雀儿回头看了一眼来人,扬起一脸笑容:“原来顾世子来了,您请在外面稍候,我一会儿就给您上您最喜欢的煎里馍和如意糕。”
谢兰馨脸上神色闪过一丝不自在:这人果然来了。
看雀儿的样子,顾谨像是常来照顾生意的,所以说话倒是随意得很。
对了,他最喜欢吃的是煎里馍和如意糕啊?这都是很寻常的点心啊,特别是煎里馍,简直可以称得上粗糙了。一转念,谢兰馨突然想到,自己第一次给顾谨做的可不就是煎里馍么?那时也是在雀儿的铺子里。他这是在表示着什么?还有如意糕,又在暗示着什么?
“咦,谢世妹今日也在啊?”那人还一副惊讶的模样。
真能装!谢兰馨也和他仿若平常地打招呼:“我来看看雀儿,顾世子似乎是这儿的常客啊?”也装出和顾谨偶遇的样子来。
月白却怀疑地看向两人:小姐和顾世子难道是约好的?
雀儿没有觉察到他们几人间的气氛不对,笑着道:“是啊,平日里多亏了顾世子和他属下的关照,不然我这生意也不能这么好。顾世子,小姐,我这厨房憋闷,你们还是去外面说话吧,我给你们做些吃的。”
顾谨、谢兰馨和月白便依言到外头寻了僻静的角落坐,这时候客人不多,位置空得很,只一会儿雀儿就给他们上了一壶茶,几样小点心,顾谨的煎里馍和如意糕也很快就好了。
顾谨殷勤地给谢兰馨倒了茶,谢兰馨虽接过来了,却不喝,只闻着茶香袅袅,故意和雀儿说话,好像她这次来,的确是专程来看雀儿的。
顾谨也不急躁,在旁慢慢地吃着点心,偶尔□□来说几句话,仿佛和谢兰馨真的是偶遇,根本没有纸条的事,倒叫谢兰馨有些气闷。
其实今日顾谨休沐,一早就出门来等人了,他不知道谢兰馨会不会来,什么时候来,便没有一开始就在雀儿的铺子里等,免得显得太刻意了,便在附近兜了一圈后,择了不远处的一家酒楼,叫了个包间,随便点了些吃食呆着,叫人时刻关注雀儿铺子的动向。
这一等,就等了大半天了,暮雨都说谢家小姐必是有事耽搁,不能来了,可他却依旧不死心,眼巴巴地守着,决心要等到日落。
幸而过了午不久,谢兰馨就来了,他也就迅速结账走人,过来会佳人了。
之前等候时,茶饭无心,这会儿倒真有点饿了,因而面前的吃食,他倒吃得很有滋味。
谢兰馨便越发不是滋味了,明明是他约自己出来的,现在一点儿表示都没有,让她好像有种自己巴巴送上门的感觉,因而便坐不住了,向雀儿告辞:“雀儿,今日也打搅你够久了,我也该走了。”
雀儿忙挽留:“小姐难得来,不妨多坐会儿。”
“你这么忙,且怀着孕,还要招待我,怪过意不去的。”谢兰馨看了一眼依旧无动于衷的顾谨,笑着和雀儿道,“你多保重身体,改日我再来看你。”说着就起身准备往外走。
雀儿忙送她:“小姐实在是太客气了。”
顾谨这才跟着起身道:“谢世妹,我也要走来,不如我送你一程。”
谢兰馨正气闷着,那还会应他:“不用了,我自有马车接送的。”
月白一直不动声色的旁观,觉察到了他们之间的暗流,却没有说什么。在她想来自家小姐和顾世子还是挺般配的,能成一对就在好不过了。况且他们相处也没有越矩,自己何必多嘴。
出了雀儿的铺子,月白去吩咐车夫套车了,顾谨便朝着落后几步的谢兰馨道:“谢阿凝,既然出来了,不如去逛逛?”
方才还是谢世妹呢!方才还爱理不理的呢!
谢兰馨丝毫没想到自己也是在人前表现得和他很有距离,只心中忿忿不平着。
“谢阿凝,你不说话,我就当你应啦!”顾谨在暮雨地再三指点和几次和谢兰馨相处下,也明白了点女孩子的心思,当下心情愉悦地附着谢兰馨耳边道。
谢兰馨冷不丁听到顾谨离自己很近的声音,被吓了好大一跳,也兴许是那个梦的缘故,顾谨一靠近自己,她就浑身不对劲,也没听清楚他说了什么,一脸茫然道:“你刚才说什么?”
顾谨察觉到谢兰馨地心不在焉,满心郁闷道:“我是说,不如我带你去个地方。”
“不用了。”谢兰馨拒绝道。
“我可是提前跟你约好的,难不成想爽约不成?”
谢兰馨脾气上来,白了他一眼:“谁跟你约好的?”
“那不然你今日为何在此啊?”
“我是来看雀儿的不成么?”
