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狗咕噜噜滚出去很远,乌鸦身如磐石,动也不动,他这才抬起头看人,雪黛站在逆光之中,娇俏俏的脸上满是挑衅。
她有一张很好看的脸,并且她自己也知道这一点。她大概生在一个很强势的家庭里,所以她脸上惯有那种盛气凌人的表情,她很容易就能表达出自己的厌憎,却很难表述自己的爱。
“臭小子,你干嘛呢?”
乌鸦看了看肩膀上的鞋子,心想:她活了十几年,难道没人跟她说过,她很欠揍吗?
雪黛见他不理自己,于是再接再厉地说:“臭小子只配跟臭小狗玩,没人要,吃垃圾,呸呸呸。”
乌鸦起身,雪黛踉跄了几下站定,有些气急败坏地瞪着他:“哎,你干什么不理我!”
“我理你又怎么样呢。”乌鸦说:“你想做什么?”
雪黛一时间语塞,连她自己也没弄清楚要对乌鸦做什么,但她一向是不肯落下风的,又大着嗓门说:“我要把你抓回我家,当着众人的面羞辱你。”
乌鸦沉默了一会儿,他爱灵犀,从懵懂青涩到心灰意冷,他知道求而不得的滋味,所以他对雪黛格外地仁慈,他说:“你知道我是什么人吗?我当初上山学武,是为了给父母报仇,但是在山上的第二年,仇人就暴毙去世了。尽管那样,我还是潜心学了十年。”
雪黛有点茫然:“为什么要说这个?”
“我是个木头疙瘩,从来不懂得变通,决定了的事情会一条道走到底,撞了南墙也不会回头。”乌鸦说:“感情上也是这样,我喜欢另外一个人,就算不能跟她在一起,我还是喜欢她。”
雪黛的脸一下子全白了,她捂着眼睛转过身,又捡起地上的土块,劈头盖脸地扔到乌鸦的脸上,大声说:“死木头,穷小子,谁管你那些!”朝他脸上吐了口水,转过身就跑了。
乌鸦有些疲倦地揉了揉眉心,转过身回到院子里,正看见顾庭树若无其事地坐在石桌前吃板栗。顾庭树很歉意地说:“不是有意要听的,但是两位的嗓门太大了。借问一句,早饭呢?”
“喂狗了。”
于是他只好继续吃板栗。乌鸦坐在旁边整理药箱。他把银针擦拭干净,装进药囊,然后开始擦拭自己的长剑。他是惯于流浪的人,行走江湖时带的东西并不多。过了好一会儿顾庭树才反应过来:“你是不是要走了?”
乌鸦郑重地点头,他很讨厌顾庭树,就算全世界只剩下他们两个,他也不会有跟他说话的欲望。
寡情的顾庭树第一反应是高兴——终于去除了心头大患,然后又指着屋里:“灵犀的病……”
“已经好了,”乌鸦声音很低:“我舍不得她,所以才耽搁了这几日。”
顾庭树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哦了一声。看起来他是赢家,但是他绝没有嘲笑乌鸦的想法,这样痴情的人不应该被嘲笑的。
乌鸦把药箱背在肩上,右手握着剑身,他的衣服破旧而洁净,睫毛长的像个孩子,然而眉头微蹙,带着与他这个年龄不相称的忧伤,他轻声而随意地说:“那,我走了,你们走的时候帮忙把门带上。”
顾庭树更加意外,剥到嘴里的板栗肉都掉在了地上,他站了起来,忽然发现乌鸦很瘦,面孔还带着半大孩子的稚气。顾庭树下意识地挽留:“这么突然,一块儿吃个饭吧。”顿了顿又忽然说:“你等一下,我去叫灵犀。”
他知道乌鸦对灵犀的感情,并且也意识到这次很可能是永别。既然他们两个不能在一起,至少也应该好好道个别。顾庭树跑回屋子里,把刚刚睡下的灵犀推醒,又抓起衣服往她身上套。
