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雁回愣了一下目光从我脸上转到闻卓那边。
“你相术和我不相上下,取回天界之力你的玄学相术也登峰造极,应该是你告诉他的吧。”
“我在阴庙答应过方想这一世陪她,你知道我向来重诺又岂会反悔,喝了那碗孟婆汤了断前尘我的确是忘记了之前的林林总总,这一世我和银月遇到容彦和杜若还有太子以及顾小小,就像曾经我们经历过那些风浪一样,大家出生入死肝胆相照,我亲眼看过你在祭宫的绝望和无奈。”闻卓点点头声音低沉的说。“你我二人都为情所困难以自拔你的痛我能体会,所以不想再看见身边的朋友承受我们的痛苦,容彦是冥皇转世他和杜若情深意重,我当然希望能看见他们终成眷属,但那妞字问姻缘的确……是东飞伯劳西飞雁。”
“……”秦雁回好半天默不作声重重叹了一口气。“闻卓对你说的没有错,妞字问姻缘是劳燕分飞之兆,你第一次来鬼市见我,曾送你一串风铃手链,你可还记得当时我对你说过什么。”
“珍惜眼前人。”我想都没想脱口而出。
“曾经我也想过等到一切尘埃落定和千玲携手红尘,可最终事与愿违阴阳相隔,其实这句珍惜眼前人本应该是说给我听才对,但为时已晚我明白的时候已经无力回天。”秦雁回声音很黯然的抬头看我,这一次目光没有丝毫闪烁。“妞字问姻缘刚好暗喻牛郎织女这银汉双星,他们当然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可天公不作美最后也只能两两相望,你……你和杜若最终应该也是这个结果,而且……”
“雁回!”闻卓突然仓促的打断秦雁回的话。
我这才意识到闻卓也有什么事没有告诉我,他是担心秦雁回会说出来到现在还想隐瞒,越是这样我越难以平静,茫然的在闻卓和秦雁回两人之间打量,他们的神情都透着无奈。
“算了,也该让他知道珍惜眼前人,总不至于像我们两人这样,等知道的时候为时已晚,再追悔莫及又有何用。”秦雁回轻轻拍了拍闻卓的肩膀。“以你的相术既然能测出这妞字的含义,又岂会不知道妞字对于他意味着什么,你不想说是不希望看见他难过,但既然早晚都会发生还不如让他早点知晓,至少能珍惜还能在一起的时间。”
越听他们两人的对话我越惊诧,旁边的云杜若也有些慌乱,我看向闻卓没有逼问他,只是和云杜若一起焦急的等待。
“牛朗织女虽然最后只能两两相望,但至少彼此还能知晓各自的情义。”闻卓避开我和云杜若的目光,沉默了半天也叹了一口气无奈的说。“银汉双星一隐一现,若是寻常人用妞问姻缘顶多也是有缘无分,可你偏偏是冥皇主宰生死,一隐一现就是一生一死,就是说……你和杜若之间……一人生一人死!”
我震惊的愣在原地惶恐的张着嘴半天一个字也说不出来,然后麻木的转头看向云杜若,她嘴角不断蠕动和我一样完全被闻卓的话刺激到,我向来与世无争随遇而安,我从未想过要成为什么冥皇也没想过什么执掌众生生死。
就在我眼前就有一个能称霸三界的男人,可结果却是永失所爱万世孤清,我同情甚至可怜秦雁回但无论如何我也不想成为他这样的人,我要的已经再简单不过只想和云杜若平平淡淡过完一生已是足矣,到现在我才能领悟当初萧连山为何那样强势的要我留在他身边,甚至不惜父子反目也要阻止我做自己想做的事。
平淡是福,萧连山怕是比谁都能体会这四个字的含义,可偏偏我却九死一生经历诸多艰险之后才能明白萧连山当初的坚持是多正确,悔不当初为什么没有听他的话。
一个是五指掐算天下苍生能叱咤风三界的人,一个是居于神霄玉府执掌雷霆之政的天尊,他们两人同时批了我和云杜若的结局,我当然不愿意相信可我心里很清楚那已经注定的结局我怎么也摆脱不了。
“你们都说我是能执掌众生生死的上古冥皇,我不相信自己的命运和结局单单一个字就能注定,我和杜若好不容易历经千辛万苦才能走到一起,无论如何我也不会让你们说的结果发生。”
闻卓和秦雁回对视一眼,他们都没有反驳我的话,好半天才听见秦雁回近乎于无奈的声音。
“你到现在还是没明白什么叫天命难违,你以为一切你可以选择,事实上从始至终都是注定好的,我能看透后世运筹帷幄又能怎么样,结果我同样也只能听天由命,你……你比我要强,你还有选择的机会,不过不是现在,真等到让你选的那天,你会发现什么叫身不由己。”
“我命由我不由天!”我理直气壮地回答。
我听见秦雁回惨然的笑声,透着无奈和落寞亦如他身上无处不在的孤寂,就连他声音也变得那样颓废。
“这话我曾经也说过……我甚至还加了一句。”
“你加的是什么?”
