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鸢萝想也不想就要过去,却被齐怀渊紧紧拽住。
杨扬见状抓紧了荀意,威胁道;“西鸢萝,你再不过来,我就杀了她。”
西鸢萝急了,想要挣脱齐怀渊的手。
齐怀渊一手紧抓西鸢萝,一手从腰间拔出了枪,对着杨扬,冷声道:“杨扬,我想给你最后一次机会的。如果你不珍惜,就不要怪我不念旧情。”
这次出来,除了白妃娟,他没有带任何人,就是想要给她最后一次机会。毕竟,她救过他的命。但他有他的底线。他的底线,就是西鸢萝。
“不念旧情?你什么时候念过我的情?你所有的情,都给了西鸢萝那个贱人。”杨扬恨恨地道。
夕阳在她的背后,给她镀上了一层晕黄的光圈,但她浑身上下,只有阴冷的杀气。她冷冷地盯着齐怀渊,道:“我的枪法是你教的。人都说我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不如,我们现在来比一比,看一看,到底是谁的更快。”
杨扬的话音未落,她手中的枪已经指向了西鸢萝。
说时迟那时快。齐怀渊一把将西鸢萝拉入怀中,同时扣动扳机。
砰地一声枪响。
西鸢萝大叫着躲进齐怀渊的怀里。一时静寂无声。许久她才睁开眼睛,慢慢地转过头。只见杨扬依旧站在那里,胸口处流淌着殷红的血液。
杨扬目光呆滞地看着齐怀渊。其实她从来没有自信自己的枪法能够快过齐怀渊,她只是在赌,赌她在他心中也有那么一丝一毫的地位。只不过,她终究是赌输了。
“杨团长”白妃娟哭着叫她。
但杨扬似乎已经听不见了,身子软软地倒下去。最后一刻,她似乎想要抓着荀意支撑,但意识模糊,没有抓住,反而推了她一下。荀意虚弱的身子一个踉跄,踩到一颗石子,“啊”的一声,身子后翻,掉了下去。
“荀意……”
林恒大叫着冲上去,安惠伶在后面喊,他却义无反顾地跟着跳了下去。等到其他人奔到悬崖边往下看时,只见涛涛海面拍打着礁石,哪里还有两人的身影。
安惠伶直接瘫软在地,西鸢萝也是双腿虚浮,站也站不住。
所有人都焦急地望着海面,齐怀渊打电话叫人。没有人再去注意倒在地上的杨扬。然而此时杨扬却费力地睁开了眼睛,缓缓地举起手枪,对准了前面西鸢萝的背影。
“小心”白妃娟突然大叫一声,紧接着砰的一声枪声响起。
西鸢萝顿时整个身子都僵住了。因为那声枪响,就在她的身后。转过身,却见白妃娟挡在她背后,替她挨了一枪。
齐怀渊听到枪声立刻赶过来,一脚将杨扬手中的枪踢进了海里。
白妃娟身子软软地倒下去,西鸢萝连忙接住,泪水扑簌簌往下掉。
“白妃娟,你……”
白妃娟有气无力,断断续续地说:“我……我……喜欢大公子。但,但我……从来都没有……非分之想……我……只……只是想要他……幸……福。”
她嘴角淌着献血,眼角流着泪,双眸紧紧地看着蹲在她身边的齐怀渊,神志渐渐模糊。
西鸢萝抬起头,哭着对齐怀渊道:“怀渊,你抱抱她吧。”
齐怀渊从她手中接过白妃娟,眼角也留下了一滴泪,对她说了一声:“谢谢你”。
白妃娟吃力地笑了一下,随即闭上了眼睛。安然而逝。
西鸢萝痛哭失声。
夕阳全部沉没。秋风阵阵,卷起海浪狂涛,不停地拍击着礁石。夹着海水的腥风合着浓郁的血腥味扑面而来。
天地一片晦暗。
☆、第136章
这一场事故,杨扬和白妃娟死亡,荀意和林恒掉落大海下落不明。西鸢萝忽然间觉得,仇恨,真的能覆灭一个人,甚至殃及无辜。
这么多年来,其实她也一直生活在仇恨当中。只不过她比杨扬幸运,在她的世界里,除了仇恨,还有爱。若不然,或许她也会像杨扬一样,钻进悲苦仇怨的牛角尖,日日顾影自怜,不可自拔,最后落得凄惨下场。
经此一事,她忽然想通了许多,也放下了许多。有些事,有些人,或许,她该学着去原谅,去宽恕。
齐怀渊派人在海中寻了三日,荀意和林恒还是毫无踪迹。她去看安惠伶,短短几天,她仿佛苍老了十几岁,鬓发间竟隐约有了灰白的痕迹。
见到西鸢萝,浑浑噩噩的她像是忽然有了倾诉的对象,抓着她的手,激动地说:“鸢萝,你知道么?我算计了一辈子,到最后却忘记算自己的心了。我一直以为,我喜欢林恒,是因为他的家世、背景,能够给我自尊和骄傲。可是……到现在,我才知道,自己到底有多爱他。”
安惠伶扑在她的怀里呜呜哭泣。西鸢萝知道这个时候不论她说什么都没用,只是轻轻地拍着她的肩膀,让她痛痛快快的哭。