灵犀声音怯怯的:“让人家再睡一会儿嘛。”
顾庭树转过脸看窗外,院子里已经空荡荡的了。他手一松,顿了顿才说:“没事,你接着睡吧。”
乌鸦在山上学艺的时候读过许多游记,他生在南方,还没有见过沙漠,因此他这次一路往西北方向走,想看看阿尔泰山和塔里木盆地的沙漠。他刚走出明珠镇,就有一队人马风驰电掣地跑来,手里挥舞着大刀,刀刀砍向要害。
乌鸦早就对这伙人烦透了,之前几次交手都手下留情,这次决定把他们打老实。这伙人是雪黛的家仆,武功虽然不弱,比起乌鸦却差远了,一小会儿的功夫就全被撂翻在地上。乌鸦的剑并未出鞘,长剑指着随后而来的雪黛,冷冰冰地说:“下来。”
雪黛有些发愣,踉跄着下了马,手里握着缰绳才勉强站稳。这个时候的乌鸦有些陌生,甚至带着一点阴沉狠戾的神色。雪黛攥紧了指尖,胸膛剧烈地起伏,她有些恐惧,有些愤怒,也有一点兴奋。
乌鸦啪地打了她一个耳光。从力道上来说,一点情面都没留,雪黛也显然意识到了这一点,一缕鲜血顺着嘴角流出来。那些复杂的情绪瞬间被寒冰浇灭了,即便是很多年后,想起这一巴掌,她也会觉得彻骨的寒冷。
“这是还给你的。”乌鸦低头看着她:“现在我们两不相欠了。”
然后乌鸦转身就走了,雪黛僵立在原地,再也没有勇气去追他。
当天夜里乌鸦错过了投宿的城镇,只好在野地里露宿,好在有一个废弃的草棚,他抱了许多稻草铺在木板床上,舒服地躺下,身下的稻草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月光洒下白银似的光芒,空旷的郊野里升起蓝色的鬼火和明黄色的萤火虫,他望着皎洁的月亮和深蓝色的天空。心想,真是温柔的夜晚。
灵犀仰着脸看那月光,呆了半晌,又一言不发地往前走,顾庭树提着一盏灯笼陪在她身边,青石地板上回荡着两个人的脚步声。
“他中午时走的,这会儿只怕已经在十里之外了。”顾庭树声音放得很轻,是那种伏低做小的姿态。他再次去拉灵犀的手,又被她摔开。明知道这样的寻找没有结果,顾庭树还是耐着性子陪她走。
两人出了城镇,旷野里寂静无声,四条土路通向四个方向,但是鬼知道乌鸦打算去哪里。灵犀朝着月亮的方向走,她走得很沉默,不时轻轻地吸鼻子。顾庭树不知道她是感冒了还是在抽泣。
土路上有许多被车辙碾压的土坑,灵犀踉跄了几下,咕咚一声往地上宰。顾庭树一把拉住她,很用力地抓住她的胳膊:“灵犀,他已经走了。”
灵犀挣扎着推开他。顾庭树不放,大声说:“他迟早要走的,你自己也知道。”他喘了一口气,拿出手帕给她擦鼻涕,温和地说:“我带你回去。”
灵犀趴在他的背上,吭吭哧哧地擦鼻涕,夜风微寒,她说话的声音很沙哑:“他为什么不跟我道别?即便是普通朋友,离开的时候也要握着手说一句再见啊。”想到这里心都要碎了。
顾庭树心想,他是故意的,他要把这个遗憾留给你,就像是一把插在心口的刀,你每次想到他,都会因为这个而难过。但是他嘴上却故作轻松地说:“也许他有急事,那个漂亮的小姑娘不是正缠着他的嘛。”
灵犀把脸埋在臂弯里,一时间没有再说什么。
月光将两人的身影拉的很长,露水更重,打湿了衣袖和鞋底。灵犀已经睡了,顾庭树在愉快地计划两人的未来。乌鸦睡得很沉,一只田鼠灰溜溜地从他脚边经过。他翻了个身,睡梦里带着一点苦涩的回忆,但他已经在憧憬沙漠的奇异风光了。
作者有话要说: 此小说后半部分有点飘,所幸再有一章就完结了。于我而言真是解脱!