“天欲灭我我灭天!”这本事一句豪放的话,可从那人口中说出来却透着妥协的惨淡,他身上那令人莫敢仰视的威严也消散其中。“我以为自己无所不能,到头来我终究是没逃过宿命,曾经豪情盖天以为能只手遮天,殊不知我命由我不由天这话本身就是一个最大的笑话。”
“难道我自己的命都不能主宰?”
秦雁回没有回答我,而是转头看向坐在我身边的云杜若。
“可还记得容彦开阴阳眼时我交给过你一枚铜钱。”
“记得。”云杜若焦急的点头。
“那一次我就告诉过你后来也证实我说的对,你的命还真不是你能主宰,银汉双星一隐一现就是注定你们两人会生死相隔。”秦雁回的手慢慢从衣衫里拿出一把漆黑的断刃在手中看了片刻。“我知道你现在不会也不肯相信,可就在这噬魂之渊用不了多久你便能证明我和闻卓说的没错。”
“这是……这是嬴政在祭宫诛杀芈子栖所用的那把匕首的断刃?”闻卓端详了半天一眼认了出来。
我看见秦雁回一边点头一边伸出手,掰开我的手把那把断刃交到我的手心。
“给……给我这个干什么?”我看着那断刃上折射的寒光有一种不祥的预感,手拼命向后缩可最终还是握在手心。
“这是冥皇的匕首,当初嬴政就是借这把匕首诛杀芈子栖,如今我把这匕首还给你,你很快就能用上了。”秦雁回表情黯然的说。
我惶恐的目光落在手中的断刃上,慢慢明白秦雁回话语中的意思,在我开阴阳眼的时候秦雁回把铜钱交到云杜若手中,结构最终是由云杜若选择了路让我重见天日。
如今他把断刃交给我就意味着银汉双星一隐一现,我和云杜若注定一生一死,但这一次决定生死的人却是我。
第二百七十七章 在水一方
我不是惧怕生死即便真如同秦雁回说的那样到最后非要我抉择,我一定会不假思索的选择让云杜若活下去,可我不甘心千辛万苦两个人才能在一起,而且风雨同舟生死与共,为什么到最后却是这样的结果。
我有些慌乱的抓住秦雁回的手,近乎于恳求的语气说。
“一个字,就因为一个字来定我和杜若将来不是我不相信,当时容彦浑浑噩噩什么都不知道,完全是随口一说,何况当时我还没有开阴阳眼,你也说过我若不开阴阳眼仅仅是一个寻常的人,如今我虽然还不是冥皇,但我已经拥有了幽冥之力,今日不同往时或许会有转机。”
“相由心生我只是依相直言,何况是你找我测字,那妞字也是你亲自所书,你若不信拭目以待很快自有分晓。”秦雁回沉稳的回答。
“不……不是这样!”我有些慌乱的语无伦次紧抓着秦雁回的手不放。“当时我还不是冥皇,你和闻卓相术冠绝天下,之前写妞字的仅仅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容彦,如今我是冥皇我再求你测一次可好?”
“你……你这又何苦。”秦雁回重重叹口气不知道如何劝说我。
“这个!这个是你在鬼市所赠。”我握起云杜若的手,她手腕上响动的是那串红色的风铃手链。“我知道你是长情之人,是你告诉我们是天造地设,如今却又说一生一死,我不想和她分开,就当是我求你,再帮我测一次!”
“你就帮帮他吧,你经历过生离死别才能明白什么叫天命难违,如今你我寥寥数语又岂能让他相信。”闻卓在旁边拍拍秦雁回的肩膀平静的说。
“好,我就如你所愿为你再测一字。”秦雁回转头看向闻卓沉稳的说。“你我二人相术不相上下,我为他测字怕是结果也难如他所愿,我为他测字你在旁边把你所测书信出来,让他看看你我二人测出的结果是否一样。”
闻卓点头拾起一块石子,秦雁回见闻卓准备妥当抬头和我对视一脸沉稳。
“你想测何字?”