7天之后,当所有人都绝望,快要放弃的时候,林恒却带着荀意回来了。
原来两人当日被海浪冲走,被一个老渔民所救。那老渔民又聋又哑,所在的村长已经废弃,无法与外界通讯,加之两人都受了不同程度的伤,因此只能在那里盘桓了数日,待伤好些了才动身回来。
他们的劫后余生,令所有人大喜过望。安惠伶更是悲喜交加,泪水不断。但惊喜过后,她却显得异常镇定,看林恒和荀意的目光中似乎藏了某种深意,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样。
果然,三日后,林恒在医院收到了安惠伶寄给他的离婚协议书。
林恒收到离婚协议书的时候,大惊失色,当场拔了针头跑出去。
西鸢萝狐疑地望向正坐在窗边啃苹果的荀意。她真是有些糊涂了。他们三个人到底怎么回事?林恒为了救她连命都不要了,所有人都认为他爱的人是她。但现在安惠伶要成全他们,林恒却又显得那么慌乱,显而易见,他并不想离婚。
“其实他从来都没有爱过我。”荀意高高地昂起下巴,像是看着窗外夕阳的样子,眼中却是水蒙蒙的。
荀意终于将他们三人间的纠葛原原本本的告诉了她。故事很短,可以用一句话概括。
七年前的一天夜里,他喝醉了,抱着她叫惠玲……
短短的一句话,却饱含了一个女人为爱远走天涯的心酸和无奈。
林恒不要命的救她,不过是因为他觉得他欠她。
她擦去眼角的泪,转过头来,脸上挂着明媚的笑容,“不过还好,至少,我爱上的是一个有担当的好男人。7年前的事不过是个误会,如今他却愿意以命偿还。我没什么好怨的。只希望从今以后,我们三个人都能过得幸福。”
西鸢萝会心一笑,伸出双臂和她拥抱,轻声言道:“是啊,希望大家都能够幸福。”
林恒和安惠伶没有离婚,而是冰释前嫌,夫妻和好,恩爱更胜往昔。
荀意再一次出国,不过这一次不是为了逃避情伤,而是去美国总公司担任更高的职位。
西崇明先前受伤被西鸢萝所救,如今养好了伤回到西家。西鸢萝拿出了当年老花匠独眼郑留下的日记本,里面详细记载了当年白翠浓如何加害连清蕊以及西崇明见死不救等事实。
虽然她选择了原谅和宽恕,但并不代表他可以不为他犯下的错误承担责任。
“你到底是我父亲。我之所以给你看这本日记本,是想让你自己去公安局自首。”
说这句话的时候,西鸢萝的心里沉甸甸的。她等这一天已经等了好久,曾经一度,她都有些不耐烦了。但当这一天真的来临,她却完全没有那种大仇得报的快感。有的只是低落与悲凉。
西崇明缓缓地合上日记本,神色却是异常的平静,眉宇间甚至有种终于解脱了的轻松,幽幽地叹了口气,他说:“我知道了,再给我一天时间。”
西鸢萝没有说话,抬起头看他,他也看着西鸢萝,父女两个对视了一眼,没再说一句话。
第二天,西崇明却不见了。谁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西鸢萝以为他跑了,但直觉又告诉他这似乎不太可能。直到有人向她汇报,说西崇明早晨的时候曾在市中心一家花店里出现,买了一束紫色的桔梗花。
西鸢萝知道他去了哪里。
紫色桔梗,代表永恒的爱,无望的爱。妈妈生前,房间里经常会放上一束。
她一个人开车来到妈妈的墓地,远远地就看见西崇明跪在妈妈的墓前。将近二十年了,这还是他第一次到妈妈的墓前来。
悄然走近,只见西崇明跪在墓前,正用袖子擦墓碑上面连清蕊照片上的灰尘。洁白的衬衫袖子脏污了一大片。墓碑前面放了大一束新鲜的紫色桔梗。
西鸢萝定定地站在他身后,中午的阳光有些炽烈,晃得她眼睛酸涩,只想流泪。心中暗暗着恼,这么多年了,他无情无义,自私自利,如今却又做出这副样子来给谁看。
西崇明察觉到了西鸢萝,微微侧了一下头,随即又缓缓转了回去,痴痴地盯着墓碑上的照片,喃喃道:“二十年了,我老了,可你妈妈却依旧是那么的年轻美丽。”
西鸢萝没有应声,西崇明似乎也没有期待她回答,继续说道:
“如果我告诉你,我这辈子,最爱的人就是你妈妈,你肯定不会相信吧。”
西崇明自嘲的笑了一下,在西鸢萝惊讶的目光中,他兀自喋喋不休。