☆、故事的结局
一场大雪覆盖了金陵。
在顾宅旧址上建造的皇家宫苑里,一群穿粉衣的婢女匆匆忙忙地穿过游廊,将装着热水的铜盆送到主人寝殿内。
院子里滴水成冰,屋内却温香扑鼻。几支水仙花刚刚盛开,一只肥硕的猫懒洋洋地从书柜上跳下去,喵呜喵呜地跟主人要食物。
灵犀穿着单薄的白色小衣,歪着脑袋对着镜子梳头,侍女捧过来一杯热茶,她漱了口,扔下梳子去衣柜里找衣服。大猫在她脚边叫了半天,灵犀光着脚丫子轻轻踢了一下,手里抓了三四件衣服扔到床上,又从婢女手里接过一碗牛奶放到角落里,那大猫才安生。
顾庭树睁开眼睛,先拨开盖在脸上的东西,然后看见了满床红红绿绿的衣服。耳边叮叮当当的,是灵犀在弯着腰挑拣首饰。满桌子的金银宝石,对她而言似乎还是太寒酸了。旁边的婢女们手足无措的站着,样子有些尴尬。
灵犀不太喜欢被人伺候穿衣梳妆,这跟她现在的身份有点不相符。
虽然顾庭树是被吵醒的,但是他没有赖在床上的习惯,遂起身下床,一群婢女簇拥着上来给他穿衣服,整理鞋袜。他今天不打算出门,只穿了半旧的鸦青色长衫,配以金色腰带,门口衣架上挂着一袭猩红色的大氅。
灵犀磨磨蹭蹭地梳妆,又叉着腰挑衣服。顾庭树问她今天出门见谁。灵犀说:“打麻将。”
顾庭树只好笑了:“打牌还要穿这样郑重?我以为你要去选美。”
灵犀认真地说:“牌场如战场,一块儿坐的是将军家的夫人,侯爷家的小妾,盐商的太太,最爱比排场的,要是在穿戴上输了阵,肯定要被她们笑话的。我穿蓝色好看吗?”
顾庭树推开窗子看外面的雪,随口说:“好看。”
灵犀眉毛一扬,哼了一声。顾庭树将窗子合上,拉着灵犀的手认真看了一遍,点头道:“端庄娴静,好看。”
灵犀这才满意地去梳头。顾庭树见她忙得没完没了,就叫丫鬟传早饭。不一会儿几个丫鬟提着食盒进来,又忙着在靠窗的梨花炕上铺设饭桌。早饭很清淡,只有两碗小米粥,一碟炒豆芽,两盘葱油饼。然后丫鬟又从另一个食盒里端出来一盘小炒肉,一盘刚烤好的芝麻烧饼。顾庭树见新添了几样菜,问了丫鬟一句。那丫鬟回答说:“夫人让添的。”
灵犀吃饭的时候又换上家常的衣服,与顾庭树坐在饭桌两端。她的吃相还算斯文,调羹勺挖了一大块炒肉,就着烧饼咽下去。顾庭树只略尝了几口汤,因见她胃口好,就微笑着放下了筷子。不一会儿几盘菜见光,顾庭树这才有些担忧,欠身摸了摸她的肚子,疑惑道:“吃这么多?”