我慌乱的舔舐嘴唇一时间脑子里完全是空白,当初随口一个字没想到测出来竟然是那样的结果,以至于我完全不敢再随随便便说出来一个字来,事实上不管我说什么字都感觉不好。
忽然手心有些温暖,低头看见旁边的云杜若轻轻握着我的手,她淡淡一笑样子比我豁达,都到了这个时候还在宽慰我,看着她从容的样子我慌乱的心渐渐平静了很多。
“云杜若……这个名字当初还是你为她所取,我就借花献佛测云字。”我握紧云杜若的手看向秦雁回深吸一口气,用秦雁回交到我手中那截断刃在地上写出一个云字。
“一字一事,你想以云字测什么?”秦雁回波澜不惊的问。
“姻缘!”我想都没想脱口而出。
秦雁回并没有说什么而是转头看闻卓,两人对视神情沉重黯然,闻卓默默叹一口气用手中石子在面前的地上书写,秦雁回默不作声等闻卓抬手点头。
“云者山川之气,地气上为云虚无缥缈似幻似真,姻缘本该是平实圆满为好,这云问姻缘亦如隔岸观花水中望月,只可远观不可亵玩。”
“刚才不是说一生一死,现在至少还能看见总算是有所转机。”我退而求其次侥幸的问。
秦雁回摇摇头指着我用断刃写的云字语重心长的回答。
“这四周都是山石,你偏偏在土中写一云字,土为壤加一个云字便成云壤,你可知道云壤是什么意思?”
我和云杜若茫然的摇头,玄学我们当然不及秦雁回和闻卓,至于博学谁又能和博古通今的秦雁回相提并论,旁边的太子一直盘膝而坐,听到这里面色迟疑了一下惋惜的说。
“云代指天,壤代指地,云壤就是天地之意,所谓云壤之别就是说天和地之间的差距。”
“太子说的对,这云字是你自己写在土中,云壤之别太子解释的没错,可并非是像你所想的那样,即便相隔很远还能看见,你可要知天是阳,地是阴,云壤之别实际是阴阳相隔!”秦雁回声音黯然的对我说。
我手抖的厉害喉结蠕动一下一时间无言以对,我不是不相信只是不肯去相信,但听到秦雁回说的如此肯定完全乱了方寸,想了半天慌乱的说。
“不对,玄学相术由来已久最开始的时候云并不是这样的,是我写错了,我重写。”
我不敢在土里再写字,在秦雁回面前的石头上用断刃刻下字,这一次我刻下的是繁体的云字。
雲。
“之前是我写错了,测这个字才对,劳烦你再帮我测一次。”我指着石头上的刻字恳求的说。
秦雁回深吸一口气和我对视一眼指着石头上繁体的雲字告诉我,繁体的雲上雨下云,雨亦水,水无常形变化万千。
“你问姻缘依旧是水中捞月,所谓伊人,在水一方,意思就是说你和杜若各在彼方,可望而不可及,即便是望穿秋水,仍不见伊人踪影。”秦雁回慢慢抬头一本正经继续说。“你书这个雲字,上水下云,合在一起便是水云……虞帝南游不复还,翠蛾幽怨水云间,还是说你和杜若一旦分离再无重逢的归期!”
我手一紧浑然不知手中还有那断刃,轻而易举割破我的手掌,鲜血滴落下来嘴角不停的蠕动,我不知道现在还能说什么,殷红的鲜血一滴滴掉落,秦雁回的目光落在地上,慢慢抬手语重心长的对我说。
“这就是天意。”
我低头看见滴落的鲜血不偏不倚刚好在云字上印出一竖,看上去那云字更像是一个去字。
“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秦雁回叹口气语重心长的对我说。“很多事冥冥之中都是注定好的,不管你做什么都无济于事,你挽留不了也更改不了,现在你可明白?”
