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我们不能带这个女人走。”为首黑衣人低头毕恭毕敬,言辞却是不容置疑的坚持:“既然殿下已经脱险,我们这就回去捣毁他们地下的仓库,顺便把平医生送回去。”
“为什么?”琼恩冷声道,反而更紧地抱住平安:“如果我不答应放她走了?”
为首的黑衣人立马跪下:“如果殿下一意孤行,我们只有以死谢罪,报答你的姓氏及家族。”
琼恩一愣,声音有些颤抖:“为什么你们宁愿死,也要反对我和她在一起?”
“因为这个女人,是殿下你唯一心魔,只要她在你身边,或者说只要她存在,黑马军团就永远复国无望。”
这么严重吗,连她的存在都是个错误?平安看看他们内部纷争,心里有了主意:在清辰的救兵赶回来之前,她需尽可能地拖住这伙人。
于是她冷笑:“一直以为黑马军团是勇士,原来都是懦夫,竟把战争的不利归结于女人身上。在我们中国,只有无为的君王,才会把国运不济怪罪于红颜祸水。”
她在煽风点火。
为首的人却恭敬低头,纹丝不动。好似平安的话,对他们来说,全是废话。他们的目光,心里,只紧紧盯着他们的王子——这个身系家国命运的男人。
似乎此刻,要么平安死,要么他们死。琼恩必须在两者之间选一个。
“殿下,想想沙巴,想想伊夫,他们的仇谁来报?”旁边又有人说道:“如果不是这个女人让你鬼迷心窍,你何以会在大战前夕离开,沙巴何以会代替你出征?她男人的那颗子弹,又怎么会是沙巴承受?”
“看来你们更乐意看到我吃那颗子弹呢。”琼恩惨然一笑:“不错,我是负了沙巴,负了伊夫,负了你们所有人,我更无颜见我父母的在天之灵。”
“可是,我还是要带她回去——”琼恩的眼神突然变得犀利:“如果一定要血债血偿,还有谁的血,会比平安的血更值得?用他们斩杀伊夫的方式,当着全世界的面,斩首平安,还有什么,比这更能让你们心安,更能让叶清辰绝望?”
所有人都一愣,包括平安。他们都想不到为何琼恩的态度会突然180度转弯,从此前宝贝似的拼死维护,到现在的翻脸,饶是平安自己,都被琼恩的转变惊呆。
是因为沙巴触动了他的仇恨,还是他最终在国恨家仇之间,选择牺牲自己固执的感情?
不管怎样,听到他们的王子这般说出,底下的人均是长舒口气:“殿下英明。”
这个英明的殿下,不日便将平安劫持到了北方,植薇山脚下的城堡里,把平安囚禁在他的卧室,像当初对待叶清辰那样,把平安圈禁在一张凳子上,日日夜夜地,看着盖子的水晶棺,还有沙巴的骨灰盒——被琼恩丑陋面具覆盖的盒子,那么强大高壮的男人,如今只剩下这么一小盒。
“平安,这里,一个是你最好的朋友,一个是你的救命恩人,今天只要你当着他们的面,诚心忏悔,我可以答应饶你一命。”
“我没做错什么,为何要忏悔。”平安平静地看着他的困兽挣扎:“盖子为救你而死,沙巴因为你擅离职守而死,你我之间,谁需要忏悔?”
“可是我所做的一切,不都是为了你吗?”琼恩匍匐在她脚边,目光绝望而炽热:“平安,要不我们抛下这一切,我也不复仇了,你也不要想着叶清辰了,我们忘掉这世间一切,带着盖子,离开这里好不好?”
又来了。
到底什么才是他的真心,什么才是他的做戏?
平安被他缚住动弹不得,只能沉下眼睑看着对方:“你真的能撒手这一切吗,你的身份,你的使命,你的臣民,他们会一辈子压在你身上。琼恩,我不是你逃避的借口,永远不是。”
琼恩一愣,有些意外地看着平安,喃喃道:“别表现得那么了解我,你一点都不了解我。平安我只问你,如果不考虑我的因素,你愿意跟我走吗?”
“我不愿意,一点也不愿意。”平安静静摇头:“我宁愿死,也不想留在你身边。”
琼恩绿色的双眸黯淡下来,竟呈现一片死灰色,如那种火燃尽后的残冷灰烬。
“所以你宁愿死也不愿意和我在一起。”琼恩从她脚边站起来,有些心灰意懒,也有些轻松释然:“既如此,我就成全你和清辰。让他看着自己爱的女人,在他面前死去,彻底诛他的心。”
也许这才是琼恩此番真正的“声东击西”吧,不管是烧药仓还是杀死亚历山大,不过都是他的虚晃一枪。
147、围城
他真正的目的,自始自终,都是平安的性命,清辰的军心。
擒贼擒王。
其实平安早就有模糊明白:当琼恩看向她,和看着水晶棺里的盖子时,目光里的火花,已完全不同。
尽管是偶然不经意的一瞥间,平安依然能看到他看盖子时,眸色里深沉的呵护温柔,像从前他看平安时一样。
琼恩变了。他的心意,当一个女人奋不顾身为他挡住子弹的那刻,也已悄然改变。
很难说清他为什么要这般惺惺做戏,在平安和手下面前。也许只是缘于他骨子里的算计和狡猾,用这种落差,彻底让黑马军团的人归顺。
因为这番谈话结束后,他便再也没有回来自己卧室,只派了重兵把守。在掩上门的那刻,他阴沉说道:“平安,你们中国有七日循环之说,要替死去的人守灵七日。所以我给你机会,为盖子和沙巴披麻戴孝,七天。七天之后,便是你的死期。”
他算计到了一切,包括清辰在发现平安被劫持之后,开始疯狂反扑,不断压向北境。
有时,隔着几十米厚的土壤,平安还能听到遥远处的炮火声,还有门外的守卫,从之前的二十几个人,渐渐删减到十个人,八个人,两个人。
平安知道,清辰的脚步已越来越近。其实一颗远程炮弹便可以迅速结束这一切,但清辰终归投鼠忌器。
日子就这样艰难熬到第八天。那天早上一早,久违的琼恩重新走进来,他看起来很是狼狈,胡子拉碴,头上、身上全是硝烟和灰尘。
一见到平安,他便一屁股坐下,瘫倒在她椅子边,抱着她的一只脚,竟是沉沉睡去。
平安静默不动。
不到两分钟,只见脚下琼恩立即咕噜一身起身:“我睡了多久?”
“两个小时。”平安平静答道。
“坏事了。”琼恩嘟噜着:“叶清辰的人估计都已经围城了,平安你怎么不叫醒我?”
他揉揉眼睛,但旋即站定:“不对,平安你现在没有任何工具,你怎么知道是两个小时?”
平安不语,只静静看着他,一双眼,黑白分明,分明的无辜而狡黠。
“你逗我呢,平安。”琼恩看了看手表,从他进来到现在才不过五分钟,为何他却感觉过了漫长的一辈子?
“你还真是个——”琼恩无奈地指着平安:“死到临头,还有心情开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