灵犀端着清香的碧螺春,听见他这样问,倒有些窘迫了,低着头说:“其实也不多啊。”又委屈地说:“我饿嘛。”
顾庭树哈哈笑:“我不是嫌你吃的多,瞧你这可怜相,好像我亏待你似的。”虽然这样说,心里还是存了心眼,打算叫大夫来给她诊脉。灵犀的身体现在其实好多了,这么冷的天总是跑出去玩,人家的太太都受寒得病,她倒是一点事都没有。
两人从明珠镇离开,一路游山玩水,最后决定回金陵。他们曾经居住的顾宅荒废许久,在旧宅的基础上新建了一座不算太大的皇家园林。两人的身份并不对外公开,但因为与皇室亲近的缘故,城中的达官显贵对他们都极力拉拢。
顾庭树如今安心做寓公,倒是很逍遥自在。春夏时骑马打猎,与朋友结伴郊游,秋冬时在赋闲在家,读书写字,最近迷上了甲骨文,忙着做甲骨文的翻译校对,也算是一件乐事。
灵犀也喜欢翻腾屋子里那些骨片,不过她没有顾庭树那样沉静。在家里坐一会儿就跑到外面玩了。
两人吃过早饭,灵犀穿着斗篷出门了。顾庭树送她到马车上,又反复叮嘱:“天黑之前必须回来,不然我去牌场揪你。”灵犀满口答应着放下轿帘。车子才走了几步,顾庭树又在外面叫住她:“拿手炉了吗?”
灵犀嫌他琐碎,隔着车窗晃了晃手炉,瞪了他一眼。
顾庭树也不恼,伸手摸了摸她的手指,又摸到手腕,捏了捏她的袖口,知道她穿了棉袄,这才放下心:“去吧。”
他对她一向关怀备至,细致到了琐碎的地步。灵犀平时不大留意,偶尔意识到,便有些不好意思,红着脸放下了帘子。
灵犀走后,顾庭树在院子里练了一会儿拳,然后又去花园里散步。中午随便吃了茶泡饭之后,下午才开始工作,他收集的骨片都在书房里,灰白色的骨头上隐约刻着文字,顾庭树有条不紊地誊抄校对,有时候还要借助西洋的放大镜。他倒是挺喜欢做这种细致琐碎的工作。
傍晚时候天空又下起了密集的小雪珠。顾庭树起身出门,只觉一股凉风出来,丫鬟走过来问要不要传晚饭。顾庭树伸手接着雪,知道灵犀肯定有没回来。
前几次她玩到夜里才回来,顾庭树虽然生气,因她可怜巴巴地道了歉,他也就不追究了。这一回顾庭树打算亲自取抓她回来。
威武将军冯硕的后宅里,灯火通明,戏台上两个小戏子咿咿呀呀地唱曲,台下支着一张方桌,桌上铺着雪白的布,一副玳瑁做的麻将垒成了四道长城。
冯太太坐上位,两边坐着灵犀和某盐商的夫人,下首坐着的是冯将军新纳的姨太太,年龄最小,又生的极其娇媚。冯太太瞧不上这个姨太太,只与灵犀和盐商夫人说笑。
灵犀是座中地位最高的,她不怎么说话,不过对人都挺和气。眼看窗纸外面黑了,她甩着手说:“不来了,我得回去,不然我家老爷要骂我。”
冯太太不许她走,按着她的肩膀说:“三缺一伤阴鸷的,不准走。哪有赢了钱就急着走的。”另外两个太太也帮腔。
灵犀笑道:“坐了半日,好歹让我出去方便一下。”
冯太太执意要等这一局结束才放她。四人又说起了哪家馆子的菜好吃,正说得热闹,只听外面丫鬟喊道:“顾家大爷来了。”
灵犀一愣,盐商太太和姨太太慌得站起来回避,冯太太款款站起来,笑道:“不碍事的,他跟我家老爷是好友,常来府里走动,不是外人。”正说着一身黑色大氅的顾庭树迈步走进来。外面还在下雪,他头上衣服上的雪片化成了水珠,灯光下熠熠夺目。
冯太太一面笑,一面叫丫鬟给他擦雪,又说:“常听旁人说你疼爱灵犀妹妹,我还不信,今日算是见着了。统共才半日没见,就想成这样。”
