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到她来,顾允之随手件地图卷起放在一边,将人抱在自己的腿上坐着,将头埋进女子的颈间,嗅到一股熟悉的水梨木的香气,闷声道,“瘦了不少,现在都能够直接摸到骨头了。”
他想,姜明月这辈子都在盛京城中长大,被人放在手中娇惯着,何时吃过这些苦头?心里难受极了,就算是现在,他都觉得姜明月是不该来这一趟的。
“路上的东西不好吃,现在能让桑青煮东西了,过几天就养回来了。”姜明月只有在看见他之后,一颗心才定了下来。
她摸着人身上的袍子,这还是她在家是位他准备的,可现在边角都有些毛躁。
“我听三哥说这次的事情有些棘手,城中现在没有多少的余粮了,可是真的?”
“他在胡说,你别担心这个,过几日就有人会送粮食过来。”顾允之想了想,问她,“你还没有在这边来过吧。黑水城过几日就有年会,你要不要跟着一起去瞧瞧?”
“你一起去吗?”姜明月推开他,目光如炬,似乎要看见人的心里去。
顾允之牵着她的手,握在手里把玩,最后亲了一口,“我这边都走不开,等结束之后我去找你。”
“不要。”她直接拒绝,心中升腾起一种莫名的恐慌。双臂揽住男人的肩膀,凑过去吻上人的唇,小心翼翼地掠夺气息,贪恋每一分温暖。
她就像是得了一种病,只有顾允之才能救她。
顾允之只是抱着她,眼神清冷,没有半分地投入进去。直到软湿地唇瓣划向喉结,那处凸起被人含住啃噬,他的眸色陡然加深,气息不稳。
但到底还是有几分理智的,拉开人的手,“唔,你一路上也累了吧,先休……”
最后一个字还没有说出口,双唇就被封住,女子的特有的馨香铺面而来。柔软在坚挺的胸膛摩擦,可女人仍然觉得这样不够,浑圆的臀部在相抵处不断摩擦,直将他所有的理智逼疯。
怀里抱着的是自己明媒正娶的夫人,想了这么长的时间,猛然的活色生香让他有些吃不消。他在这方面的忍耐力其实没多少,姜明月不主动的时候,都时时刻刻想着将人往床榻上拐。现在人主动了,恨不得将整条命都丢在她身上。
刚想开口拒绝,出来的却是一声慰叹,显然是舒服到极致。
姜明月面色如霞,眼底泛着水盈盈的泪光,显然有几分的情动。她的指尖点上男人的喉结,然后下滑,钩住衣襟,轻声地说,“我身子已经好了。”
这句话意味着什么,两个人都明白得不得了。
男人的眸色一深,像是要滴出墨来。看着女人绯红的脸,明明紧张到手指都是弯曲的,却还强装淡定,顿时觉得怀中的就是个妖精,迷惑人心智的妖精。
他一把将人抱了起来。
因为失重的原因,姜明月猛然钩住人的脖子。
顾允之的眼里都是笑意,胸腔都是在震动的,她被笑得有些恼火,垂了他两下却反被亲了两口,就红着脸窝进人的胸膛里,再也不肯抬起头。
第120章
醒来时外面已经天光大亮。
身子的每一处都传来酸痛,她低头一看,身子上已经没有一块完好的地方。宛秋和桑青进来服侍人洗漱的时候忍不住红了脸,可又为自家的夫人高兴着,这夫妇的身份总算是名副其实了。
用了些点心,将明月就写了几封信件,让杨正带着她的私鉴去屯粮的铺子,让人加紧将所有的存粮都运过来。这一来一回的也要花上六七日的时间,也不知道能不能赶得上。
她想了想之后,也写了一封信给盛京的家里,也告诉下面的铺子开放施粥和义诊的点,也不计较银钱,只希望这次的灾难能够平安地渡过。
杨正自然是没有二话,当即就去着手办这件事情。他出门是桑青送出去,这一别两人又不知道要什么时候才见面。
他性子憨了些,可并不代表是个傻子,瞄了一眼身边的女子,快走到门口时才慢吞吞的开口,“我年岁也大了,最近娘一直催我成亲。”
桑青想,你成亲和我有什么关系,但顾及着他的脸面,“那倒挺好的,你可敢下聘礼了?要是聘礼少了,说不定人家姑娘还不同意呢。”
杨正身材魁梧,性子却憨的不行,有些尴尬的挠了挠头,“等我回来时,我就向夫人提亲。”
向夫人提亲,娶得自然是身边丫鬟当中的一个。桑青狐疑地看向人,“你什么时候看上了宛秋?”
