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敛很自然地给她搓起头发,不轻不重,很舒适的力度。
揉动间,垂挂下来的毛巾面料不适撩刮过她耳廓,痒痒的,密密的。
周谧胸腔里开始激烈地抽搐,下意识缩起下巴和脖子要躲,随即被男人从下颌部位控住全脸,他骨节分明的手指,隔着毛巾,开始轻轻抚拭着她眼下的水痕。
他一刻不眨地注视着她。
周谧无法再动,站在那里由着他弄。
她口干舌燥,感觉自己体内的水分都快被他温柔的动作泵光了。
周谧忍不住舔了舔唇。
女生的双唇立马被润得更为艳丽,像一小瓣鲜红的玫瑰。
张敛喉咙微微收紧,稍微移开目光,替她继续搓揉。
周谧始终低垂着脸,完全不敢再去看男人的双目。方才不当心的一瞄,她就觉得自己要被灼伤了。
刀刃般的高楼将呜呜的风割断,似怪兽的诉号。
可在这个狭小而昏暗的玄关里,他们却能清晰听见彼此的呼吸,间或交错。
周谧穿着贴身的肉粉色毛衣,所以她胸脯起伏的节奏和状态都要比张敛明显。
她本还透白的脸上慢慢有了颜色,变得如同蜜桃一般。
张敛扯握着毛巾,垂手叠了两道,递回去给她:“好了。”
“谢谢……”周谧接过去,不知如何是好地梳了几下额前乱蓬的发丝,须臾才后觉地探一下毛巾:“有点潮了,我去给你换一条。”
话落匆忙回身,走去卫生间。急不可耐越过门砖时,她脚底有点打滑。
张敛注意到了,唇角微牵:“不用了,我先走了。”
周谧抬手够毛巾的手一顿,又探出头来:“走了吗?不喝点热水吗?”
张敛应:“嗯。”
“你早点休息。”沉声说完这句话,他开门离去。
男人关门的动静很斯文,是几乎听不见响动的一下。
周谧愣愣看着,猛得想起什么,忙抓起伞桶里的小黄伞追出去。
“张……”生怕他已经进轿厢,她毫不犹豫地叫出了声,微顿,又改口:“老板——”
嗙——!
一声重响。
立在走廊里等候电梯的高大身影偏过头来。
周谧站住,面露惊怵,瞪着大圆眼转头去看自己的公寓小门。
门扉紧闭,是廊道的风在恶作剧。
出来的太急,她没带钥匙……周谧哈一口气,懊恼地用手腕锤了下脑门。
张敛似乎也注意到了,快步走回来,判断:“没带钥匙是么?”
周谧不答,只将双手握着的伞交出去:“这个给你。”
张敛没忙着接,瞥了眼周谧房门,取出手机:“我帮你打电话叫开锁师傅。”
周谧也连摸好几下自己裤兜:“没事的,你先回去吧,我自己叫。”
她定住,发现手机早被放进帆布包里,并未随身携带。
周谧不声不响地抿平唇线,轻拍两下身侧缓解尴尬。
张敛看破不说破,鼻息微促一下,径自拨通电话。
挂断电话后,他敛目看她:“天不好,师傅说最快得一个小时才能到。”
周谧“哦”了声,又嘟囔:“让您操心了,我在这等他,你先回去吧。”
张敛恍若未闻:“我陪你吧。你没手机,他到了怎么联系你?”
“……”周谧失语,认命地扫一眼空空荡荡又光线昏暗的走廊:“那你要跟着我站一个钟头了。”
张敛环视一下四周,视线停顿在不远处的安全出口标志上:“坐楼道等吧。”
周谧跟着看了下,没有再拒绝:“也行。”
—
楼道的温度并不高,窗户半掖着,高高嵌在墙内,风雨从罅隙里无孔不入地渗漏。
一般人还不太够得着,但张敛个子高,手臂稍抬,微用点力,便将两页窗扇顺利并拢,他耐心地插牢铁栓,才走回原处。
沿途他脱下开衫,披到了周谧身上。
周谧一愣,回眸看他,男人上身只余一件干净的白衬衣,惊讶之后她没有拒绝,除了不合时宜外估计他也不会同意。
张敛坐下声来,三道阶梯才能容纳下他无处安放的长腿。
周谧也抱膝而坐。
两人隔着小段间隙,只要不做幅度偏大的动作,就不会贴靠上对方肢体。
周谧百无聊赖,在余光里悄悄打量张敛,男人依旧洁净清贵得像是不该出现在这种浑浊简陋的环境里,过了会,她歪过头去:“地上会不会太脏了?”
