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拾好东西,秦云舒带着清风和明月雇了一辆马车离开了孟府,去了闻人愫之前住的呵飞小苑。当时闻人愫告诉她,这院子属她名下,若是哪天她想好要改嫁了,可以来这住。
秦云舒暂时就在这鹤飞小苑住下了,将一切布置妥当之后,她拿了个小包袱带着清风、明月去秦府上演了一出好戏——
人闲下来了就想起来要秋后算账了,她仔细的想过,传出她克夫的传闻的人最大可能性会是谁。她虽很少结交朋友,但也从不主动去招惹别人,自然不存在得罪了谁一说。那么一个个想下来,最大可能性便是秦齐氏或者是秦云婳,她们一直都见不得她好。
胞姐不回秦府,娘亲已经改嫁,秦府里没什么她好顾虑的了。既然她们看不得她好,那就大家都别好过!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加倍奉还!
她背着一个包袱,带着两个丫鬟,要多落魄又多落魄的回了秦府。她光明正大的在秦府大门口卖惨了好一阵子,入了秦府之后直奔秦夫人的院子去,将这些年受的气都撒了一顿泼骂了出来,解气之后被秦齐氏撵了出来。
这正中秦云舒下怀,被撵出来之后秦云舒和清风、明月又是一通卖惨,回了鹤飞小苑之后秦云舒让两人乔装打扮去茶楼将这事煽风点火的讲过说书人听,让他这几天都讲这事,酬金丰厚。
于是第二天起,这件事就被添油加醋的传遍了大街小巷。大理寺卿秦知礼的夫人心胸狭隘、心狠手辣,眼里容不得沙子,将妾室赶出门,连庶女都容不下。庶女走投无路回秦府居然被扫地出门…
秦府初时不甚在意,可过了几日,居然连朝中都有人开始弹劾秦知礼治家无方了,他们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秦齐氏连忙让人去澄清,将事实说了出来。
可那日邻里都亲眼所见秦云舒三人是被她赶出来的,怎么可能会信她?而且隔了这么多天才想起来解释,这不是明显的心里有鬼、欲盖弥彰嘛!于是这情况便愈演愈烈,传的沸沸扬扬的。
没办法,秦家只能派人想去接秦云舒回来,然而去孟府找不着人,忠义侯府也不在,而问众人自然也不会有人告诉他们秦云舒在哪,于是无果,只能让这事传着,秦府败坏了名声,连带着秦云婳也被二皇子厌弃,跟被那公主压了一头。
有秦府的传闻风头正前,秦云舒那子虚乌有的克夫传闻自然也就被众人抛之脑后,没再传过。于是秦云舒在鹤飞小苑的日子过得简直不要太惬意,但可能就是过得太惬意了,就有事找上门来了。
一日,秦云舒正喝着茶,忽而清风带了一人进来禀告:“主子,这是诚王府的丫鬟,说是奉了诚王妃之命,来问主子一些事情。”
秦云舒喝茶的动作顿住,她问:“谁?”没有听错吧?诚王府的人?奉了诚王妃之命?诚王妃怎么会知道她在这?问什么?
“奴婢留萤,奉诚王妃之名前来。这是林夫人托奴婢带给您的。”留萤将一封信递给清风,清风呈给了秦云舒。
“云舒,诚王妃派人到我这询问了你所在的住处,我想着应是萧大人与诚王妃提起了要娶你之事,你搬走那日我便将事情告诉了萧大人,想来他这些日子都在想着应怎么样与诚王妃商量,今日终于有了结果。愿你不要怪我未经你的许可便擅自将你的住所暴露给诚王妃的人。”这是曲星河信中的内容,秦云舒看完终于知道留萤是怎么知道她在这的了。
见她将曲星河的信看完了,留萤再次开口:“王妃派奴婢来问秦小姐,先前王妃问您的事,考虑好了吗?”
秦云舒知她问的是百花宴那日诚王妃问她的问题,原本已经考虑好了的,不知怎么的,现在被留萤一问,她反而又犹豫了起来。
她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冷静了片刻之后道:“你去回诚王妃,说,我同意了。”她原本以为留萤来就是求一个答案,得到了便该告辞离去了,所以她又将茶杯端到唇边,喝了一口。
与此同时——
“既然秦小姐同意了,那么王妃的第二个问题,秦小姐希望诚王府的聘礼是下到忠义侯府还是尚书府?”留萤又道。
秦云舒:“?!咳咳咳…咳咳、咳咳咳!”