“那现在雀儿也看完了,可以和我一起走了吧?”顾谨说着,就来拉谢兰馨。
谢兰馨一把挣开他:“谁要和你走啊。”
“那可由不得你了!”顾谨说着,就一把把她抱起来,放到自己的马上,自己也飞身坐了上去。
☆、第一百八十五章 路见不平
谢兰馨还没反应过来,便见自己和顾谨同乘一骑了,身后顾谨的气息满满地萦绕在鼻尖,叫她不由得脸涨得通红。
“喂,你是强盗还是土匪啊,我可没答应跟你一起去玩,月白等下看我不见了,她会急疯的。”谢兰馨挣扎着想要下去,全无平日在人前的淑女形象大喊道。
没见过这么不讲理的人!
这人怎么能这么霸道呢!
“你别乱动,小心摔下去!”
谢兰馨一挣扎,顾谨担心她的安全,本来因双手去拉缰绳,而虚虚地环着她的双臂便忙搂紧了她。
这下谢兰馨浑身僵硬,真不敢再乱动了。
这简直就是梦中的场景再现!想到昨日那个梦,她的脸越发红得发烫。
顾谨在她身后,看不清她的脸色,却也能感到她的不自在,不过么,有时候男子就要强硬一些,不然他怎么能有这样和谢兰馨亲近的机会?
因已经探明了谢兰馨的心思,顾谨知道她这会儿是害羞而不是真的恼怒,心中十分安定。
看着谢兰馨通红的耳朵,绯红的脸颊,想着这时候她的容颜一定十分可爱。这样一想,便很有凑上去咬一口的冲动。
好容易按捺下心思,顾谨柔声安抚了谢兰馨一句:“你别担心,我会让人知会你那丫鬟一声的。”
他早就示意暮雨应付月白了,不然也不会这么久,马车还没来。
说完这一句,顾谨又给谢兰馨戴上一顶帏帽,便一夹马腹,带着她往前头去了。
市井中不能疾行,路边的人可以清楚地看到马背上的两人,虽实际上行人匆匆往来,没多少人留意他们。
谢兰馨自家却觉得大家都在看着他们,本因羞恼不想和顾谨说话的,这下也只能开口道:“我们这样也太招摇了,你还是让我下去吧。”下了马,便是并行,也不会太受关注。
“一会儿到了就放你下去。”顾谨却是很享受这样的时光,反正人家也看不到谢兰馨的脸,不会对她的名节有所妨碍。
主动权掌握在别人手里,谢兰馨一时也无可奈何,便闭紧嘴,决心不理会他了。
顾谨也没有开口逗她说话,只专心驭马。佳人在怀,就算没有言语,也不寂寞。
渐渐地,谢兰馨也放松了下来。
穿街过巷,也没有行出多远,顾谨勒住了马,把谢兰馨扶了下来:“到了。”
谢兰馨抬眼一看,咦,这不是胡市么?
顾谨很自然地指点着前头,笑着问她:“阿凝,你是要去看百戏,还是去逛铺子?对了,上回那家买的葡萄酒你爹还喜欢么?要不我们再去买点?”仿佛一点都不知道之前谢兰馨的不自在。
谢兰馨便回想起了当初和顾谨一起逛胡市的情景来,只是那时的她心地坦荡,来此却是纯粹的逛街。
而现在,陪在身边的还是那个人,感觉却不一样了。
看着眼前热闹的场景,谢兰馨一路的羞恼不自在都不翼而飞了,语气轻柔地道:“都可以。”
顾谨显然也感受到了谢兰馨态度的转变,心下十分愉悦,看来到这里是来对地方了。
顾瑾趁着人多,悄悄地就去拉了谢兰馨的手,谢兰馨微微一挣,便就任他牵着了。
感受着手中那柔若无骨的小手,顾谨越发欢喜,兴高采烈地道:“那我们就先去看百戏,再去逛铺子,对了,我先把马给寄了。”
穿行在人流中,周遭是嘈杂的叫卖声和讨价还价的声音,谢兰馨渐渐地就放开了,尽情地享受起逛街的乐趣来,只是时不时地就被顾谨紧紧拉着的手吸引注意,只觉得有一种温暖从手心一直到了心里,尽管觉得顾谨的手有些汗黏黏的,不是很舒服,却没有再试图挣脱开去。
俩小儿女正有点你侬我侬的味道,便听得前面一片骚动。
男子粗豪的“哪里逃”、年轻女子尖叫“救命”、小贩路人的抱怨混杂在一起,接着便看到两人前头的人流纷纷避让到两侧,中间一个侍女打扮的人往这边拼命逃来,身后几个家丁打扮的紧追不舍。
看着像是追拿逃奴的样子,只是这动静也闹得太大了吧?
谢兰馨不由皱了眉:“这些人是哪家的啊?这么嚣张!”