张敛瞟她一眼:“你不也坐着了?”
周谧无法反驳:“嗯。”
她盯着他肤色冷白的侧颜,又关心:“那你冷不冷啊?”
张敛回:“还好。”
相安无事,亦无话可说,空间里只有风雨的闷响。
张敛眼尾微偏:“无聊吗?”
周谧看回去,坦白:“有一点。”
张敛重新抽出手机,解锁,打开个视频软件,递给她:“找部电影看下。”
周谧努了下嘴:“你想看什么?”
张敛说:“都行,随你。”
周谧手指刮动着屏幕,并无头绪:“可我也不知道看什么诶,好多高分电影都看过好几遍了,你选吧。”
张敛沉默了一会,提议:“上次在电影院没看完的那部,今天看掉吧。”
周谧周身一僵,无法阻止那天的回忆悉数涌出,她脸颊微烫,眼光闪烁地搜索起那部电影的名字。
开锁师傅到得比想象中要快,他们仍没有将这部电影看到尾声。
中年男人套着深蓝色的雨衣,整张脸都湿透了,但依旧好脾气地替周谧解开门锁,门板一敞,周谧就飞跑进去翻手机,又忙不迭奔出来问他多少钱。
张敛并没有抢付,也没有暂留喝点热水,跟周谧作简单道别,他跟开锁师傅一道下了楼。
窄小的房屋重新安静下来,周谧如释重负地坐回书桌边。
晚上的一切像一场梦,男人的白衬衫敷着柔光,伴随着春雨涨潮,万物湿润,令人恍惚。
不知眯眼怔神多久,门铃急响打断了她的浮想。
周谧微惊一下,跑过去,从猫眼小孔里探视一下,注意到对方明黄色的头盔和外套,她问:“是谁啊?”
“外卖!”对方高声回。
周谧疑惑万分,就让他先把东西挂在门把上。
过去五分钟,她才打开门,小心将那袋东西勾进来。
塑料袋轻飘飘的,似是怕淋湿,拎口扎起了很紧实的死结,周谧解了好一会未果,只能找出剪刀干脆绞断。
里面是一个白色纸袋,印着药房名字,她撕开袋口,发现里面是几盒家中常备的预防或针对感冒退烧的药物。
周谧顿了一下,旋即猜到是谁下的订单。她取出手机给他发微信道谢,并说:其实这些药我这里有。
对方回得很快:记得吃。
周谧挠了下额角,扬唇又撇嘴,说不上滋味地回:你应该给自己叫吧,头发没擦,热水没喝,还在楼道里挨冻那么久。
张敛说:家里也有。
周谧说:哦。
又问:你应该到家了吧?
张敛回:堵路上了。
都过去四十分钟了,周谧看看疾雨掠过的窗,忧心:那怎么办?
那边回得不以为意:再跟我聊会天。
第66章
最终, 周谧没有回这条消息。
洗完澡出来时,外面的风雨都小了很多,像个终于被安抚下来的婴儿, 不再鬼哭狼嚎地拍打窗户。
周谧对着镜子猛搓头发,湿黑的长发如翻涌的墨液,渐渐,她动作慢了下来, 最后完全静止。
她望着自己怔起神来, 眼瞳逐步失焦。
脑中闪过去年还在华郡的一幕, 那晚她刚洗完澡,张敛也像今晚一样, 立在背后替她用毛巾轻揉着脑袋。
灯光暖黄,两人的脸一高一低, 一起注视着镜面中的彼此, 又心照不宣地弯眼笑开来。
像画里的人, 亦或一帧剧照, 他们这样看了很久很久, 久到她忍不住偎依进他胸口。
后来, 张敛把毛巾摘下来,放到洗脸台上, 沿着她发梢一点点细密地往下啄吻, 她的鬓角, 耳尖, 耳廓,耳垂……最后握着她上臂, 埋在她肩颈衔接的位置, 气息深热地呼吸, 他投映在镜子里的样子像在嗅一朵极为爱惜的白色花朵,有种致命而诱人的沉迷。
这种沉迷感令人腿脚发软,酥痒难耐,她害羞得直笑,浑身打颤。
周谧别开眼,面色微黯地吹干头发,把脏衣篓往阳台拎,沿路又把椅背上张敛的开衫拎起来,翻到后领内侧看标签,上面白底黑字的thom browne让她顷刻无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