我愣在原地完全不知所措,闻卓一直埋头不语,我心有不甘走到闻卓旁边,看着他早在秦雁回说出这些话之前写下的字,竟然和秦雁回所说一模一样,我颓然的低垂下双手不由自主的颤抖,我不是不相信他们两人,而是心存侥幸试图重新测的字会有不一样的结果,但万万没想到依旧和那妞字测出来如出一辙。
云杜若应该是见我慌乱走到我身边再一次握住我的手,我知道她和我一样无助的惶恐,可依旧还宽慰的浅笑。
“别担心,我们经历过这么多风浪和生死,不管怎么样不到最后一刻命运我们还能靠自己掌握。”
“我没想过要成为冥皇,我只是想和杜若携手白头,我们出生入死也是为了天下苍生,也算是功德无量不管是道家与人为善还是佛家因果报应,我不求功成名就但求长相厮守,难道这也无法实现,我不惜生死阻止苍生祸及难道就换来这个结果?”我有些愤怒的大声质问。
“佛家因果的确是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但因果并非像你理解的那样,你今世的因才有你来世的果,而今世的果却是你前世种下的因。”太子双手合十虽然惋惜但却中肯的说。“你和杜若并非这一世才认识,之前的林林总总到底发生过什么我们也不得而知,如果你和杜若最后真……”
太子叹口气实在说不下去,闻卓接过话声音透着无奈。
“你或许现在还不肯相信,事实上我曾经也不相信,轻语泰山一役陨落就注定我和她不可能再续前缘,我冥顽不灵也好刚愎自用也罢,我比你现在还要执念,世世相随生生相守结果……你也看到了结果,我永远也不可能等到她记起我是谁的那一天。”
“不!事在人为!”云杜若肯定的摇头坚定的说。“你为叶轻越长情相守,此番情义天地可鉴,你以为叶轻语记不起你是谁那你就错了,其实叶轻语已经知道过去的一切。”
“她……她知道?”闻卓一怔诧异的看着云杜若。“她怎么可能知道,我亲手倒掉方想留下的那碗孟婆汤,那是轻语的前世记忆,没有那碗孟婆汤她永世也不可能记起我……”
闻卓说到一半猛然抬头看向云杜若,以他的聪慧现在应该能想到些什么。
“当时在龙虎山你曾经折回天师府说是找丢失的手链……难道你是去见轻语?!”
“那碗孟婆汤的确被你倒掉,可我偷偷收集了最后一滴,并且让叶轻语喝下,她虽然不能记起所有的事,但至少她现在已经记起你是谁!”
“你怎么能这样做!”闻卓一听顿时勃然大怒,这还是我第一次看见他发火的样子。
“你又何必,这不是好事一件,你一直等待的不正是轻语记起你是谁,杜若这样做也是为你好。”秦雁回在旁边握住闻卓手劝慰的说。
“世间最痛苦的事莫过于记得太多,记得太清还有便是无休止的等待,你我都曾经历过,想必往后还会继续承受下去。”闻卓黯然神伤的看着秦雁回说。“这种苦你我应该比谁都清楚有多痛,方想已经不再了,我不想叶轻语再记起曾经的一切,她已经没有神位早晚会生老病死重入轮回,即便这一世让她记起我是谁,下一世她喝下孟婆汤残留的记忆会一直让她牵绊和记挂,我已经让一个人为我承受这样的痛,不想轻语再是如此。”
秦雁回手一抖,这个三界为尊却万世孤清的人或许最能挺会闻卓所说的那种辗转难眠却挥之不去又要世世相记和等候的煎熬,手慢慢从闻卓手腕上松开。
“那只是你这样想的,其实你很自私一直都在考虑自己,从未考虑过叶轻语的感受,我把那最后一滴记忆交给叶轻越的时候,也把你的话告诉过她,你可知道叶轻语是怎么说的。”云杜若心平气和对闻卓说。
“她……她说了什么?”闻卓的语气有些缓和。
“叶轻语说她知道你不想她承受等待的煎熬,殊不知她早就开始等待……莫要说一世,即便有一天能和你重逢,她就是羽化三界也心甘情愿。”
闻卓手一抖半天激动的说不出话来,这一刻他等的实在是太久,以至于可能他都忘记了曾经的初心,如今听到叶轻语的话完全激动的溢于言表,秦雁回欣慰的拍拍闻卓肩膀,那种等待的煎熬或许他最能体会,发自肺腑为闻卓高兴。
“你们都说命由天定,想必你从未想过有朝一日叶轻语会记起你是谁,既然结果是能改变的为什么不去争取。”云杜若一脸坚毅的看着其他人。
第二百七十八章 事不过三
我本来已经被秦雁回和闻卓说的话彻底的绝望,听到云杜若这样一说已经熄灭的希望重新被点燃。
“一个字不能决定我和杜若的结局,既然闻卓最终还是能和叶轻语相认,不管怎么样我也不会放弃。”我站到秦雁回面前语气坚定的说。“再帮我测一个字!”
“相由心生,如果我们说的这些你还心存侥幸不肯相信,你测再多结果也一样,何况一人一字我言尽于此你又何必执着。”秦雁回摇摇头沉稳的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