因着他们整条街上鸡飞狗跳的,好几个摆摊小贩的摊子都被这伙人给掀掉了,瓜果蔬菜还有一些针头线脑什么的掉了一地,那些小贩看着这伙人气势汹汹的样子,也不敢上前扯人讨要赔偿,只能欲哭无泪地一边捡东西,一边心内咒骂。
在心仪的女孩子面前,男子总有想要表现一下自己的英雄情节,更何况顾谨本就身兼职责,因而便拦下了这伙人:“怎么回事?你们是哪家的?”
那侍女见终于有人过问,也大约是跑不动了,喘着气躲在了谢兰馨的身后。
几个家丁都衣着锦绣,显然是哪家高门的豪奴,见那侍女不再逃了,便也顺便歇口气,冷眼看了看顾谨和谢兰馨,见他们年纪轻轻,衣着又并不富贵,且无人跟随,就以为是哪个小富之家的公子想来个英雄救美,便丝毫不把他们放在眼里。
为首的态度还很嚣张,语带威胁:“汝阴侯府捉拿逃奴,这位公子还是少管闲事为好。”
“原来是汝阴侯府追拿逃奴啊,这丫头犯了什么事了,要这么死命地逃?”谢兰馨觉得躲在自己旁边的侍女有点面熟,便插了一嘴。
那侍女急急摇头,忍不住掉下泪来:“你们别听他胡说,我不是逃奴,我没有要逃,是他们要杀人灭口。”
那为首的家丁长相高壮一脸凶神恶煞,对着侍女喝骂道:“什么杀人灭口,小贱人胡说八道什么?”
又因见报出“汝阴侯府”的名号,这俩年轻男女都不动声色,摸不清他们是没见识还是有背景,对着顾谨说话时,倒和气了许多,“这位公子,你也听见了,她自己也承认是我们汝阴侯府的奴婢。”
顾谨却不是那么好打发的:“即便如此,这奴婢如此奔逃,也必有隐情。”
高壮家丁那牛眼一瞪,声音如雷,威胁感十足道:“这位公子是一定要插一脚了?我们可是汝阴侯府的!”
顾谨却根本没把这样的威胁当回事,只道:“你不必一遍又一遍的强调,说起来,我与汝阴侯府也有亲,也算不得外人,不如你说说这丫头犯了什么事?说不得我还帮你们一把。”
“和我们府里有亲?”那家丁心里一个咯噔,顿时有不妙的感觉,“你是哪家公子?”至于顾谨所说的“帮一把手”,他也知道只是说着好听罢了。
“你是顾世子!”这时那侍女认出了顾谨,一脸惊喜,刚才的慌张也收了几分,就像是遇到了救命得稻草一般在他面前跪了下来,一个劲儿地磕头,“顾世子,顾世子,请您救救我家小姐吧。”
谢兰馨被她吓了一跳:“怎么回事?你家小姐是何人?”
那家丁听说眼前这位是顾谨,马上就想到他和自家侯府的关系,那脸色顿时变了,就上前想来拉扯那侍女,却被顾谨拦下,只好隔空放狠话:“贱婢,别胡言乱语,想想你家人!”心里只暗叫:这下可麻烦大了!却还想做最后的努力。
那侍女听出他话中的威胁之意,便犹豫了。那家丁见有戏,便陪笑着对顾谨道:“顾世子,你看,这毕竟是我们府里的家务事,您虽和我们侯府有亲,也不好太过插手不是?”
顾谨看着那侍女,却没说话。
而谢兰馨因她是汝阴侯府的,又求着顾谨救她家小姐,一想再仔细一打量,就认出她是杨怡君的婢女,好像是叫彩蝶的,当下便忙告诉顾谨:“她是杨家姐姐的婢女。”
当初身为公主之女的杨怡君的懦弱和她忠心护主的贴身婢女的刚强,这对性格形成鲜明对比的主仆,给了谢兰馨深刻的印象,若不是这丫鬟太过狼狈,也不会这会儿才认出她来。
顾谨便马上意会到,这婢女口中的小姐,就是自己的表姐了,神色顿时严肃起来:“你家小姐怎么了?”
又看了那些家丁一眼:“你不必有顾虑,只管说!如果他们因你说了实话而针对你家人,就要小心他们自家也会有一样的下场!”
那些家丁面面相觑,眼见顾谨插手,事情无法转圜,为首的家丁便恨声说了句“我们走!”便撤了。还是赶紧回府告诉主人,也好让主人心中有数,早点有所准备。
谢兰馨见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又觉得这事不是三言两语能说完的,便道:“这儿也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还是先找个地方再问她吧。”料想汝阴侯府也不可能立时要杨怡君的命,事情再急,也不差这一时半会。
“也好。”顾谨便叫那彩蝶,“你跟我们来,把事情说清楚。”
顾谨心内郁闷,这次和谢兰馨的约会算是泡汤了,可是杨怡君的事情他也不能不管,毕竟,那也是他嫡亲的表姐,又正好撞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