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跟听雨商量一下,看诊本来就是免费的。药价上延寿堂已经采用了集中采购,本就价格便宜些。不过你说得也是,我来想想给多少减免合适,毕竟天下初定,用钱的地方多。”我跟他说道:“你知道,这几年的钱都用在粮食上了,先救饿,再救病。”
“我自然明白。咱们力所能及吧!”他这么说,我点头说:“好啊!我回去即可去办。”
“哎呦呦,我的姑娘啊!这桌上可不比你家里,掉了就让它掉了,万万不能够捡起来再吃的!”王婶儿制止小芙儿拿起桌上的面条往嘴巴里塞的动作,众人看着都大笑。
“阿娘说,圣人云:一粥一饭,当思来处不易;半丝半缕,恒念物力维艰。不可浪费!”小丫头还振振有词。
我过去拍拍她的脑袋说:“但是整日吃桌上捡起来的东西也不好啊!因为桌子只会用抹布擦,不会水洗,吃桌上的东西容易得病,所以你珍惜粮食应该从怎么样不让饭菜掉出碗里开始。对吧?”
小芙儿,点点头对她妹妹说:“蓉儿,你记着了?”这是什么个节奏,不是她自己记下,让妹妹记下。
我拿了抹布帮她擦掉了掉下的面。两个丫头把碗里的面全吃了,这才放下了碗筷对着王婶和王叔说道:“婆婆,公公!谢谢!”
“王叔,王婶!我们走了!”
“有空再来啊!”
“你们有空也来我们家啊!”我说道:“等有空街坊邻居都可以来走走!”
“行,等过些日子,我叫上老姐妹,到你那里去吃点心。”
“那早点跟我说一声,我好准备准备!亲手做几道好吃的。”我说道。
“阿爹,抱!”小芙儿才下凳子,就扑到常远身上,常远道:“吃得小肚皮滚圆,还不走走?我们一起走到城西,去看老太太去!”
我笑着对王婶说道:“前天晚上回来,还没去看过外祖母,所以带着孩子们让老太太看看。”
“要的,要的!做老太太的人,看见这么活泼泼的孩子,都要年轻几岁。”
“那我们真的走了!”
常远与众人道别,我们还没走远,就听见王婶说起常远说他当年时常来吃面。
两个丫头的小短腿,一会儿走走,一会儿是常远和寄松抱着。她们俩都是野惯了的,加上蕴哥儿当初在扬州城里,走一条街,兜里能放满零食,这里自然没有这个待遇。
我给了蕴哥儿几个铜板,他上前有模有样地去砍价杀价,糖葫芦原本买一串,现在买了三串,他骄傲地说道:“三串是两串的价钱!”
“蕴哥儿厉害!”我赞他,他把糖葫芦分给了两个妹妹,自己拿了一串在手里,递给我道:“阿娘,先吃一个!”
小蓉儿看见,叫她爹道:“阿爹先吃!”
芙儿叫她寄松叔叔说:“寄松叔叔吃!”
等我们先吃了一个,这三个小的才开始吃起来。京城远没有扬州热闹,墙角里缩着几个要饭的,叫着行行好,蕴儿看见一家点心摊子,上前问道:“馒头多少钱一个?”
我看他颇有模样的讨价还价,那铺子老板说道:“哪里来的孩子,这般猴儿精的,讲价快讲不过他了!”
“伯伯,多给两张油纸!谢谢!”蕴儿拿了馒头之后又问那老板。
我笑着说道:“我们家的!”那老板讪讪一笑。蕴哥儿,走到那个小乞儿那里,寄杉贴近他身后跟着,他用油纸包了馒头,递给那个孩子道:“给!”那孩子夺过馒头,往嘴里一塞,吃了一口又递给身边的老人。
蕴哥儿道:“别急!还有呢!”他又拿了一个给老人,道:“爷爷,您吃!”这个时候围过来好多个乞丐,咱们家的护卫围在了身边。我到那摊子上问:“老板,我买三百个馒头,您帮着给路过的花子吧!”