“不是的。”杨正憋红了脸,“我,我……我想娶的人是你。”
桑青瞪大了眼睛看他,“你在说什么胡话?”她可是要跟着夫人一辈子的,怎么能怎么能嫁给他呢!
杨正抿唇,从怀中掏出一个木盒塞到人手中,“我也不知道你喜不喜欢,就戴着玩吧。”
她刚想伸手还回去,就看见男人头也不回的朝前面走,一时间觉得手中的盒子沉重无比。
中午顾允之派人来说中午不回来,晚上蒋家宴请,让姜明月备下一份礼,等会儿一起去蒋家。
姜蒋两家本就是世交,姜成远还受了蒋家不少的照顾,就不好推辞。等睡了午觉,就开始准备礼物,等到了时辰,和他们一起去了蒋家。
顾允之此刻倒是殷勤起来,不用别人说,直接站在车边将明月一把抱下来。
她惊呼一声,生怕惹来别人异样的目光,见每个人神色如常,才锤了一下男人的胸膛,嗔怪着,“现在在外面呢,别胡闹!”
顾允之揽着她的腰不松手,“放心吧,在肃州未婚男女牵着手在路上走,都没有人说什么,更何况你还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我看何人敢议论?”
“就你知道。”她脸上染着几分红,在男人过来伸手牵她的时候,半推半就得成了。
落在别人的人眼里,心里都是道,这将军与将军夫人的感情真是好,听说还是青梅竹马的情谊呢。
刚进门,就见到一个穿着窄袖裙襦少女走了过来,她长得很高,五冠深邃明艳,眉间有几分英气。
边城女子多为大气,见到姜明月即刻爽朗一笑,“以前总听成朗提起你,你比想象中的还要好看许多。”
接着又看了看她身边的女子,生得也是极美,只是比起姜明月来,总少了几分韵味,多了些楚楚可怜,这应该就是穆芙。想到自家哥哥提起人时,眼底带着惊喜的光芒,对她更加客气几分,提着话,“你们盛京的女子都是这样好看吗,有人见了你,就开始茶不思饭不想了。”
他身后的蒋深听见这句话,有些尴尬,却并没有反驳,只是不轻不淡的呵斥了一声,“不许乱说。”
穆芙低头笑了笑,侧脸柔和,不胜娇羞。
“快进去吧,家父家母在里面等着呢。”蒋深伸手请人进去,有意无意地落在穆芙的身后。
蒋进和姜明月想象中的样子差不了多少,皮肤黝黑,神情肃正,见到他们来难得笑了下。蒋夫人有些圆润,待人极为和气,连忙招呼他们坐下。
肃州并不讲究男女大防,所有人都坐在一张桌子上,很快就有丫鬟送菜上来。
趁着这个时间,蒋云梦偏头问她,“那个穆姑娘是何人,家中可有其他亲人在。”
“问这个做什么?”
“我哥哥想娶她,托我过来问问,知道亲人何处,我们也好上门去提亲。”蒋云梦老老实实地回答了,接着小声地说,“这么多年,我还没有见过她对哪家姑娘如此欢喜呢。”
姜明月惊得合不拢嘴,若是其他人,她倒是愿意促成这门亲事,可偏偏两个人的身份都是尴尬的,她又不好意思去拆穆芙的台。
正犹豫着,一碗甜汤落在她的手边,顾允之淡声说着,“先吃饭,你看你现在瘦成什么样。”
蒋云梦看两个人亲亲蜜蜜的样子,不好意思再问下去,用胳膊捣了捣身边到姜成朗,“我要吃那个鸡腿,你帮我夹过来。”
姜成朗觉得莫名其妙,“你怎么不自己动手?”
“就在你手边,你帮我一下就是了。”她骂了一句人不解风情,两个人就直接拌起了嘴。
屋子里热闹的很,因为人多,空气里有几分浑浊。穆芙胃里泛着一阵阵的恶心,最后实在有些忍不了,用帕子捂着嘴出去了。她坐的地方有些偏,没什么人注意到,蒋深却抬着脚跟了出去。
也不知道两个人在外面说了些什么,穆芙第二日就过来找姜明月,直接开门见山的说,“我要成亲了。”
“和谁,蒋深吗?”姜明月有些吃惊,不说她现在究竟有没有放下六皇子,单说她才和蒋深认识了几天,这就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
“缘分这种东西,来了就是挡不住,我觉得他很好,也想和他一辈子走下去,就这么简单而已。”穆芙笑了下,嘴边泛起两个浅浅的梨涡。
接着瞪着一双大眼,满是希冀的看向姜明月,小心翼翼的说,“所以你不会告诉他我以前的那些事,对吗?”