一口茶噎在喉间,被呛了个半死。
败了败了,万万没想到啊万万没想到…
她还以为问完问题就该走了,哪曾想人家是做了两手准备的?竟是做好了她回答两种答案的方案吗?
好不容易才缓了过来,秦云舒决定今天都不喝茶了。“清风,把这茶撤走。”她吩咐清风,她怕噎死在这。
清风应声将茶具撤了下去,只剩秦云舒和留萤在厅里。
从秦云舒被呛到现在,留萤都没半点反应,自问完问题后便一直淡定的等着。不愧是诚王府的人,这定力,非同寻常。秦云舒内心只有这个想法。
“这个问题,问得是不是快了些?”秦云舒消化完冷静下来后问道。
留萤:“王妃说如果您问这个问题,便告诉您,世子对您不是一时兴起,所以如果您同意,便是直接明媒正娶、八抬大轿把您娶进门做世子妃。”
“咳咳咳…”秦云舒又平白被惊了一下,“这个问题,我还需与外祖和娘亲商量过之后再做打算,你且先回去吧。”
留萤得了回答,回了诚王府。
“您今儿还画丹青吗?”刚回来的清风问。
这段时间没事做,秦云舒瞧着鹤飞小苑的景色不错,便画画丹青打发时间。一天能画上几幅的,就盯着一个地方反复画,直到画好了才换下一处。
“唉——”秦云舒长叹了一口气,内心腹诽道哪还画得下去啊?!“不了,你们留在这,自己找点事做,打发打发时间,我今儿要出门一趟,应该晚间才回来。”
去一趟忠义侯府再去一趟尚书府,大概一天也就过去了吧…?
“是。”清风应道,随后下去给秦云舒备马车去了。
到了忠义侯府,秦云舒将在府上的长辈都叫来了,将诚王妃说的话复述了一遍,然后问他们的意思。
自闻人愫改嫁给六部尚书上官靖之后,闻人愫与忠义侯府的关系也开始渐渐的回温,但到底还是没有到与忠义侯府回归到一体的意思。而闻人愫是秦云舒的亲娘,按理来说该送她那里去。但是秦云舒又和忠义侯府的关系更亲,所以这事也挺棘手的。
众人知道秦云舒这是在纠结,实在是拿不定主意了才来听听他们的建议。但这事,众人也不好说,况且,聘礼下到哪里便是从哪里出嫁,虽然按礼制,应该由娘亲送女儿出嫁为好。但以忠义侯府众人对秦云舒的疼爱程度,自然是希望能亲自送她出嫁的。
这下不止秦云舒纠结了。
最后还是老夫人一锤定音:“聘礼下哪里都可以,反正我们这是想亲自送你出嫁,聘礼收不收不重要!这样,你一会儿去你娘亲府上,她若是想下在她那,那便依了她的意思。如果她也和我们一样,那你便自己回去抓个痷,抽到哪个便让诚王府聘礼下在哪个府上。”
众人觉得这也不失为一个办法,连忙点头附和的赞同。秦云舒便带着这个答案,辗转去了尚书府上,将来意以及在忠义侯府的对话告诉闻人愫之后,便静静的等着闻人愫的回答。
哪知闻人愫听完之后特别平静的来了一句:“聘礼下到鹤飞小苑不就行了?”
“?”秦云舒觉得她娘可能有点没反应过来,她委婉的提醒:“可是只有我和清风、明月住在鹤飞小苑啊…”娘啊、长点心吧!没有长辈啊!怎么收聘礼?
闻人愫一脸莫名其妙:“我知道只有你们三个人住啊。”
秦云舒:“可是…可是没有长辈啊…我收聘礼不合理…”
闻人愫像看个傻子一样的看她:“你以为你还是秦府三小姐?”
“?”秦云舒没懂闻人愫的意思,“还请娘亲明示。”
“笨得没救了…”闻人愫嘀咕了一句,“你现在是寡妇的身份,虽然说是自由身,可你毕竟也是嫁了两回的。再说了,鹤飞小苑已经给你了,你住那便是那院子的主人,聘礼给你有什么问题?还要什么长辈?虽说你并未自立门户,可你现在的处境和自立门户又有什么分别?”