那老板刚讲出价钱,蕴哥儿跑过来说:“买你那么多,你要便宜些!”我摸了摸他脑袋说:“蕴儿说的对,老板便宜些!”直到老板让了折扣,他才喜滋滋地走开,好吧,这才是我的儿子。
到了城东街上的铺子渐渐高端了起来,这两条街都是这几年我和人一起投资的,大半的店铺都有自己的股份。街道宽阔,往来都是车马,常远说道:“上车去吧!车来车往不方便!”
孩子们一个个进了车里,我钻进了车厢,撩开帘子,看常远骑马而行。到了靖国公府,两位舅母、表嫂还有表弟媳都已经在门口了,我下了车和常远一起给舅母们行礼,说道:“怎敢劳烦舅母在这里迎?”
我让三个孩子给长辈们行礼,两个小姑娘被两位舅母一人一个抱在了身上,带着我们进了们去。
到了外祖母门口,看见外祖母又在门口,真是叫我们怎么说才好呢?
一家五口全部跪下给外祖母请安,外祖母上前将我扶起道:“燕娘啊!向来可好?”
“我们都好,外祖母可好?”
“好!一些都稳稳当当,幸亏有你记挂,吃穿用度未曾愁过。”
“外祖母说这话就见外了!”我说道。
“不见外,带着孩子们进去,好好给我瞧瞧!”外祖母进了房间,常远从怀中拿出一个盒子递给外祖母道:“外祖母,您看看这个眼镜!”
外祖母道:“这是什么新鲜物件?”
我帮她戴在了眼睛上,问她:“可清楚些了?”
“全清楚了,就是有些头晕!”她说道。
我笑着说:“那看来还是有些深了,过两天再给您拿来!”
坐在一起聊了些家常,常远说道:“外祖年纪也大了,过几日就能回来,咱们一家子就能团聚了。”
我跟着聊了一些,又对着舅妈说了些这些年除了她们有的股份的产业的收益之外,还说了海外的收益。三个孩子加上几个表哥和表弟的孩子,十来个孩子凑在了一起,蕴哥儿拿出了自己挑的礼物,在那里派分。
我站起来道:“外祖母想来念着我的手艺了,我给外祖母做饭去!”这话一出几位表嫂表弟媳也纷纷站起来,外祖母说:“阿洛和燕娘最熟,你们俩去吧!也一起说说体己话。”
大表嫂应了一声,就拉着我往外,我问她:“给你捎的香水可用过了?怎么样?”
“可香了,好多人问我要,我都没给!”
“我今儿给你又带了些,过阵子京城就有了。你拿来送人!”我边跟嫂子聊,边一起去厨房。
午饭过后,三个小的在外祖家碰到了玩伴,外祖母看着好玩,留下了她们。常远带我骑马去城西的大营,这一去才是我今生再次接触军队。
第140章
常远做什么都会跟我讲, 但是没有见识过,就不知道是有多壮观。就如同他也不知道我目前的海外贸易挣钱简直就是运银子进来。
看到这个景象, 我方才觉得每个月如流水的银子没有白花, 他给了我一副望远镜,我和他站在山岗上往下看去,他跟我说这一片是什么营, 有多少人, 那一片是什么营,有多少人。
他带着我去营里行走, 见他过来弯腰行礼叫他一声大将军。听到了枪声,一个红脸膛的将官过来,他跟常远行礼道:“大将军!”
“去拿把□□过来!”
那人应声过去,拿了一把枪过来, 常远递给我说:“看看, 咱们自制的□□!”在自家那里开挖了铁矿,开始炼铁之后,我让出海的人留意西洋的□□,但凡有的都给我买回来,所以给他带回了不少好东西。更何况前世在爷爷的部队里,我也摸过枪, 打过靶。不过即便我能说出原理,但是到底金属的冶炼也好, 火药的配比也行,我这种猪头肉, 百不精的缺点就出来了,能说出一二,但是没有办法用于实际。
他看出我的跃跃欲试,好在我平时为了能轻松干活都是穿窄袖管的衣服,站在靶前,瞄准射击。第一枪并没有如我所愿,倒是他们安慰我说已经不错了,至少擦到靶子了。我说:“再来!”我给自己找的理由是这种东西毕竟不如我前世的那种好,准度自然要差些。再来一次,我上前去看,进步不少。
“夫人很有天分啊!”他的将官如此说我。我的天分无需多说,当初常远也曾教过我射箭,只是这些年都没有机会表现。现在看来他是用心保护了我们,所以一直以来我都过得安安稳稳。
“王一祥也在这里,一直说想见你!”