姜明月不敢做这个保证,人是她带来的,若是以后出了什么问题,蒋家还以为是她算计了他们。
穆芙心中有几分了然,退而求其次,“感情是两个人之间的事情,我想他也不愿意从别人口中知道我的过去,总有一天我会将所有事情原原整整的告诉他。我只想要一点时间,想好该怎么告诉他这件事情。”
她有一句话是说对了,感情是两个人之间的事情,姜明月不好插手。只是告诫人,“有些事情趁早说了吧,你要是不知道怎么开口,我也可以帮你。”
“好。”穆芙像是松了一口气。
蒋深和穆芙的婚礼就在三日之后,快到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一抬八人大轿就在礼乐声中将穆芙从柳府抬到了蒋府。
蒋家对外宣称,现在还在打仗的时候,不好大操大办,只好一切从简,只宴请了肃州城内的亲信。
成亲的那天姜明月也过去了,两个人的动作举止都十分亲昵,像是相爱了许久,看起来也挺幸福的。
姜明月也不知道替穆芙瞒下过去的事情究竟是对还是错。
她回府之后就将这件事情告诉了顾允之,顾允之对此淡定得很,一双手直接往衣襟里摸去,“你以为蒋深就是那么单纯的人,半点都没有追查她的底细?既然他都不说什么,旁人又何必要去多问?”
自从那晚之后,顾允之顾及着人的身子,未曾做过什么,现在倒是有些忍不住。
正准备拉着人做些没羞没臊的事情,外面猛然响起了号角声。
胡人攻城了。
顾允之直接黑了一张脸,就算是再怎么不情愿,也急急忙忙将衣服穿戴好。看着姜明月呆愣地坐在床边还没有反应过来,凑上去亲了亲,“你先睡吧,等会我就回来。”
再也耽误不得,随安已经在外面叫了,他转身就离开了。
外面的声音很是吵闹,火把映红了大半片天空,隐约可以听见兵戎交接的声音和将士的嘶吼声。
姜明月再也睡不着,穿好衣服起来,准备等着人回来,可没有想到的是所有的人都没有睡觉,全都聚集在院子中。
有两个婆子就是肃州的本地人,照理说经历了这么多回攻城,早就能够面不改色。可人的脸色从一开始就不好,足足等了两个时辰,外面的动静不仅没有小,反而更加大了,隐隐有向四周围攻的趋势。
这种感觉就像是有一把剑时时刻刻地在你的咽喉处,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要了你的命。
稍微矮胖些的婆子忍不住抹了一把眼泪,她的儿子现在也在打仗,在前方不知道生死。
“这些杀千刀的,怎么到现在都没有停的,这不是在要我们这些人的命么,他就不怕我们喜下去之后来找他们索命的吗?”
姜明月上了耳朵,问她,“平日里不像这样吗?”
“哪里是这样,平日这时候早就歇了。”那些小打小闹的骚扰比起今天来,就像是闹着玩一样。
闻言,所有人的脸色都是一变,心中越发不安起来。
若是这城受不住的话,应当如何?
这一晚上,肃州城一夜未眠,她的子民在兵刃交接和嘶吼声中,惴惴不安地祈求平安。
直至黎明,外面的声音才开始平静下来,可这次格外长时间的侵袭却不能让城中百姓的心放下来。家家闭门不出,街上只有几个行人走动。
姜明月等了一夜的时间也没有见人回来,又是一个侍卫回来报信,说是城中还有许多的要事处理,顾允之这几日都没有办法回来。
她一直在担心他,想亲眼瞧瞧人现在是什么样的,于是就带上了衣物和饭菜去了营中。
街上格外冷清,只有车声辘辘,一路到了城边,姜明月才知道战况有多么惨烈。
战争的毁坏性第一次给他以强烈的视觉震撼,满城墙的尸体,尚且流淌的鲜血将墙面都刷成了夺目的红色,每走几步,甚至能看见残肢。血肉模糊,泛着浓重的血腥味,身边的两个丫鬟脸色早就是煞白的。
有些将士身中数刀,身上的每个口子都在流血。有些尚且有点力气,自己扯了白色的布条包扎,有些一时都不清楚,只能无力地靠在墙上,混在一群尸体当中,等待救治。
他们在家庭当中扮演的着一个父亲、儿子、兄长、弟弟的形象,现在或者以后将承担起一个小家的重担,却以一种惨烈的方式中止这一切。
姜明月鼻尖都是在泛酸。
军中女子很少,很快就有人认出了姜明月,上前拜见,“将军现在还在和副将们商讨事情,夫人可需要我们进去通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