才有了着落似得,平定下来。
“你怎么……”平静了些后,谢兰馨不免顾谨的到来感到奇怪:他倒像是什么都知道了似的。
顾谨看出她的疑惑,便道:“宫里的事我都知道了,我担心你被扣在宫里,这才急急赶来,连人都忘了带了。”说着,顾谨也不免为自己的惊慌失措自嘲一笑。
如今宫中无人主持,只维持着面上不乱,内里早成乱麻,也不知道被安插了各方多少眼线。自然,吴王是没少做安排的。因此,谢兰馨一进宫,吴王这边就有人知道了。因着顾谨的缘故,吴王也有叫人留心谢兰馨,于是之后谢兰馨在宫中的种种情况也被眼线事无巨细地传给了吴王,又传到了顾谨这儿。
顾谨知道谢兰馨被钟文柔叫进宫后,又偶遇皇帝的事,哪里还不明白钟文柔的把戏,就顾不得别的赶了过来,见到谢兰馨好好地出宫了,才放了心。
谢兰馨听了顾谨的解释,一时也没把吴王安插眼线的事放心上,只是感慨:“文柔表姐以前待我很好,没想到现在……”
谢兰馨不明白为什么文柔想要她入宫。她现在是太妃,只要不牵扯进什么事里,皇帝总不至于不给她养老,至于旁的什么,就算自己入宫得宠,又对她有什么帮助呢?
“人总是会变的,一旦进了宫,尝到了权利的滋味,就不是原来那个人了。你以为如今的钟太妃还是你当年那位温柔可人的表姐啊。”顾谨因着此前钟文柔弃安郡王而选择入宫就对她没了好印象,此番又把打主意到谢兰馨身上,更恨上了她,又想起了之前从吴王处听来的消息,低声告诉谢兰馨,“你难道没看出来?新帝和太妃走得很近。”
“表姐是在讨好新帝啊。”谢兰馨一时没反应过来,还觉得顾谨说了废话。
顾谨便不得不说得更明白些:“我是说,他们两个的关系,有点那个……不清白。”
“啊?”谢兰馨一愣,等反应过来顾谨说的话,脸色便带着几分怪异,“不会吧,文柔表姐那么自傲的一个人,怎么可能会做出这种让人诟病的事情来?”
怪不得总觉得皇帝提起太妃的口气不对,也怪不得皇帝一眼就叫出银屏的名字。
“不然她一个年轻的太妃,管年轻的皇帝后宫的事做什么。”顾谨冷嘲道。
谢兰馨越发心寒不已,原来是想自己进宫为他们做遮掩么?
也不知道小时候认识的那个温柔大方又心地善良才气满满的表姐怎么会变成如今这个模样?难道一进宫,真的能改变一个人吗?
顾瑾忙安慰她:“别怕,别怕,他们也得意不了多久了。”
“这什么意思?”谢兰馨心里一惊,什么叫“得意不了多久”?
她突然想到吴王安插眼线的事来。
难道说,顾谨他们打算……
谋反?
不会是她想的那样吧?
顾瑾却没解释,只道:“这些事你别管,我送你回家,你好好洗个澡,睡一觉,压压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