“见我做什么?我与他又没有交情。”
“镜湖的王家宗族都是你帮着保下的,怎么没有交情?不过这个人如何安置,我倒是有些烦恼,到底不是我嫡系,他这个人能耐又不错,而且敢拼命。只是天下定了,说实话这种人放到边关去守边防,我也不放心。哪天脑子一热里外勾结到时候就麻烦了。”常远与我边走边说。
我侧过头说道:“那这个人就给我了,守国门不行,开疆拓土却是好手,再说了在远方野蛮些也没什么不好!”
“你是说?”他看向我,我想他是懂我的想法,点点头。
我和他一起在大营转了一圈之后,才见到了传说中的王一祥,他和其他跟着常远的人不同,对常远多少有些敬畏。
“一祥啊!你不是一直想要见内子吗?”
“一祥感谢夫人能帮镜湖度过难关。”他跪下磕头说道:“王家同宗同族能安稳地活到现在,全靠夫人周全。”这倒也是,如果没有我们王家是灭九族的大罪。
我看着他,又看看常远道:“如果你真想感谢我,不如一起成就一番事业?”我对他说道。
他抬头看我,我说道:“有没有兴趣训练一个军队,进行远征?我需要更广阔的商路,同样我需要在新大陆有自己的殖民地。”在别人血腥的时候,我也不满足于当前就靠着和那群洋人那些交易。更何况我是给他一条出路,他不是常远的部队,要想要完全一心需要时间,而且作为一个二线的部队,在天下已经稳定的情况下,想要挤入一线太难。
常远笑着说道:“一祥,你是镜湖海边长大的,跟我的万哥哥也相熟,如今他是往返南洋的主力,但是我们想要人直接去新的大陆,那很难也很危险,但是有个好处,那里有金山银山。当然,你也可以选择马放南山,毕竟天下已经定了。”
“将军,一祥愿意!”
“王将军,愿意不愿意,你先别匆忙,我建议你先去探听探听,但凡我指点的,是绝路还是富路?你细细想明白了,再召集你下边愿意远行的兄弟们,给我回个话。”我对他说道,只要有心,都会知道凡是从我手里出去的,如今一个个早富甲一方。
“不需要探听,夫人说让我去做什么,我便去做什么!就如同夫人说的,您不会让我上当。”他对我说道。听这话,我觉得味道有些怪怪的,好似我是那街头小贩,说着三块钱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
“痛快人!就这么定了,我在浏家港的三十艘船,全数归你!我另外给你调拨水手,陪你训练。”我笑着对他说道。常远看向我,如今几年发展万兄和阿牛手里有上百条船来往南洋。如今与我们做贸易那几个洋人,也是已经赚得盘满钵满,回了老家还捞了个勋爵的封号。
王一祥往常远跟前跪下道:“末将多谢将军!将军再造之恩没齿难忘!”
凡是这些社会的不安定因子,都要给他们出路。世界那么大,让他们出去走走就是。运回来的东西,进国门就要抽取关税,有了关税就能发展海军,这叫良性循环。海军是未来两三百年的立国之本。
当初刘茂进京称帝,杀了大周末代君主,还鞭了尸体。常远进京之后,刘茂被杀,前朝的永安皇帝也重新收敛了尸骨。按照阿远前世的说法,他的命就是这个永安帝取的,他曝尸三日,我方得以收敛他的骸骨。他永安帝实在不配常远如此相待。
常远选了一个日子,将大周的末代皇帝安葬。常远拉着我一起去观摩,我对此兴趣缺缺,说实话,这种事情太累人,但是他说看看那些人的表扬,也挺有趣的。
秋后,大周的皇陵开启,常逦浑身缟素带着前朝皇子站在前面,看着永安帝落葬。前朝遗老遗少一个个哭得死去活来,恨不得跟着永安帝一起爬进皇陵。大约是看到常远这个态势,以为他已经决定要扶持自己的亲外甥上位,更是一副巴心巴肺要效忠大周的样子。对着刚刚回家还没有调整过来的靖国公更是一等一地夸赞。
回神回神,祭礼开始,大家各就各位,常远展开祭文,诵读,里面是说永安帝勤勉为国殚精竭虑,这些话都是实情,但是勤勉地不在点子上,这也是个问题,这就引发了常远后面的说辞,从当时的宿弊,税收,贫富差距和民生说起,然后让人上来展开一副画卷,这是黄河泛滥之后,千里饿殍死伤无数的图卷,另外关相为国为民,最后落得问斩,御史沈兴金殿谏言,杖毙……这些资料都是直指永安帝之无能,直言永安帝需要为这个结果负责。
原本以为大周会延续的遗老遗少突然就收住了眼泪,看向常远,又看看靖国公,靖国公眼睛半开半合,似睡非睡,似醒非醒,意识到这个画风不对的遗老遗少面面相觑。
总有几分傲骨的人会跳出来,比如这一位指着常远的鼻子骂道:“逆贼,你这是大逆不道!身为臣子怎可言君父之过!”