秦云舒好像懂了。
闻人愫又道:“嫁了两回便得了两回的嫁妆,你是打算将候府给掏空?还是你还心存侥幸,觉得秦府还会给你倒贴嫁妆?”她停顿了一下,直接将话说到最直白,“你收了诚王府的聘礼,便直接拿着这聘礼嫁去诚王府,原封奉还,无论诚王府给你的聘礼是给你长脸还是丢脸,别人都没法拿你的嫁妆说事。”
秦云舒醍醐灌顶、茅塞顿开。
“女儿知道了,多谢娘亲指点。”
闻人愫没理她,而是问:“有什么喜欢吃的菜和不吃的菜吗?”
秦云舒愣了一下,才道:“都可,没有什么喜欢的,也没什么不喜欢的。若说不吃的菜,倒是有一样配菜吃不得,紫苏。”
闻人愫点点头,又道:“以往是我忽略了你们,那你可知你姐姐的口味?”
“姐姐爱吃狮子头,不爱吃芹菜,不吃的应该没有。”秦云舒仔细想了想,其实这个口味也是多年以前的了,只有秦云月还没出嫁那会儿,她们才同台吃饭。
闻人愫点点头,对一旁的屏香道:“去告诉厨房,让她们记着,以后两位小姐过来,不要做忌口的饭菜。”
屏香领命去了厨房。
“中午和晚膳都在这吃吧,我猜着你回去应该也没什么事,陪陪我也挺好的。”想了想又加了一句:“我也陪陪你。”她们直接最缺少的,不就是陪伴吗?
等秦云舒答应了,闻人愫又道:“中午你上官叔叔不回来,就我们俩吃。晚上等他回来了,也陪他吃顿饭。”
午膳过后,尚书府有客来访,闻人愫去招待客人去了,秦云舒打了个招呼认识了一下,便去了厢房休息。上官靖半辈子既没有娶妻也没有纳妾,老母亲又是跟兄长过日子,不在尚书府,闻人愫嫁过来之后也就他们两个主子。
上官靖又没有孩子,对比较亲闻人愫的秦云舒自然疼爱一些,虽然还不熟悉,但待她极好。尚书府的东厢房专门给了她,她来这便住在东厢房。秦云月的在西厢房,但秦云月除了闻人愫大婚时便没来过,所以只给她留了一间房,和客房并排在西厢房。
休息时秦云舒浅浅的睡了一小会儿,半梦半醒间不知道是做梦还是想起了以前的事——
那时候她还小,秦府的一众兄弟姐妹自然也是小的,那时候她们还不懂得什么叫勾心斗角。那是个夕阳正好的黄昏,天边橘红色的染着几片落霞,空中吹着轻和的秋风,不冷,只感觉微凉微凉的。
她们在后院里放风筝,秦云婳的风筝放得最高,她可骄傲了,一个劲的在和她们炫耀。秦云月的风筝总是飞不起来,秦云婳就一直在笑她。秦云舒看不下去,便将自己放得平稳的风筝给了胞姐,接过了胞姐的风筝跑了起来。
跑起来的风吹着风筝起飞,秦云舒感受着风的力度放风筝线,风筝越飞越高,也飞出了墙边,最后比秦云婳的还要高。秦云婳不高兴了,正要生气,却听“啪嗒”一声,秦云舒手上的风筝线断了,只见原本飞得最高的风筝骤然下降,最后掉落在墙外。
秦云婳这下笑得更高兴了。
秦云舒生怕风筝掉落,砸到了路过的行人,连忙跑出去寻掉落的风筝。跑到墙外时,却见一青年男子正捡起她的风筝,那人一身温润如玉的气质,秦云舒还以为自己遇上了神仙。
她跑过去,仰起头道:“你是神仙吗?”
男子失笑,蹲下来和她平视道:“我不是神仙,我是凡人。”
“喔…”她好像有些失望,“可以把我的风筝还给我吗?”
男子问她:“这是你的风筝?”
她点点头。
“你叫什么名字?”男子问。
她嘟嘴,“问人名字不是应该先自报家门吗?”
男子又笑,秦云舒心想,这么爱笑,还说不是神仙。
“我叫上官靖。”
她煞有其事的点点头,其实连上官靖三个字怎么写都不晓得。“我叫…秦、云、舒。”她一个字一个字的说自己的名字。
“喔~”男子将风筝递给她,“那你该喊我上官叔叔~”
“为何?”秦云舒歪头,不解。
“因为啊…”男子神色有一瞬间的失落,眸间霎时黯然失色,“因为我和你娘,是朋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