冯太太年纪大,倒是有资格说这样的玩笑。灵犀坐着看牌,并不搭理他。旁边两个夫人掩嘴笑,又微微侧着身子,不与顾庭树打照面。顾庭树脱了大氅,露出一身白色长衫,越发显得丰神俊朗,他笑道:“只是偶然路过贵府,凑巧夫人也在这里。”
众人嘲笑了一会儿,重新落座。顾庭树围着炉子烤火,待身子暖起来后,走到灵犀身边。只见她十指纤细雪白,无名指上戴着莹润的翡翠戒指。脖颈洁净,耳根微微粉红,脸颊上还带着淡淡的绒毛。
一张牌骨碌掉在地上,灵犀低头去捡,顺手在他小腿上打了一下。顾庭树微微一笑,这才收回目光。
过了一会儿灵犀起身,叫顾庭树接手。旁边三位夫人倒是没有异议。顾庭树坐下,他不擅长玩牌,这一局小输了一把,惹得其他三人哈哈大笑,洗牌的时候屋子里哗啦啦响,顾庭树只觉小手指被划了一下,一时也没有太在意,过了一会儿身边有暗香袭来,原来是右手侧的小姨太太把手帕放在了桌子上。
顾庭树扫了她一眼,才发现这是个挺娇艳的女人,嘴唇红,指甲红,一身红衣,头发上的红珊瑚坠子叮当摇晃。他知道这是冯将军新娶的小妾,果然是个极伶俐的人,只是胆子也忒大了些。
当下他也没有说什么,过了一会儿灵犀回来,又玩了一局就各自散了。当天晚上回去的时候夜已经深了。两人吃了一碗汤圆就早早睡下。第二天雪倒是晴了,只是天气更冷。灵犀也懒得动,只好待在屋子里陪顾庭树写字。
书房里温度很高,灵犀坐了一上午,吃了一盘子的核桃和瓜子,下午又想去冯府听戏,顾庭树不让她去。灵犀只好再三保证:“今天不打牌,听一出戏回来。”
“不行。”顾庭树板着脸:“那府里的人乱七八糟,你还是少接触为好。”
灵犀解释说:“我只和几位太太说话,并不跟生人见面。”
顾庭树不听她讲这些,把准备套马车的小厮赶走了,又说:“在家里陪我。”
灵犀跺脚,甩手,最后去院子里团了雪球朝顾庭树的衣服里塞。顾庭树镇定地把雪球掏出来,放在书桌前的小盆栽里,又郑重地说:“我不是要管束你,再过几日你就知道我的良苦用心了。”
大概过了一个多月,冯府隐约传来消息,说是新纳的小妾犯了事,被撵出去了。又有风言风语说这小妾是青楼出身,被娶进来后也暗地里勾搭冯老爷的朋友。这次被逐后,又被某个更有钱的金主接走了。
灵犀只是听家里的下人议论,她自己倒是有些疑惑,猜想顾庭树之前的话应该是暗指这个小妾,只是不知道他何以预见。傍晚顾庭树回家,手里提着一只肥胖的野兔,本来是打算给灵犀做汤,灵犀见那兔子还活着,生了怜悯之心,把兔子养在庭院里,又拿破木箱给它做了窝。
顾庭树见她一个人在院子里忙忙碌碌,觉得很好笑:“有了新玩具啦?”
灵犀忙说:“不是玩具,它是一条生命。”
顾庭树指着她的鼻尖:“小兔兔……”
灵犀顿了顿,笑着说:“幼稚。”
当天晚上临睡的时候,灵犀坐在床上梳头发,顾庭树依在床头看书。忽然她哎呀了一声,捂着肚子趴在棉被上。
顾庭树一惊,书都扔了,赶上来问她。
灵犀直起腰,脸色有些异样,隔着一层单衣,她摸了摸软软的肚子,嘀咕道:“刚才里面动了一下。”
顾庭树看着她的脸色,很担心她旧病复发了,又问:“不疼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