“你说我逆谁?大周是怎么亡的,众位不知道吗?”常远对着那人说道:“你不是已经奉了刘茂为主吗?悲呼,永安帝竟有你这种不忠之臣?在最后的日子里求你给京城守军发粮饷,你拿了五百两出来。刘茂来的时候你拿了多少出来,四万多两。你对得起你的主子吗?对得起他对你的信任吗?来人,将他给我砍了,血祭前朝哀帝!”
那人一下子瘫软在地,我对于前朝的一些官员有概念,但是对于大部分禄蠹都没有兴趣了解,他是谁,没有人给我科普,我不知道。寄松眼都不眨一下,走上前去将人头砍下,这哥们不声不响地,手段还是挺狠辣的。我看身边的人开始看周围,陵墓四周全是常远的军队。
常远一步一步从上面的台阶上走下来对着那班遗老,一个一个名字叫起来,细数他们在城破的时候的丑态。他问道:“你们谁还有脸在哀帝面前哭?”
“当年粮价急跌,从粮价中我看出伤农,一路往南,才知道良田改种盐草,意识到里面的危机,接连九次上书,都未曾引起重视。终究在干旱和黄河决口之后,无粮食可赈。你们以为过去的几年,人吃人是天灾吗?是人祸!造成人祸的,他有份,你们一个也逃不掉,他死得不冤!今日下葬,这是君臣一场,我能为他做的最后一件事情。”没有人敢反驳常远,这一切都是事实,而我们夫妻也用实际行动,告诉了大家伙儿,在没有资源的前提下,还是能做很多事情,大部分人都知道,如果没有我们俩灾害还会更严重。
封上陵墓,我看见常逦牵着孩子的手瑟瑟发抖,常远站在她的面前道:“以后带着孩子,好好过日子吧!”常远把手放在孩子的头顶,孩子还小不懂,常逦却害怕了她大叫道:“哥哥,不要!”
常远抱起孩子道:“等过几日让你表哥带着你和表妹们入学!”
常远说完,靖国公就过来问我:“燕娘,你外祖母对你甚是想念,今日过去瞧瞧她?”
这不是前两天刚刚去过吗?我说道:“外公,我晾的鸭坯子已经差不多了,等下进烤炉,今儿晚上把舅母他们都叫过来,在我们家吃饭?”
他说:“那便这样了!”
常远与我携手而行,身边嗡嗡的说话声不断,这些已经是非主流。
第141章
常远登基之日已经选定, 关于他那里如何处理,我从不记挂, 我开始着手清理我的所有产业, 用我的思路去把这些产业编写成报告。所谓的登基不过是过渡,他从来没有想过要千秋万代,能千秋万代的只有人民。
他的登基大典和封后大典放在了一起, 表示夫妻一心是其一, 其二,却是节约经费。随着他登上皇位, 激动是有,但是更多的是责任。
常远站在高位之上,接受朝拜之后,他说:“今日本朝定国号为“民”, 人民的民, 民心的民。不是得民心者得天下,而是天下本是人民的天下。前朝先贤有云,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为人皇者,当以天下民生为第一要务。天下并非一家所有,这天下是千千万万百姓所组成, 人皇是百姓的头领,他从百姓中来, 以百姓安居乐业为己任。所以从我做起,废除“朕”这个自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