“我第一次见到你妈妈是在婚礼上。我是被你爷爷压回来结婚的,对于这门婚姻,当时的我一千个一万个不愿意,觉得这是对我的一种侮辱。婚礼开始前,我跑去找她,想要跟她说,他不想娶她,不想要这种只有利益没有爱情的婚姻,可是当你妈妈穿着一袭洁白的婚纱出现在我面前的时候,她倾城绝俗的美貌惊艳了我,我从来没有见过那么美丽的女子,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种令人舒服的柔和的光芒。她跟我说,她在大学的时候就喜欢我,她是真心想要嫁给我。那一刻,我的心里充满了喜悦。”
“结婚之后,她温柔如水,处处为我着想,动用一切连家的关系帮我坐稳西氏集团总裁的位置。她太好了,真的太好了……但是,就因为她太好了,反而让我无所适从。所有人都羡慕我娶了个好妻子,他们都认为我之所能够坐稳西氏集团总裁的位置全是因为娶了她。不论我怎么努力他们都看不见,只会在暗地里笑话我,是一个只会依靠妻子娘家势力的窝囊废。我想证明我自己……”
“所以你就将一切罪责都推到妈妈身上?在她生病的时候对她漠不关心,在白翠浓加害她的时候都不闻不问?”西鸢萝气愤地道。
“我不知道白翠浓害她我不知道。”西崇明大声地辩解,“我承认,我一直跟白翠浓在一起,因为只有在她的面前,我才觉得自己活得像个男人。”
西鸢萝泪流满面,撇开脸不去看他。她不能够理解他的精神世界。什么叫妈妈太好了反而让他无所适从,只有在白翠浓面前才活得像个男人?难道好反而是错,而曲意逢迎却令人欢喜?说到底,不过是他的内心自私自利,无能却又高傲的魔鬼在作怪。
“当年我并不是不想救你妈妈,白翠浓蛊惑我,我只是犹豫了那么一小会儿,真的只有一小会儿……可是,就是那么一小会儿……却要了她的命。当我醒过神来,抱着她去医院的时候,医生却告诉我,她再也醒不过来了。我……是我亲手杀了我最爱的女人……”
西崇明双肩颤动,不停地哭泣忏悔,泪水鼻涕糊了一脸,低着头继续诉说:“从那之后,我每天晚上都做噩梦,我没有办法,只好每天每天告诉自己,我不爱她,我不爱她……可是,随着你越长越大,越来越像你妈妈,我只要一看到你,就会想到你妈妈,那个噩梦就会缠上我,无休无止的缠着我……”
西崇明终于抬起头,泪眼模糊地看着墓碑上面连清蕊的照片,不住的忏悔:“清蕊,我对不起你,是我害死了你,就连我们的孩子我都没有好好照顾,让她被人欺负,让她小小年纪就要靠自己,让她……活得那么累……对不起……对不起……”
说到最后,他的对不起已经不知道是在跟妈妈说,还是在对她说了。
西鸢萝抑制不住的痛哭失声,这么多年隐藏在心底里的委屈在这一刻统统爆发出来。
为什么?为什么你要到现在才说这些?如果你早点醒悟,这一切,原本都是可以改变的。
她哭得身子发虚站立不住,蹲在地上,泪水一滴滴跌落在水泥地上,仿佛一朵朵水花,炸开,瞬间又寂静无声。
西崇明依旧跪在那里,回头凝视了一眼西鸢萝,然后缓缓地转过头去,盯着连清蕊的照片,喃喃细语:“清蕊,我来向你赔罪了。”
西鸢萝听见这话瞬间整个人都是一怔,飞快的抬起头,却在那个瞬间,看见西崇明身子猛力地往前冲……
“爸……”她惊叫一声。
紧接着砰的一声,随着西崇明的身子软软地倒下去,白色的大理石墓碑上留下长长一道殷红的血痕。
她冲过去接住即将到底的西崇明,大声地叫着:“爸……爸……”
不远处警笛声呜呜响起,齐怀渊带着人快速往这边赶来。
半年后。
齐家花园中央的凉亭内,齐夫人和西鸢萝相对而坐。齐夫人看着西鸢萝微微隆起的肚子眉开眼笑,满是即将做奶奶的喜悦和慈祥。
“你看看,现在孩子都有了,不是我催你们,赶紧把婚事给办了吧。”齐夫人眉宇间甚是急切。
西鸢萝却是神色有些黯然,“再等等吧,或许……”
齐夫人说:“我知道,你想让你爸爸看见你出嫁。可是亲家脑部受了重伤,一直那样躺着,医生都说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醒,要是……他一辈子都不醒,难不成你们就一辈子不办婚礼?我可不想让我的孙子被人笑话是私生子。”
齐夫人的话让西鸢萝有些难受,但她也知道,她是担心自己肚子里的孩子,也不觉得有什么好计较的。只是低着头沉默不语。
齐夫人看她这样,也不好再说什么。
然而就在此时,西鸢萝忽然接到电话,是医院打来的,告诉她说西崇明醒了,并且想要见她。
“好,我这就过来。”